《国色无双》蔺月笙

5、第五章

　　晁孤光是晚膳时分才过来的。

　　听到无双又是一整日没进食，本就被奏折烦得头痛的天子愈发火大，当即怒斥了下人一顿，整个麟云宫都瑟瑟发抖，连裴颂也遭了连累，跪在御前听训。

　　骂够了，孤光亲自端了御膳房重新做的膳食要喂无双，喂一口吃一口，小半碗粥下去，无双就偏开了头，只拿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他。

　　“再吃一点。”孤光哄道。

　　无双摇头，执拗地说：“你先应了我。”

　　孤光不答，非要他将剩下的粥灌下去，才肯同他商谈。

　　无双抿了下嘴，然后倏地甩手打翻了天子手中的碗。

　　粥洒了孤光一身，侍候左右的太监宫女登时慌了手脚，跪的跪，劝的劝，各个抖如筛糠。

　　孤光挥退了要给他擦拭的太监，沉声道：“都下去。”

　　一屋子下人退了个干净，只余天子沉重的呼吸。

　　无双拧着眉，不服输地仰着头，修长的脖颈绷成一条线，落在孤光眼里，那股傲气便成了一道旖旎的风景。

　　孤光毫不客气地咬了上去，无双浑身一僵，随即双手奋力抽打着他的背，怒骂他是个混蛋。

　　“我是混蛋。”孤光邪笑着，一边喘息一边继续撕咬那细腻的肌肤，“非要惹我，搬出宫？饭不肯吃就是为了闹这个？”

　　他捉住无双胡乱甩动的双手，狠狠衔住那叫嚣不断的两瓣唇，把他压在床榻上吻了个痛快，衣上的粥蹭了个俯拾皆是。

　　无双鲜少被他这样粗鲁对待过，以往亲昵都是绵软缱绻，此刻才真真见识到晁孤光的凶悍强势，光是亲吻都仿佛要将他拆骨入腹。

　　无双挣扎不过，两行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晁孤光舔着他的泪珠，奚笑道：“这就哭了？从前还得用到两根手指才哭，如今才只是亲了下，就哭成这样。”

　　无双咬着嘴唇，愤愤骂道：“混账！你是无赖！”

　　仿佛是为了附和他的话，晁孤光又狠狠吻了他一番，才抬起头痞笑了笑，“骂得好，再骂。”

　　无双被他欺负惨了，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呜……”

　　晁孤光仿佛是特意过来惹他哭的一般，看他呜咽落泪，烦闷了一天的天子竟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笑了好几声，晁孤光才终于收了凌厉的手段，将人搂到怀里，温声软语地哄了起来。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却还要火上浇油……唔——”一记闷哼，是挨了小太子的一巴掌，“好好好，我说错了，全是我的错……”

　　紧哄慢哄，总算哄停了无双的眼泪。

　　孤光柔声道：“你哪都别想去，就待在这，我得时时刻刻看着你。”

　　无双垂着眼眸，脸上还留着哭过的红晕，嘴里仍道：“我就要走，你把麟云宫搅得天翻地覆，谁还敢住在这？”

　　孤光微忖，而后了然一笑，“原来是为你宫里的下人求情。”他捏了捏无双仍然气鼓的脸颊，“何必拐弯抹角，直接同我说不成么？”

　　“同你说你会听么？”无双怨道，“都派了个人督刑，不就是下定了决心要查到底么？”

　　孤光凝眸，他从前总骂小太子不思学业，那只是因为太子的心思不在学业上，人倒并不傻，反而十分聪慧。

　　他放缓了态度，徐徐道：“我知道思缈死了，你心里难受，更看不得从前的旧人遭罪。但此事不彻查清楚，我一日不能放心。便是你再不忍，我也非得揪出背后之人。”

　　说罢，他安抚地亲吻上无双的额头。

　　无双恨恨偏过头，不肯让他再亲。

　　孤光无奈，只能续道：“裴颂你又不是没见过，是来保护你的，你将他当下人使唤就好，怎么非得记恨上了。”

　　无双想起他那句冷淡的“让他们堵了嘴”，就心生寒意，他从前就对晁孤光身边的这位副将没有好印象，此时更是厌恶得很。

　　“我不要他保护。”无双道，“你换一个来。”

　　孤光苦笑：“我换谁来？朝堂上下我能信的就那么几个，你心里不痛快，现在也只能忍一忍。”

　　“你骗人！你说什么事都依我的！”

　　无双气得拿脚踢他，不防扯动了旧伤，登时疼得咬牙拧眉。

　　孤光立刻慌了手脚，顾不得床榻之间一塌糊涂，扬声唤道：“传太医来！”

　　傅太医拎着医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一听情况，便要无双脱了亵裤查看。

　　那方寸之地是无双的耻辱，平素复诊都要太医百般好言相劝才勉强肯配合，此时孤光在侧，无双更是不愿将痛处展露人前，缩在床角痛得满头虚汗也死活不愿就范。

　　太医为难地看向天子，却见天子沉声道：“过来！”

　　喊的自然是不听话的小太子。

　　无双挥舞着双手，抗拒着他的靠近，“不！不！”

　　孤光沉着脸，亲自上榻把人揪了过来，无双的挣扎在他手下宛如小鸡啄米，毫无招架之力便被他困在了怀里，然后下身一凉，裤子已经被天子一只手扯掉了。

　　无双瞪大了双眼，再次屈辱地哭了出来。

　　孤光狠心道：“看诊！”

　　饶是傅太医这样当值多年的老臣，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颤巍巍地上前，速战速决结束了检查。

　　这头孤光一松手，那头无双便抄起蒲团砸了过来，傅太医吓得俯身跪地，不敢抬头。

　　孤光皱着眉，忍着被蒲团砸中的恼怒，在无双的挣扎中替他拉起亵裤，才免了一室春光。

　　无双失了面子，扑倒在床上呜呜哭起来。

　　孤光坐在床侧，一手摸着他的背替他缓气，望着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太医问道：“如何？”

　　傅太医的声音还透着一丝惊魂未定：“小公子伤势无大碍，只是卧床过久，本该活动消散的淤处迟迟郁结不散，以是稍加牵扯便疼痛难耐。”

　　“如何医治？”孤光问。

　　“多下地走动便可缓解。”太医道，又露出犹豫的神情，“只是——”

　　后面的话不敢再说，听起来太像是告状。

　　无双不肯下床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之前孤光念着他五体虚弱心内郁结，便随他性子去了，此时太医重提了此事，他便不能再由着无双作践自己的身子了。

　　勾了勾嘴角，孤光转看向埋在被衾之下的无双，“此事容易，明日起，我亲自监督。”

　　无双愤怒地捶床以示抗议，瓮声瓮气道：“我不！”

　　“觉得丢脸？不想出门见人？”孤光道，“你有皇帝撑腰，谁敢笑你？”

　　无双仍发着脾气，听得老太医都替他捏一把汗，几乎都要出言相劝。

　　天子却没有被惹怒，面上是一片温情，望着小太子后脑勺的眼神充满怜惜与爱意。

　　“你得把这道坎跨过去，无双。”天子柔声道，“别怕，我陪你一道跨。”

　　天子一言，谁敢不从。

　　次日无双便被下朝归来的孤光拎下了床，饶是他百般抵赖，也架不住孤光人高马大，提着他的双肩一路逼迫从寝殿走到了照壁。

　　一个哭一个训，底下的下人不敢跟也不敢劝，唯唯诺诺远远望着。

　　再一日，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这回走到了宫外回廊。

　　而后是御花园，文渊阁，交泰殿……

　　待到十数日后，无双几乎已能行动无碍，只是一双眸子还因为连日哭闹而肿着。

　　裴颂取了热水过来，拧了帕子呈上，孤光接过，敷到无双红肿的眼睑上，笑道：“如今知道难受了，哭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收。”

　　饶是只听到声，无双也能想象他戏谑的表情，一记拳头挥过去，被孤光偏头躲开。

　　这天底下敢明目张胆打天子的，小太子算头第一个。

　　闹也闹过了，无双倚在孤光怀里，眼上微热的触感一如天子轻轻抚摸他肩头的大手，叫他心头生出丝丝缕缕的暖意来。

　　孤光轻笑道：“总算不哭了。”

　　无双嗔了一声，这张嘴还是这样惹人讨厌。

　　不过孤光倒也没说错，宫变至今，无双断断续续哭了近两月，眼泪着实流得差不多了。夜里想起从前，依旧会心头难过，却已没了气力再痛哭宣泄。

　　更多的反是觉得孤寂，爹没了娘没了，思缈也没了，他嘴上虽总跟天子置气，心里却比从前更依赖孤光。

　　孤光低头啄了一下他的额头，得闲的另一只手揭了他眼上的帕子，无双颤悠悠睁开眼，一时看得模糊，更显得那双眸子清澈无辜。

　　孤光不免呼吸一紧。

　　他向来最爱无双那双杏眼，悠悠望着自己时，眼尾微微下垂，瞳仁干净如秋水，里头藏着数不尽的依恋与信任。

　　当年被教习宫女吓坏了的小太子连夜奔到他值班的宫房里，哭诉自己险些被扒了裤子，也是用这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自己。

　　以是那时的自己才会一时失了神志，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

　　天子定定望着怀里的人，随侍的裴颂便十分有眼色的躬身上前，接了凉掉的帕子，低头退了出去，带走了屋子侍立的一众太监宫女。

　　无双尚不解，孤光的吻便已经落了下来。

　　有些急切，却仍是耐着性子辗转，无双仰着头承受天子的恩赐，只在实在喘不过气来拿手捶他的肩膀。

　　孤光稍稍分开一些，情动之下口不择言问：“做皇后要不要？”

　　无双一怔，随即气道：“我不是女子！”

　　孤光反应过来这句话又戳到了无双的痛处，立刻哄道：“说错了，是做我的夫君。”

　　无双这才满意了，却仍骄矜道：“做你的夫君有什么好处？”

　　“这天下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小太子的唇角逸出一丝上翘的弧度，连日来的愁云惨雾总算散去了大半，张嘴道：“我要翰林院的那副芙蓉步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