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甜镇异妖志》司清

5、妖物

　　如果猜的不错，袭击她的那两只雪妖，恐怕就是那只被牛四杀死的小雪妖的父母。

　　只是，如果真是来寻仇的话，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呢？这点，林致是怎么也想不清楚的，她可从来没对那只小雪妖做过什么啊。

　　难道是误打误撞？那两个雪妖上门来杀她，只是凑巧？

　　也或许，他们的目标是镇上的民众，挑上她，仅仅是她运气不好。

　　目前只有这个解释了。

　　寒毒在体内强势占领高地，林致想不了太多，但她也知道牛四当下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了那小雪妖，若是自己不小心落在雪妖手里，定然凶多吉少，是以昏迷时，她依然想阻止，下意识念叨：“不能去。”

　　雪川候她沉睡，面色才完全沉下去：“别想了，睡吧。”

　　对比林致的担忧，牛四本人倒是完全坦然以对，那会儿闻说雪妖下山报仇，一个人就气势汹汹的扛着武器上山去了，还是家里人不放心，命镇上的猎队随行去助他。

　　牛四对此嗤之以鼻，说自己打了几十年猎，上天入地，就没有猎不到的东西，那雪妖来寻仇又怎样，他照样能让其有去无回。

　　他狂妄自大，哪里知道自己这回惹上的是什么麻烦呢。

　　窗外夜已深了，落雪的夜，总是格外的静，格外的冷。雪川瞧眼林致，她在睡梦里，柳叶似的双眉依然蹙得很紧，她伸手帮她抚平，轻声道：“别担心，春甜镇的春日，马上就要来了。”

　　昏过去的人并没有听见。

　　雪川靠在床头，闻听着窗外巷落间穿行的风，眼角泛出一点泪光。

　　*

　　第二日，林致奇迹般的清醒了。

　　体内寒毒除去，整个人感到极度的畅快。

　　屋里，是雪川与寇良月静候，雪川见她醒来，喜形于色，自身的面容却比以往更加苍白：“你醒了。”

　　林致脑海里有某些残缺的片段，起身察觉自己康复，更觉异常，看雪川的眼神，也有点怪异，但还是极力遮掩了过去：“嗯。”

　　寇良月也激动道：“楚姐姐昨日还昏迷不醒，怎么一晚上过去就醒了？”

　　林致只浅笑不答。

　　为什么？她也想知道。

　　雪川说：“她平日救人治病，自然该有神佛庇佑。”

　　林致不动声色看着她，雪川不觉哑然：“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林致道：“我只是奇怪我为什么突然间好了。”

　　明明昨夜还那么严重。

　　雪川的呼吸都透着虚弱，笑意却不减：“我说了，是你平日做的善事救了你。”

　　“是这样吗？”

　　“是的。”

　　“那好吧。”

　　出门去，牛四与上山的猎卫队一直没有归来，山间积雪未化，路都封着，也无人敢去寻找。

　　在林致苏醒前，众人对于牛四的实力还是抱有期待的，直到林致道明当晚的遭遇，民众这才不安起来。

　　这几日，镇上对雪妖一事众说纷纭，各种猜测都有，如今经她口，众人才晓得，这雪妖，原是类猿会妖术的猛兽。

　　春甜镇在十多年前曾闹过一次熊患，当时，有一头母熊屡次趁夜闯入镇子，前后叼走数个幼儿，还杀死过三个孕妇，现场血腥一片，引得众人惶恐不可度日，镇上的猎卫队搜寻了三个月才将其抓住杀死，此次，这神秘诡异的雪妖下山寻仇，又勾起了众人的恐惧。

　　惊骇之余，也有人好奇：“林大夫平日与人为善，那雪妖下山，怎么单单找上了你？按理，他们该先找牛四才对啊。”

　　牛四不在，众人平时对他有不满的，都借势发泄了出来：“是啊，按说他当初用那种手段杀死那小崽子，遭报应也是活该。”

　　林致说：“这个，我也不知。”

　　寇良月道：“我看，许是姐姐的住所相对偏僻安静，离山也近，所以那畜牲便先找上了你，幸而姐姐没出什么事。”

　　一旁的雪川只低头不语。

　　林致看了她一眼，眺望老槐山，沉沉道：“希望牛四他们也能有这么幸运。”

　　雪停后，天始终阴沉，告知众人雪妖之事的来龙去脉后，林致也听闻了近前镇上闹得最沸沸扬扬的事。

　　——镇上经营豆腐坊的郑家夫妇，于昨日傍晚丢了孩子。

　　走丢的是其家中独子，六岁，名唤宝儿，说是傍晚时分，宝儿偷拿家里的银钱出门去买小吃，郑夫人发现后，拿了扫帚一路追出门，撵到拐角，宝儿突然不见了踪影，夜色朦胧间，郑夫人瞧见一团类似野猫的黑影挟着宝儿鬼鬼祟祟飞过窄巷，还以为是雪妖出没，惊慌中叫了人一同追过去，只在地上看到散落的干果铜板，再往前去，捡到一只宝儿的鞋，至于宝儿本人，就此不知了去向。

　　郑家夫妇哭天抢地，与好心的邻居冒着风雪苦苦寻到半夜，从镇上寻至镇郊田野河畔，一无所获，众人都觉得，宝儿恐怕是被雪妖拖走了，不然何以解释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

　　林致听了，只觉怪异，像野猫似的黑影？听起来，却不像她撞见的那两只魁梧的雪妖。

　　可如果不是雪妖干的，宝儿又是怎么失踪的？

　　难不成，这镇上还有别的妖物吗？

　　这个念头闪出来，林致的心像被手猛地攥了一下，再也落不掉胸腔里，够不着地。

　　有了她的描述，众人了解了雪妖的真实模样，也纷纷觉得这宝儿失踪另有蹊跷，个个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一阵，不约而同回家关起门户。

　　喧嚷的大街不知不觉少了许多人，举目四望，唯见满街黑檐之上有白雪将化未化，水滴滴答答断断续续，砸向脏兮兮布满脚印的雪地里，风飒飒的吹，枯枝摇摆间，更显萧条。

　　牛四与猎卫队进山至今生死未卜，春甜镇镇外道路又被积雪封住，如今整个镇子与世隔绝，若真有妖物趁机作乱，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怕是自保都难。

　　林致叹了声，向寇良月告别后，随雪川回了住所。

　　特地去敲了隔壁的门，意外的是，来开门的人是王昌平。

　　“王大哥？”林致吃惊地看着他，他周身似乎没有受外伤的痕迹，“你没事了？”

　　王昌平一身藏蓝布衣，手里还拿了卷书，温文尔雅，神态是惯常的平和：“我没事啊。”

　　林致道：“可是，前夜里，那两只雪妖跳到你家院子里，你和针儿姐姐没有受伤吗？”

　　当夜那几声打斗声，林致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王昌平很迷茫：“雪妖？跳到我家院子里？有吗？我不知道，前夜我似乎很早就睡了，一觉到天明。”

　　林致认真打量他：“似乎？”

　　王昌平憨笑：“我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如此。”

　　“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王昌平眨下眼，伸手按按自己身上，才笑道：“真的没有，你确定你看到那雪妖跑到我家院子里了吗。”

　　林致道：“我确定，我亲眼见到那雪妖从你家逃往后山去的。”

　　王昌平道：“我却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门后有脚步声传来，王昌平回头，笑道：“针儿，林致说前夜咱家院子里有雪妖闯入，你可知道？”

　　韩针儿自门后缓步行出，笑意温柔：“前夜吗？我倒是没看着，林致，你的伤没事了？”

　　林致打从见到韩针儿第一眼便觉哪里不太舒服，一时无法细究，只好点头：“是，已经好了，针儿姐姐，听闻昨日我昏迷，王大哥也病了？”

　　韩针儿道：“他身体一向不好，昨日起来又发起高烧，我才急急出门去寻大夫，好在他人没事。”

　　王昌平温柔牵起她手：“我常年多病，真是苦了你了。”

　　韩针儿也道：“只要你没事，我做什么都愿意。”

　　王昌平见林致还等着，又问：“前夜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林致说看见雪妖从咱们院子里逃到后山去了。”

　　韩针儿瞧眼林致，道：“是吗？我并未瞧见，林致，你真的看到了？”

　　林致总算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打从见到她，韩针儿明面上虽是笑着的，可眼里却一点笑意都瞧不出来，连唇边的弧度都是僵硬的，她分明在装，装成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致也不再强调：“哦，那，也许是我眼花了吧。”

　　事已至此，再探究已经没有意义了，这韩针儿，明显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可林致不知，到底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寒暄几句后，分别时，她顺口提道：“你们可听说了，郑大哥家的宝儿丢了。”

　　韩针儿没说话，倒是王昌平惊讶道：“何时的事？”

　　“昨日傍晚。”

　　“怎么丢的？”

　　“似是，当着郑姐姐的面，被一团黑影拖走了，他们都说，许是什么妖物干的。”

　　王昌平搂紧韩针儿：“又是妖物？这春甜镇，可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林致浅浅应了声，告别后回了自家院子，临进门，余光瞥见隔壁门后有双脚还停在那里，细瞧，翠绿的缎面鞋背，是韩针儿。

　　林致放下手，望向她家虚掩的院门，等了会儿，门后始终没有动静，低头看去，门缝下那双脚已经消失了。

　　林致不明所以，踩着积雪回身关了院门进了房间。

　　*

　　进屋，正好撞见雪川在往火中扔什么东西，林致过去时觑了一眼，那像是，一只手帕？

　　“烧什么呢？”

　　雪川面颊微红，额头有薄汗，唇色却惨淡，像才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咳嗽，呼吸还不畅：“没什么。”

　　绸缎并不易燃，林致顺势望过去，意外见那手帕上有几团褐色的血迹，眉心猛地一抽，雪川抹去汗水，慌乱站起来挡住她视线：“韩针儿的夫君，没事了？”

　　林致不愿就这么被她唬弄过去：“你怎么了？”

　　雪川挤出笑：“没事啊。”

　　林致伸过手去：“哪里不舒服，我替你诊诊脉吧。”

　　雪川避过她的动作：“不！不用了，我的旧伤都好了。”

　　林致分明看出她在暗暗发抖，担忧道：“真的没事？”

　　雪川肯定：“真的，你的毒刚解，先去休息吧。”

　　林致悻悻收回手，道：“好吧，你若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