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花谢》沈绣雪

35、决心

　　萧棠听罢有些意外，笑道：“大哥向来光风霁月，做事从不藏着掖着，怎么留神打探起二哥的动静来？”

　　从萧行身边的小厮口中套话这种事，实在不像萧文的作风。

　　萧文却摇了摇头，道：“二弟是个无拘无束的人，谁也不能拿他怎样，但在婚姻一事上，做小辈的无计可施，唯有听父母尊长的安排。我担心二弟的心上人倘若不合爹娘的眼缘，他们便有可能被强行拆散，到那时二弟会做出何事，实在令人无法想象。我这几日忧心忡忡，才寻了你来想对策。”

　　萧棠刚回到扬州，论理萧文应当会让她先回房休息，但一用完午膳他就来找她，显然是着急使然。

　　萧棠回想了一遍前些日子萧行的表现，想到他与自己的约定。“大哥。”她眉头微皱，“我似乎知晓那女子是谁了，只是不能说出口。二哥…当真喜欢她？”

　　如若萧行喜欢的是孟九微，就解释得通了。

　　萧文闻言，惊讶地看着她：“你怎知那人是谁？”

　　“我不确定，但十有八九。”萧棠皱眉道，“此事除了我们，还有谁知晓？”

　　“应当无人，我并未说与任何人。”萧文道，“你若得空，去探听探听二弟的心思也好。他瞒不住事，万一此事被爹娘先知晓，他们闹起来，就连你我也不能劝阻了。”

　　他思虑周全，萧棠点头道：“改日我就去找二哥。”

　　岂料话音刚落，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少年的声音：“不用找了。”

　　来人正是萧行。只见他神情并无异样，平静地开了口：“大哥，妹妹，你们寻我何事？”

　　萧文知他已经听到了自己和萧棠的对话，便没有瞒他，问道：“二弟，你最近…是怎么一回事？”

　　“……”萧行垂眸，没有回答。

　　萧文见他似是不准备多说，心中焦急，忍不住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跟我回去，索性将事情说个明白！你这样什么也不说，要我们如何帮你？快走！”

　　萧行没有反抗，任由他将自己拉走。萧棠快步跟上二人，走向萧文的院子。

　　*

　　书房内。

　　“二弟。”目送侍女们出去后将门关上，萧文道，“此处没有旁人，说罢。”

　　然而，萧行低声道：“我…不能说。”

　　“为何？”萧棠道，心中疑惑。

　　萧行低下头，轻声道：“她向来守礼，我只怕轻薄了她。”

　　萧棠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良久，她问：“二哥是何时开始喜欢上她的？”

　　是那日在徐家后花园的偶然一见，又或是何时？

　　踌躇许久，萧行才将原委一一说出。他似是十分犹豫，语速比平日慢了不少，声音更是轻了许多。

　　“那日他们家大娘子带她和二妹来府里拜访母亲，商量家中女儿入塾之事，拟定让她二妹入徐家的家塾，盼母亲能在徐姨母面前为她们说句好话。母亲见她性子娴静，便提起让她也入塾，所以就定了。”萧行垂首道，“我在那里见过她几面，她从不与我多说，可知是循规蹈矩之人，因而我虽早已对她有意，却从未宣之于口。”

　　萧棠因钟娘子吩咐，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等待殿选，至今已许久不去家塾，因此并不知此事。算算日子，应当在徐太守寿宴的前几日，孟家的两个女儿就已经入了徐家的家塾。

　　孟雨微为人张狂浅薄，又受父母宠爱，若不想来家塾，大可在家中请女师授课，又何必来徐家？若非徐家师者博学，便是孟家有心与徐家结交，且听萧行话中之意，孟家大娘子杨氏原本只想让孟雨微一人入塾，并未提到孟九微，其与徐家结亲的心思可见一斑。但究竟是徐家哪位公子，却不得而知。

　　思忖过后，萧棠道：“既如此，二哥那日在徐家惹了祸，不在家塾当面与她道歉，却要借我之手，是因为要避嫌么？”

　　显而易见的，杨娘子不待见孟九微这个继女，而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孟雨微。那么即使在家塾，孟九微想必也并不自由。

　　萧行道：“…我想过，但又觉得不妥。有人在旁日日盯着，我若当面赔礼，万一传出去旁人误认作我与她私相授受，该当如何？”

　　因着孟九微，一向不爱拘束的他，竟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萧文听到此处，大致猜明白了七八分，轻叹道：“二弟，你对她的心意，可当真么？”

　　萧行的神色变得认真，郑重地道：“我绝无半句谎言。”

　　听到答案，萧文虽不惊讶，却重重叹了口气，像是怀着心事。

　　“二弟。”他注视着萧行的双眼，眸中似有劝阻之意，“我知晓你难以抉择，但母亲不会容许你将来的正妻是这等出身的女子。你的事，只怕是难办。”

　　萧文此言的本意并非歧视出身，但在议过婚事后，他便清楚自己的母亲看重家世，不肯在此事上退让一步。与苏氏成婚前他从未见过她，只知她是某位大人家的嫡女，若非他与她相处以来心意相通，幸而成就良缘，否则只怕婚后的生活比今日压抑百倍，毫无真心。

　　而孟九微身为县令嫡长女，本算得上良配，但生母早逝，不得父亲和继母疼爱，兄长又卧病在床，加上她清冷避世的性子，使得嫡妹的实际地位远胜于她，她的地位则不比庶女高出多少。若要钟娘子同意婚事，恐怕难于登天。

　　萧行却道：“…我知道。”

　　他猛地抬起头来，对上萧文诧异的目光：“她既是我的意中人，我若连这点担当也无，还有何颜面行走于世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负她，若不能娶她为妻，也永远不会娶旁人。”

　　萧文紧紧盯着他，良久道：“好，我相信你。二弟放心，若她对你的心意也是如此，我和妹妹一定设法相助，全了你二人的心愿。”

　　一旁的萧棠点头。

　　萧行看着两人，神情却并未显得轻松。他紧皱着眉，像是已经预知到了父母的态度，忍不住闭上双眼，随即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