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花谢》沈绣雪

36、求娶

　　几日后，萧棠便听说了徐敏然与钟家嫡次子定亲、三月后出阁的喜事。她对此并不意外，只因钟家正是她和徐敏然的外祖家，扬州一带有名的富户，祖上曾做过官，如今虽势不如前，却也衣食无忧。有外祖父外祖母的照拂，徐敏然日后大约不会难过。

　　萧棠想到钟家，又想到即将与徐敏然成婚的表兄钟二公子，心中默默希望徐敏然能平安顺遂，不受气受累。萧羡入宫，徐锦然双腿不便，日后的路格外艰难，若徐敏然能安逸度日，她也多少有些安慰。

　　萧棠对自己的婚事并无期待。毕竟只要能平安活下去，帮楚王赢这场从多年前就布好了的棋局，那么不管是和离还是继续生活都随她，她随时可以离开，不会被轻易束缚。

　　楚王生母之事，还需找个时机当面问他。

　　在徐敏然的婚事定下之后，徐家便着重为徐锦然寻找合适的夫家。徐锦然的母族林氏已经无人，无法出手相助，而徐二老爷成日在外荒唐无度，对家事不闻不问，因此徐大娘子颇为留心，时常派人到各家相看。一连数日始终无人前来求亲，但徐大娘子仍不愿降低要求，执意要为徐锦然觅得良人，否则断不肯轻易让她出嫁。

　　徐家。

　　主位上，徐大娘子放下手中茶盏，瞥向杨娘子。只见她没有抬头，动作不紧不慢，似乎并不着急表明来意。

　　徐大娘子笑了一笑，打破了寂静：“我瞧娘子的模样，不是为了来我这里喝茶聊天的吧？”

　　杨娘子坐在主位斜对面的雕花木椅上，低头抿了一口茶。她慢慢放下茶盏，用手帕揩了一下嘴角，看向徐大娘子，眸中含着笑意：

　　“大娘子猜得不错。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这一趟，原不是为品茶的。”杨娘子笑着道出缘由，“我听闻府上二姑娘素有贤名，心中十分喜欢，恰巧我家哥儿尚未娶亲，所以想与大娘子商议，替他求娶二姑娘为妻。”

　　她愿意前来替孟衡求亲，不只是为了孟老爷的嘱咐。孟雨微的婚事未定，只要孟衡娶了徐家女，孟雨微嫁到徐家就会顺利许多。至于孟九微…

　　杨娘子想到那少女的脸，心头涌现出一丝不快。自古没有小妹先于长姐出嫁的例子，想为孟雨微议亲，必须先为孟九微寻找夫婿。孟老爷仕途不顺，多年来一直盼望女儿能嫁与显赫人家，以此拉高他的地位，必然不会让孟九微低嫁。万一孟九微有幸嫁得比孟雨微好，孟雨微将来就要看人眼色，她这个嫡母恐怕也要低人一等。眼下徐家大房的两位公子都未成亲，她必须抓住机会，给女儿谋个好的前程。

　　“此事县令大人可知晓么？”徐大娘子对杨娘子的话并不感到意外，笑道，“你家哥儿竟还未娶亲？我倒以为他已经有几房妻妾了。”

　　杨娘子面上有些挂不住，赔笑道：“老爷有心，特命我来见大娘子。我们衡哥儿生来体弱，幼时读书又熬坏了身子，所以虽有个举人的头衔，也还未婚配。我今日还带了他来，大娘子不嫌弃，就叫他进来回话。”

　　徐大娘子见她态度殷勤，与平日的傲慢矜持截然相反，心中已猜到她的意图，于是笑了笑：“不必了。闺阁内宅，外男怎可随意踏足，传出去也有碍哥儿的名声。还请娘子先回去，我定会如实向二位老爷禀报。”

　　前脚送自家女儿进了徐家家塾，后脚就来为继子求亲，心思再明显不过。徐锦然已经没了生母，又不能走路，徐大娘子自然不愿轻易应允旁人的求亲，让她到夫家受罪。

　　杨娘子神情一怔，忙笑道：“是，那我就先回去了，只等大娘子的好消息。”

　　徐大娘子颔首：“杨娘子慢走。”招呼身旁的侍女，“绛英，好生送杨娘子出去。”

　　绛英福身，对杨娘子道：“娘子这边请。”

　　杨娘子心有不甘，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随绛英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她对侍女道：“去把大哥儿叫回来。”

　　侍女道：“是。”朝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后花园。

　　孟衡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高台前。这座高台是当年徐老大人专为太夫人所建，名之“观月台”，以便登台赏月。而他从前不曾来过太守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座高台。

　　孟衡仰望高台，见那台上空无一人，唯有两三个小厮在栏边打扫，便移开了目光。他想到来之前杨娘子吩咐自己的话，只觉十分头痛。

　　杨娘子告诉他，务必要在来徐府后找到徐家的几位公子，尽量与他们说上话。不论那人是谁，只要是徐家公子，就能多几分胜算。

　　孟衡纠结万分。他不愿为此结交与自己志趣不投的人，也不愿利用友人，但因杨娘子如今是他的继母，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也只得勉强应下。于是杨娘子走后，他借闲逛之名来到后花园，漫无目的地一路往前。

　　他内心其实并不希望遇到徐家人。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每日都会向杨娘子禀报他的一举一动，若他遇到徐家人却不上前，定逃不过杨娘子的双眼。

　　孟衡心中一团乱麻，无意中往高台下瞥了一眼，一抹亮色却突然进入了他的眼帘。他下意识抬眸望去，见原来是个少女的背影，坐在木轮椅上，似乎在出神。

　　孟衡认出这就是徐锦然，顿觉失礼，对一旁的小厮道：“快回去罢，不可冲撞。”说着就要迈步离去。

　　徐锦然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她遥遥瞥见是一位面生的公子，本无意多看，却又觉得似曾相识，不由得停住了目光。

　　他的容貌，和孟九微有六七分相似。

　　这时，杨娘子的侍女走了过来，福身道：“公子，大娘子和徐大娘子说完话了，请公子一道回去。”

　　孟衡点头，颔首冲徐锦然抱拳，随后转身离去。而徐锦然也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低头不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