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59、五十八章：哥哥

　　血的甜腥被药液中强烈的酸苦气味勉强掩盖，至少在离开以诺之前，应该不会引发不必要的骚乱。
　　伊斯拉尔几乎是紧贴着边角，死死盯着莱斯利……的伤口，喉结上下滚动着微微眯起眼睛，直到莱斯利将伤口处理完毕再次包扎穿好干净的衣服，他才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月夜。
　　血族的身体几乎不会被普通的利器弄伤，即便是魔法造成的重伤，只要能及时补充鲜血也能够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恢复如新；血族的身体让伊斯拉尔无法感受莱斯利所承受的痛苦，不如说，在这种极其有限的封闭空间内忍受血的诱惑，还是有些辛苦的。
　　好香的血，似乎很美味的样子……
　　伊斯拉尔眨了眨眼将脑袋里刚刚产生的念头压了下去，偏头瞥眼脸色更加难看的莱斯利，有限的条件下，明显冻伤的部位甚至无法进行更加精细的处理，从刚才换药开始，莱斯利却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但让伊斯拉尔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新伤，而是莱斯利脱去上衣时，身上露出的各种大小不一的陈旧伤疤。
　　“没什么想问的吗？”
　　他难得主动开口一回，却没有直接询问有关莱斯利的事情。宽松的衬衣遮住了一切，但那些伤疤的形态却被他记了下来。
　　利器砍伤、箭伤、烧伤……从疤痕分析出伤口的成因对伊斯拉尔并不难，可是为什么这些伤会出现在莱斯利的身上？只是上半身就已经有不下五六处，甚至还没看到后背跟别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不会还有更多？
　　手臂上的伤痕，莱斯利说过是以前在剑术课留下的，那其他的呢？莱斯利曾经只是个从没上过战场的贵族少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难道都是进入赛德里特之后产生的？
　　以及……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想问的？你会出现在迈卡维安的原因？跟那位小伯爵是兄妹的话，亲戚之间的走动很正常，没什么好问的。”
　　莱斯利歪着脑袋几乎整个人瘫在角落，左手支着脑袋勉强撑起半分精神。自从受伤之后他就没一天是能好好休息的，现在又累又困几乎没有问话的闲心，就这么睡过去的话，有麦泽尔跟伊斯拉尔同行，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碰！”
　　车轮碾过凸起的石块，剧烈的晃动让昏昏欲睡的莱斯利一脑袋磕到了马车坚硬边侧，撞击产生的疼痛直接让他瞬间清醒坐了起来，捂着额角磕疼的地方忍不住倒吸凉气。
　　真疼啊……要不是自己忘了那么重要的事算错了时间，也不至于现在慌慌张张地往回赶了。莱斯利忍着刚才牵扯到伤口的剧痛无奈摇头，只能拿起靠枕往身边垫了垫以减缓不适。
　　“只剩十几天的时间，一定要硬撑吗？”
　　“如果错过生日宴，艾丝特会伤心的，同样是做哥哥的，你应该能明白的吧，伊斯？”
　　伊斯拉尔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轻哼，刚才的颠簸再来几次的话，某人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伤口怕是又要裂开，都这样了居然还只想着别人？
　　“萨尔吉从没承认过我们的关系。”
　　“我还以为，看着自己的妹妹掉眼泪，或许会让你内疚一下呢。”
　　“她装的，萨尔吉从来都不会哭。”
　　“哦？”
　　莱斯利悄悄捂着腰侧的伤，看着伊斯拉尔一副冷淡又不在乎的样子不禁轻叹，他跟萨尔吉，一个是“诺菲勒”，而另一个却是“迈卡维安”，在双亲联姻的情况下两人却拥有不同的姓氏，如此微妙的关系，让莱斯利很是好奇，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就在莱斯利准备闭眼休息的时候，突然听见伊斯拉尔压低声音低嘀咕了一句。
　　“如果萨尔吉跟我提要求，我不会无视。”
　　原来如此……
　　莱斯利忍着笑闭上了眼睛，他刚才还在想，伊斯拉尔怎么会对他的邀请答应得那么干脆，明明心里有着对方却表现得关系不好，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说不定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会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车厢内陷入沉默，过了一小会儿，伊斯拉尔睁开眼睛看向已经熟睡的莱斯利，抬手敲了敲窗口的边框示意正在驾车的麦泽尔停下来。
　　“就算是捡来的小猫，过多宠溺也会让她忘记最重要的东西……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这些话无所谓莱斯利是否能听见，以伊斯拉尔的立场也不打算当面明说，反正他去赛德里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单纯的生日宴，至于来往赛德里特需要花费的时间更是无所谓，对于永生不老的他们来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马车缓缓停下，伊斯拉尔留下这句话便起身下了马车，才刚落脚踩到地面，包裹着熊熊烈火的重剑突然冲着伊斯拉尔的脑袋劈了下来，伊斯拉尔抬起右手轻松地接住了这一剑，顺便将马车的车门轻轻关好。高温的火焰在接触手掌的瞬间立刻消失不见，锋利的剑刃加上麦泽尔用尽全力的劈砍也仅仅划破了伊斯拉尔的手套，再看伊斯拉尔毫不费力的模样，仿佛他徒手接住的不是一柄重剑，只是一截细细的小树枝而已。
　　“铁器对血族无效，曾经身为血猎的你，连这点常识都忘记了吗？”
　　伊斯拉尔缓缓抬眼看向表情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麦泽尔，右手用力握紧，坚硬的双手剑顿时在伊斯拉尔的手里断裂成了两截，麦泽尔甚至来不及心疼陪伴了他十几年的武器被毁坏，又见伊斯拉尔轻轻一挥手，一股寒流带着强大的推力跟夹杂在其中的碎冰朝着他袭来，断剑脱手掉落，麦泽尔被吹得连连倒退了几米，最后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脸上也被碎冰的边缘划出了几道浅浅的新伤。
　　好强……跟他以前碰到过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短暂的交手下，麦泽尔完全是单方面的溃败，然而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面前瞬间被阴影笼罩，下一刻麦泽尔的领口一紧，在满满的震惊中被伊斯拉尔从地上单手提了起来，脚跟离地，只剩下脚尖勉强触及着地面，支撑着这副身体带来的重量。
　　魔法的压制，恐怖的力量跟速度，伊斯拉尔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麦泽尔，他与纯血血族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无能的废物，你应该为你的弱小跟失礼感到羞愧，还有下次，我会让你再也没有机会执剑。”
　　手中提着的人似乎有些颤抖，伊斯拉尔看着这个比他还要高大健壮的男人，蓝色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伊斯拉尔随手一甩将麦泽尔扔回了马车旁，顺手扯下麦泽尔身上的旧斗篷披在身上遮住了那身精致的正装，又在麦泽尔的诧异中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
　　“珍惜你的休息时间，在黎明到来之前都给我乖乖闭嘴，不要吵醒他。”
　　伊斯拉尔将兜帽戴到了头上，根本懒得再看麦泽尔一眼，淡漠的嗓音中隐藏的警告含义，让麦泽尔后背一凉，慌忙捡起了断掉的重剑，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车厢内将车门关紧。
　　还算听话，勉强有资格做一只看守大门的狗。
　　伸手握住缰绳，伊斯拉尔却又稍稍停顿，低头看了一眼破损的手套，抬手张嘴轻轻咬住指尖位置拉扯，索性将这一副手套全都摘下，随手扔到了一旁。
　　居然就这么弄坏了，明明还是第一次用，真是可惜了。
　　买新手套的费用，就让莱斯利承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