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60、五十九章：三次机会

　　黎明到来的前一刻，麦泽尔离开车厢替代了伊斯拉尔继续驾驶马车，难得的休息却无法正常合眼入眠，让他眼下本就不浅的黑眼圈又加深了不少。
　　昼夜换人驾驶减少在路上不必要的停顿，只有这样才能在保证行驶平稳的前提下，还不至于让莱斯利错过与艾丝特的生日约定，当然，这是伊斯拉尔的单方面的决定，麦泽尔也是被迫执行。
　　伊斯拉尔拉上布帘，撑着脑袋看向对面似乎还没睡醒的莱斯利，手指时不时地轻轻敲点，回想着交接的时麦泽尔说的那句话。
　　“不管你接近他是什么目的，吸血鬼只能是人类的宿敌。”
　　吸血鬼？还有……宿敌么？
　　只是称呼而已，伊斯拉尔并不在意这些，或许在双方的矛盾真正解除之前，“吸血鬼”这种把他们当做怪物看待的难听称呼就会一直存在，过于在意这种小事只怕会失去清醒的判断，也就是说，某些无关紧要的小冒犯直接忽略掉就好了，而莱斯利现在的身体状况才是让伊斯拉尔目前在意的事。
　　往好的方面说，莱斯利在得到片刻的休息后，他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得可怕，甚至还多了些红晕，只不过，他脸上的红晕怎么看都有些不太正常，更像是病态的潮红。
　　犹豫片刻，伊斯拉尔不顾正在行驶中的马车起身坐到了莱斯利身边，伸手撩开莱斯利额前的发丝，将微凉的手背轻轻贴了上去。
　　体温比起以往要烫一些，触感还有些湿湿的，似乎出了不少汗。
　　“脆弱的身体，短暂的寿命，竟然妄想与血族为敌，真是可笑又愚蠢的人类，你以为呢，莱斯利？”
　　刻意压低的轻语，似乎只有伊斯拉尔自己能听得见，贴着额头的手缓缓拿开，却是倾身将莱斯利紧贴着硬木车体的脑袋轻轻托起，用柔软的手掌隔在中间，不至于让他的脑袋经受途中难以避免的颠簸磕碰。
　　宿敌么？伊斯拉尔并没有把莱斯利跟他身边的人当做敌人，至少现在是这样的，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与莱斯利为敌的打算，他们只是因为贝尔德的个人问题相遇，从陌生人变成了如今的合作伙伴。
　　“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么？”
　　两声咳嗽引着伊斯拉尔斜眼看向莱斯利，后者的双眼紧闭并没有睁开，沙哑的嗓音，听起来他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莱斯利的头脑暂时没有因为这场高烧出现不可逆的损伤。
　　就在伊斯拉尔这么想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莱斯利却突然像只小猫似的，在他的掌心里轻轻蹭了两下，意料之外的举动，让伊斯拉尔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情绪，随即垂下双眸，眼中的光彩悄悄黯淡了半分。
　　这个动作应该是无意识的吧，莱斯利可不像是会撒娇的人。
　　不过，有些怀念呢……
　　伊斯拉尔还记得，他曾经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母亲的怀里蹭着手心撒娇，算起来，应该是七百多年前的事了吧？
　　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似乎连母亲的脸都快记不住了。
　　“好好休息。”
　　收回思绪，伊斯拉尔并没有收回手，任莱斯利枕着柔软的掌心再一次入眠，伤病中的某人似乎没能听见最后这句低语，就连伊斯拉尔都没意识到，他这一次的声音，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轻柔。
　　浑身酸痛无力，忽冷忽热，脑袋昏沉的感觉让莱斯利根本无法保持清醒，就连中途极其短暂的几次清醒，眼皮却沉重得只能勉强睁开一丝缝隙，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可惜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水……”
　　在莱斯利艰难出声的下一刻，水袋就被人递到了他微微干裂的苍白唇边，莱斯利迷迷糊糊地抓住水袋大口吞咽补充水份，清凉的淡水总算让烧得有些神志不清的他好受了些，至少能完全睁开眼看清坐在他对面的人。
　　“一天一夜了，你要是再不醒，或许就该考虑找地方挖个坟墓了。”
　　麦泽尔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瘫坐，断了的武器被他随意扔在一旁，嘴角下撇还是那副对谁都没有好脸色的模样，见莱斯利清醒，麦泽尔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水袋还回来。
　　一天一夜？难怪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马车仍然在平稳行驶，莱斯利将水袋还给了麦泽尔，抬手虚抓在掌心凝结出一块冰，贴上仍旧发烫的额头给自己降降温，顺便瞥了眼身旁的空位跟靠垫上被压出的褶皱痕迹，很显然，伊斯拉尔又跟麦泽尔交换了位置。
　　“啧……上一次这么凄惨，还是十年前啊。”
　　“十年前？”
　　麦泽尔知道莱斯利在十年前曾“死”过一次，至于莱斯利跟托雷对决的时候说了什么，距离加上呼啸的风雪让他无法听清，再加对贵族的愤怒跟怨气，让麦泽尔一时失去了精准的判断力，现在静下来想想，这其中总有些不太正常的成分，不过最好奇的还是莱斯利为什么会从一个贵族少爷变成了黑市的人。
　　“对我的过去很好奇吗？没关系，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问的。”
　　“……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莱斯利勾起嘴角看向麦泽尔，似笑非笑的算计模样让麦泽尔很是不爽，
　　但莱斯利伤成这样，他总不能像对待曾经的后辈那样一脚踹过去？
　　“告诉我关于你妻子的事，越详细越好。”
　　“你不是都调查过吗？”
　　麦泽尔皱起眉头明显表现出不悦的情绪，每每提到死去的妻子，无异于揭开他的伤疤再撒上一大把的粗盐。
　　“调查的结果出自教会，比起这些只会侍奉神明的人所公布的结果，我更想知道作为这场悲剧的当事人与受害者的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莱斯利放下了拿着冰块的手，撑起精神坐直了身体，又抢在麦泽尔的怒气再度上涨之前追加了一份条件。
　　“作为交换，我允许你先向我提出三个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如何？”
　　“我要知道那家伙的身份，为什么你会跟他认识？”
　　莱斯利追加的一句话正中麦泽尔的打算，他立即放下了翘起的腿直白发问。独眼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盯着还虚弱的莱斯利，而后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麦泽尔的眼睛，缓缓竖起了一根手指。
　　“伊斯拉尔·诺菲勒侯爵，跟你见过的那位迈卡维安公爵一样都属于贵族，我们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在赛德里特相识，目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伙伴？贵族？
　　先是迈卡维安的公爵跟伯爵，现在又来了个完全没听说过的侯爵，短短几天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麦泽尔原先的认知范围，尤其是最后交手时伊斯拉尔展现的恐怖实力，让他忌惮的同时也多了些疑惑。
　　这么强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莱斯利的身边？是单纯的利益往来，还是莱斯利本身的实力并不逊色于他？或是两人是否存在其他方面的特殊关系？或许莱斯利没有欺骗他，但不代表麦泽尔满意这个答案。
　　时间跟机会有限，莱斯利已经竖起了第二根手指，挑眉等候。
　　“你刚才说到了贵族，难道说，吸血……难道它们还有类似平民的存在吗”
　　莱斯利有些无奈地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么难得的机会，他还以为麦泽尔会问点更有用或更劲爆的东西呢。
　　“有哦，王族、贵族、平民、甚至奴隶，都是血族中真实存在的，他们根据血统的纯度划分阶级跟身份，这点跟人类没有区别，只不过血族并没有唯一的君主，而是由十三位最古老的亲王共同统治，这些亲王又分别建立了各自的氏族，说简单些，而这十三氏族的成员就是所谓的纯血贵族，而其余血统不纯的血族，就相当于你所理解的‘平民’了。”
　　莱斯利语气淡淡地讲述着有关血族的事情，同时也在悄悄观察着麦泽尔的表情变化，对方过于直白的思维模式，让莱斯利只能换一种方式进行诱导。
　　麦泽尔听到这里，眼中浮现一抹惊讶跟凝重，看着麦泽尔微微皱起的眉头，莱斯利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缓缓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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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家里跟个人身心的问题一个星期没有写文先说声抱歉，目前已经调整好状态跟思路，后续也会尽可能地稳定更新。
顺便，祝自己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