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39、三十八章：她怎么会在这

　　伊斯拉尔见多了血腥的场面，也见多了被买进领地被培养成血仆的奴隶，但他没想过，贸易的最初环节，竟然是这样一幅画面。
　　街道上的光亮还算充足，设立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方便买家看清楚商品的外观，当然，所谓的商品，指的就是关在笼子里那些衣衫褴褛的……曾经能够被称为“人”的他们。
　　看着笼子里那些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神，对于被套上了沉重镣铐的他们而言，能够再一次被称为“人”可能都成了一种奢望。
　　黑市……赛德里特是目前唯一将奴隶贸易合法化的地方，跟随着莱斯利逐渐深入这片完全由奴隶交易主导的集市，伊斯拉尔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身体健壮的男人被商人像对待牲畜一般从铁笼里赶出，年轻的女人被当众撕碎了衣物展示玩弄，年幼的孩子被无情地拽出了母亲的怀抱，成为了商品的他们，早已经没有了身为“人”的尊严，而眼泪跟哀求，在这里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真不愧是黑市，奴隶贸易会被禁止，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这只是最简单的部分而已，我说过，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是被吓到了呢。”
　　莱斯利放慢了脚步跟伊斯拉尔并肩同行，手杖稍微抬起，将一只丢弃在路中间带着血迹的铁质项圈随意拨到了一旁，马上就有人跟上来把镣铐捡走回收。伊斯拉尔注意到，莱斯利所到之处，无论是买卖的商人还是在此处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在看到那只胸针时都是微微低头表示恭敬。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浓郁的血腥味从前方的街角处飘来，跟莱斯利穿过层层围观的人群看到转角处的那一幕时，伊斯拉尔骤然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明白了当初莱斯利被吓到的原因。
　　人群的中间是一名眼神带着几分疯狂的少年，少年被踩住小腿逼迫着跪倒在地，单薄的身体上布满伤痕，而少年身后的奴隶商人高高扬起的皮鞭再一次狠狠落下，少年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一般摔倒在地，任由皮鞭将后背抽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淌染红了沉重的项圈跟镣铐，而少年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微弱。
　　“走吧。”
　　莱斯利抬了抬下巴带着伊斯拉尔转身离去，后面的奴隶商人在把少年打得半死之后仍不解气，从长靴中抽出了一把小巧尖刀，一点一点剐入少年的身上尚且完好的皮肉，势必要将已经快没有力气叫喊的少年折磨到最后一刻，而那些戴着面具围观的人们看着少年的惨状依然有说有笑，个别人只是稍稍后退，避免他们的华服跟鞋子沾染上奴隶的血。
　　“唉……”
　　他们距离围观的人群已经有了些距离，跟莱斯利最近的伊斯拉尔听见了他发出的轻叹，刚打算说些什么，莱斯利突然抬起了右手，竖起食指做了一个下划的隐晦动作。
　　手指划下的瞬间，人群的说笑声与少年最后的哀鸣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奴隶商人的暴躁怒骂，而莱斯利只是一脸平淡地带着伊斯拉尔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你杀了他。”
　　“嗯。”
　　“为什么？”
　　伊斯拉尔早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莱斯利缓缓收回的手指，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开口，似乎只是为了得到莱斯利的一句肯定，同时，也有着他不理解的地方。
　　“真意外你会问这样的问题，以你的身份，这种事情应该见多了才对。”
　　这种事？指的是刚才虐杀奴隶的那种事情？诺菲勒才不会做这么恶心又没品位的事情！但……他为什么要跟莱斯利解释？仔细想想，从昨天晚上起，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被莱斯利带着节奏，不知不觉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以至于现在，似乎都快适应了莱斯利的“侍从”这个身份。
　　脚步停顿，莱斯利转头往后看去，见着伊斯拉尔像是闹别扭一般偏过脑袋皱起了眉头，紧抿的双唇表示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莱斯利托着下巴打量有了些小情绪的伊斯拉尔，眉头一挑马上明白了原因。好吧，他承认，某些方面的确有小小报复而故意戏耍的成分。
　　“这里只是三等交易区，也就是‘普通商品’交易的地方，注重数量而并非质量的结果，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
　　莱斯利提起手杖在地上轻轻敲点，斜眼一瞥旁边经过的商人示意伊斯拉尔走远些，而他的胸针则是免除了许多不必要的搭讪与麻烦。
　　“你明明可以把他救下来的。”
　　“然后呢？花费大量金钱让贝尔德把他治好再送回家？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此操心呢，伊斯。”
　　一句反问，让伊斯拉尔愣了片刻，一时竟有些无法反驳。他亲眼看见了莱斯利动手，由冰魔法凝结而成的箭矢眨眼间刺穿了少年的脖颈，然后破碎融化，就此消失，短短一瞬间就已经完成，也算是让那可怜的少年免去了一些痛苦。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一路上跟那位少年有着类似遭遇的人一个手数不过来，而这回，莱斯利只是面无表情地与人群擦身而过，再也没有出手，也没有再说话，直到进入被巨大铁门隔开的另一条街道，周围嘈杂的人声突然降低了许多，莱斯利才放慢了步调，手杖的末端指向明显干净了许多的地面淡淡开口。
　　“无法被驯服或是生病的奴隶，在商人的眼里就是废品，震慑其他的奴隶跟取悦买家就是他们最后的价值，当然，也可能直接作为饲料喂给二等交易区的猛兽，就像那样。”
　　莱斯利指向前方，正好看见奴隶商人给一个满脸通红的孩子解开镣铐扔进了兽笼，病弱的孩子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只能在猛虎的利爪跟牙齿下变为了一堆失去了生命的血肉。
　　猛兽出现在二等交易区，也就意味着，猛兽比一般的奴隶还要值钱吗？
　　视线在几只兽笼上扫过，一路走来过分浓郁的血腥味甚至让伊斯拉尔感受到了不适，若不是有莱斯利在，他真的想立即离开这个超出他理解范围的地方。然而就在伊斯拉尔调整好心态收回视线的瞬间，竟然在虎笼对面被木架遮住了一半的铁笼内，发现了一道熟悉的白影，这一发现，让他猛地僵在原地，瞪大的蓝眸中写满了疑惑。
　　同族的气息……不会错的，难道真的是她？
　　“伊斯？”
　　莱斯利也察觉到了伊斯拉尔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铁笼内，一只浑身没有半点杂色的白狼正在缓慢舒展身体，眯着碧绿的眼眸慵懒而优雅地舔舐着藏在毛发中的利爪。跟周围的猛兽们相比，毫无疑问，这只白狼看起来是最漂亮乖顺的存在，而白狼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突然停下了舔爪子的动作，转过脑袋紧盯着两人所在的位置，尾巴抬起轻轻拍打着加粗的笼子。
　　“她怎么会在这？”
　　在与白狼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伊斯拉尔险些控制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天知道他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见“熟人”得是多么低概率的一件事，否则也不至于让他这么惊讶，甚至是，有些生气。
　　偏偏那只白狼像是故意使坏一般，竟然冲着伊斯拉尔抛了个……媚眼？
　　额角的青筋骤然暴起紧绷，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伊斯拉尔能够确认，这白狼肯定就是那个人没错了。
　　毕竟……这么“爱闹”又任性的的白狼，哪怕是找遍了帝国跟以诺，应该也找不出第二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