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37、三十六章：教廷来信

　　清晨的微光投入屋内，屋檐上的第一声鸟鸣，叫醒了睡梦中的莱斯利。
　　睁眼清醒片刻，莱斯利扶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扫过桌边的酒杯，又低下脑袋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手杖陷入沉思。
　　这十年期间，莱斯利的睡眠一直都很浅，一觉睡到清晨自然醒，这种情况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了。浅睡眠的情况下，手握武器保持警惕，万一遇到危险也可以随时反应，可偏偏跟伊斯拉尔在一起的这几次，熟睡得让他都感到意外。
　　难道在伊斯拉尔的身边能让他有安全感？这样的念头才刚刚产生就被莱斯利迅速抹掉，对方是身份神秘又拥有着可怕背景的血族侯爵，跟他也只是单纯的交易合作关系，甚至这层关系都不见得稳定。
　　“一定是我太累了……”
　　莱斯利捏了捏鼻梁轻叹一口气，已经清醒的他不等女仆进来服侍，只是下了床找出一套较为舒适的家居服换好，踩着拖鞋从书桌抽屉里找出眼镜戴上，随手一扎散乱的长发拎起手杖离开了卧室。
　　休息了一夜，该工作了。
　　莱斯利这样想着打开了房门，路过会客厅时不经意地瞥向沙发，意外瞧见伊斯拉尔裹着斗篷蜷缩在沙发里，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的模样，而沙发摆放的位置刚好能借着靠背挡住窗口投入的晨光，窗户半开，而遮光的窗帘还是跟昨晚一样完全拉起束好的状态。
　　用沙发的死角遮住阳光，算是个不太聪明的办法，可他明明可以让自己在暗黑的环境中好好休息，伊斯拉尔却没有改变房间里的任何一样陈设，即便是拉上窗帘这种简单的小事情。
　　迟疑片刻，莱斯利绕过沙发走到窗边，在暖色的光束照进会客厅之前轻轻解开了绑着窗帘的绳子，拉拢窗帘将光亮彻底挡在了外面。窗帘拉上的瞬间，睡在沙发上的伊斯拉尔动作缓慢地翻了个身，把脸转向了茶桌的位置，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随着环境变暗而放松了许多。
　　做完了这些，莱斯利放轻脚步刻意经过沙发旁边，淡淡瞥了一眼在沙发上睡着的伊斯拉尔，便一句话也不说地离开了房间，顺便伸手拦下了匆匆赶来准备进屋收拾房间的女仆。
　　“今天不用打扫了，等艾丝特起床了，就叫汉娜到我的书房来。”
　　“是，主人。”
　　汉娜是艾丝特身边的女仆，至于莱斯利找汉娜有什么事，可不关她的事，她只需要如实传达主人的命令。女仆轻轻点头应下，立即离开去做其他的分内工作，莱斯利先去旁边的书房提醒贝尔德到了该休息的时间，大致确认了一下工作的进度后，贝尔德打着哈欠从书房离开，莱斯利也下到了一楼简单用过早餐，紧接着又投入了从未减少过的工作当中。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一脸紧张女仆汉娜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与此同时，莱斯利的房门被人缓缓推开，娇小的人影从门边探出半边身体，偷偷看向了在沙发上睡着的伊斯拉尔。
　　这个人，是哥哥的客人吧？长得比哥哥还好看呢。
　　见着伊斯拉尔没醒，艾丝特大着胆子走进了莱斯利的房间，踮起脚尖像只小猫一般轻手轻脚接近了伊斯拉尔所在的沙发。之前只是在夜里带着困意看了一眼，只是那样短短一瞬间就足以让艾丝特感到惊艳，而这回近距离地偷看，更是让她的心里似有小鹿乱撞。
　　不仅是比哥哥好看，就连哥哥送的那些镶着宝石的昂贵人偶也远远不如眼前的这个人呢。
　　喜欢吗？当然喜欢呀！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事物呢？
　　在沙发的旁边停下了脚步，艾丝特白皙的小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大胆伸出了手，朝着伊斯拉尔的脸小心翼翼地伸了过去。等到夏天绣球花开的时候，她就满十三岁了，按照故事书里描述的那样，很多出色贵族家的千金，差不多在这个年纪就要定下婚约对象了吧？
　　悄悄碰一下，应该不会让哥哥跟漂亮哥哥生气的吧？就碰一下……
　　“咔嗒！”
　　走廊上传来的开门声把艾丝特吓得一颤，像是做错了事怕被发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迅速跑向了门口，在汉娜的哽咽声中慌慌张张地带上了莱斯利的房门。没有了不安分的小猫咪，会客厅再次变得安静，伊斯拉尔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手在面前轻轻一挥。
　　他早就发现了，就在艾丝特偷偷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他可以暂时原谅艾丝特的无礼跟冒犯，只因为她是莱斯利名义上的妹妹，但少女身上那股偏向甜腻的香味，令他感到不悦。
　　罢了……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孩子而已。
　　城主府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伊斯拉尔只在艾丝特跑出房间时隐约听见了女仆细微的哭声，之后的时间内，再没有人随意地打扰他休息，直到莱斯利开门的动静将他唤醒，外面的天空，已经染满了艳红的夕阳，而房间里也点上了蜡烛，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好了准备。
　　“休息得怎样？”
　　“还行。”
　　莱斯利拉开窗帘顺手将窗户也打开，伊斯拉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扭头瞥向窗外，随手捋顺了过肩的长发含糊回应了莱斯利的问话，却对艾丝特进过房间的事只字不提。
　　到了黄昏的时候，太阳即将沉入海平面之下，血族也不会再惧怕最后这点残存的光，伊斯拉尔之所以会看相窗边，是因为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有点像……翅膀扇动的声音？
　　“有客人吗？”
　　“嗯，有一位特殊的‘客人’，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到了吧。”
　　手指弯曲，指尖按照一定的节奏轻轻敲点着实木的窗沿，莱斯利却是看向窗外，期待却又并不着急的样子，直到指尖敲出第十次声响，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努力闪动着翅膀，朝着莱斯利打开的窗口直直飞了过来，伸出红爪子落在了莱斯利的手上，探着脖颈不断发出“咕咕”的叫声。
　　“辛苦了，蒂娜。”
　　所谓的特殊客人，竟然是一只绿头鸽子？看着鸽子亲昵地用脑袋去蹭莱斯利的手指，伊斯拉尔微微一愣，视线随即锁定在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纸卷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莱斯利将纸卷取下，当着他的面缓缓展开……
　　空白的？不……不对，这上面怎么有股酸涩的味道？
　　“这是密信？”
　　房间里也没有别人，伊斯拉尔直接向莱斯利说出了他的猜测，莱斯利轻轻点头，抬手让鸽子飞到一旁暂不理会，转过身来反手掩上一半的窗帘，在伊斯拉尔的疑惑中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人类不应该跟血族共享情报，莱斯利。”
　　“的确，但我跟‘伊斯拉尔’有约定，要共享关于那件事的情报，还是说，你已经不感兴趣了？”
　　“你指的是……那个道具？”
　　“嗯，运气好的话，或许这次会有所收获。”
　　伊斯拉尔微微眯眼从沙发上站起走到了莱斯利身边，看见仅有两根手指宽的纸条末端写着一个小小的花体字母“A”，签在这个位置，就像是某个人的署名，除此之外，什么信息也没有。
　　两人说话的停顿间隙，莱斯利双手拿着两端将那张微微卷曲的纸条平展，靠近蜡烛的火焰小心烘烤片刻，在高温的作用下，褐色的小字从纸上逐渐浮现，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完整，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毒蛇与秃鹫在酒杯的旁边见了面。玫瑰替代了百合的位置。土里的宝石拥有了更高的价值。
　　纸条上用小字写着这样毫无关联的三句话，而在这些显现的文字之中，在花体字母的上方，还有一个写法完全不同的小小的字母“L”。
　　“我们都应该感到庆幸，侯爵。”
　　见着这些内容，莱斯利发出一声长叹，偏头扫了一眼满脸疑惑的伊斯拉尔，直接将纸条拿到了蜡烛的上方，让火焰将其点燃，迅速吞噬。
　　“我安插在那里的‘眼睛’是个听话又聪明的好孩子，要从教廷那种地方挖出点有用的东西，可是很不容易的呢，尤其是……要付出远比人身自由更加残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