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23、第二十二章：谈生意

　　奇怪的人……
　　莱斯利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阿瑟林自顾自地将棋子重新摆好，不同于第一局的排布，这一次，阿瑟林在摆放完所有的棋子后，突然调转了棋盘的方向，把白色的棋子摆到了莱斯利的面前。
　　游戏规则，白棋先行，对方主动把优先行动权送到了自己手里，莱斯利也没有跟阿瑟林过多客气，指尖轻轻抚平袖口的褶皱，莱斯利伸出手，提起国王前面的士兵棋子向前移动了两格。
　　无论黑白，对莱斯利而言是没有区别的，就像他本人一样，更何况，他常年行走于黑白两界的夹缝处，暂时的主动跟被动，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然而阿瑟林接下来的举动，让莱斯利有些出乎意料。黑色一方最初移动的并非士兵或是骑士，而是将无法移动皇后从诸多棋子之中提了出来，直接跨过其他的棋子，落在白色国王头顶上的皇冠上发出磕碰的清脆声响，而阿瑟林的手腕向外轻轻一拨，竟是将莱斯利的国王棋子从棋盘上推了下去。
　　“哈哈！您这回可是大意了哦，城主大人。”
　　阿瑟林放肆的笑声，换来的只是莱斯利的微微挑眉，嘴角的弧度收回了半分，莱斯利却是保持着沉默，并不着急接他的话。
　　大意？分明是单方面的违反规则。
　　一般的战斗会先派出士兵与骑士相互拼杀，而这一回却是没有出动军队，反倒派出了皇后潜入对方的宫殿，用让所有人意外的方式将敌方的国王成功刺杀，简单粗暴，一击致命。
　　很不合规矩，但是，很有趣。
　　“我输了。”
　　“嗯？”
　　莱斯利干净利落地认输让阿瑟林一愣，得意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跟莱斯利面带微笑又淡定的样子相比，用非常规手段赢得这场棋局的阿瑟林反而显得有些滑稽搞笑。
　　“看样子城主大人并不在意输赢，那就不知，您对生意是否感兴趣呢？”
　　“生意人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卖卖，而这个，只是游戏罢了。”
　　指尖在大理石的棋盘上轻敲两下，立刻有一位明显年长些的女仆上前将桌上的棋子与棋盘收拾清走，而其他的女仆与侍从也是低下脑袋有序地离开了会客厅，厚重的房门被缓缓关上，顿时变得空旷的会客厅内，就只剩下莱斯利跟阿瑟林两人独处面谈。
　　“游戏结束，我们该谈工作了，雷伏诺男爵。”
　　红茶已经凉透，彻底没了继续品味的必要。莱斯利摊开手掌虚抬示意，阿瑟林眉头一挑，把手伸进外衣的里侧取出一份文件来，没有了闲人在场，阿瑟林也就不再废话，直接将其递到了莱斯利的手边。
　　细密的文字内容几乎写满了几张纸，会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壁炉中柴火燃烧与纸张翻动的声音，莱斯利在阿瑟林的注视下认真读到了最后一行，手指夹住纸张的两面轻轻搓捻尾页最下方的十字印章，金色面具下的琥珀眼，终于在两人沉默了许久之后缓缓抬起，与阿瑟林对上了视线。
　　“真是意外，四处旅行的强盗居然产生了做生意的想法。”
　　这是一份商业策划书。
　　策划书里写的很明白，血族希望在赛德里特的东侧开辟一处专供纯血贵族们度假消遣的公馆，而标注的明确地点，正好是去年圣诞节前夕，贝尔德在外出寻找药材时无意中发现的天然的温泉泉眼，而除了莱斯利跟贝尔德以外，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泉眼的位置正好在赛德里特的管辖范围内，也就是说，这是属于黑市的资产，但莱斯利在意的是，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血族不仅知道了这个东西的存在，甚至还做了这样一份相当详细的策划书送到了他的手上，只能说明，有人未经允许便早早地将这个消息递给了血族，顺便给了他们一个十分合理又充分的理由接近黑市。
　　纯血的贵族们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莱斯利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把握，只能说跟城中常驻的普通血族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如果只是像阿瑟林这样的的水准，或是再强一些，即便同时来了几人也不会对莱斯利跟赛德里特造成威胁，那要是再多来一些呢？会不会也有跟伊斯拉尔实力相当甚至更强的家伙？
　　平安夜的那个晚上，莱斯利跟伊斯拉尔的首次交手看似不分胜负，但双方都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而这不仅是与伊斯拉尔的首次冲突，同样也是莱斯利跟纯血血族之间的第一次正面冲突，而且莱斯利很清楚，血族拥有身体素质上的绝对优势，如果是长时间的缠斗，他迟早会因为体力耗尽而败落。
　　这么看来，只要莱斯利点头答应，就意味着打开大门将未知的威胁带到了身边，那可是个大麻烦！当然，这份商业策划也并非全无益处，血族愿意投入大量的资金建设并派人管理这间温泉公馆，并且承诺会给赛德里特一份可观的分成与租金，相当于租用莱斯利的领地做生意。
　　黑市的分成占利润的百分之五十，这是策划书里写明的内容，那处泉眼是属于赛德里特的，只因为年底的忙碌，让莱斯利暂时没顾上规划利用这个天然的优势，以至于让某些麻烦的家伙钻了空。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这份策划书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而且将自己现有却限制的资源交给别人建设，自身不需要过多管理便能有所收益，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但对于黑市的主人而言，绝不能只关注眼前的利益，而忽视藏在暗处的刀子。
　　那么……要拒绝吗？
　　不行呢，莱斯利乃至整座黑市，都有着无法直接拒绝的理由。
　　被摆了一道呢。莱斯利微微眯眼，盯着策划书最后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屈指轻弹纸张从鼻中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像是刚才的跟阿瑟林的那场游戏，如果游戏本身就是不公平的，继续纠结所谓的规则与合理性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阅读完毕，莱斯利将手里的策划书放回到桌面上，用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捏住他戴在左手尾指上的金色戒指轻轻转动，隔着手套摩挲戒面处精心雕刻的印章图案，莱斯利缓缓勾起嘴角，却是不说一个字。
　　他在等，等待阿瑟林主动开口。
　　“怎么样城主大人？如果您也同意的话，还请您在文件的最后盖章吧。”
　　居然只让他等了一小会儿就忍不住开了口，莱斯利心里暗笑，阿瑟林这相当于把最后争取权益的机会主动让给了他，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对手呢。
　　“别着急，有些事情，我得先说清楚。”
　　多亏了阿瑟林的急躁，这件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莱斯利的身体微微前倾，摊开手掌轻轻盖在了桌面的文件上，将策划书稍稍推远，却离阿瑟林更近了些，双肩放松，张开双唇，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说出了合作的条件。
　　“想让我盖章，可以，但是公馆经营的利润，我要占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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