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24、二十三章：杀意

　　“七成？开什么玩笑！”
　　莱斯利的狮子大开口显然刺激到了原本就有些沉不住气的阿瑟林，后者顿时化身了被激怒炸毛的猫咪猛地站了起来，握紧拳头重重砸在结实的实木桌面上，情绪激动下爆发的力道之大，硬生生将做工考究的茶桌从中间砸断裂成了两半。
　　在茶桌坍塌的瞬间，莱斯利像是预判了一般伸出手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稳稳接住，而另一只茶杯则没有那么好运，随着茶桌的毁坏砸落在地上，瓷杯碎裂，茶水渗入地毯，在这张平民们辛苦工作几年都不一定能买得起的昂贵地毯上漫开一片暗色。
　　“不是开玩笑呢，七成，一分不让。”
　　莱斯利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放到一旁，瞥一眼地上沾染了点点茶渍的策划书，嘴角勾起，顺手将倚放在身边的手杖拿在了手里，无论阿瑟林如何气恼，他始终保持着这副不慌不乱的从容模样，并且时刻保持着与出身相符的优雅。
　　不错，莱斯利的目的就是要惹怒阿瑟林，抛开这场交易的陷阱，对方越是急躁激动，他的胜算就越大，尤其是他有足够惹怒对方的资本。
　　“区区人类……别太嚣张了！你以为血族真的怕你吗，埃德温！”
　　阿瑟林捡起策划书紧紧攥在手里，在愤怒之中，策划书被他无情地揉成了一团，直接对着莱斯利的脸甩了过去，却被莱斯利轻轻接住。阿瑟林情急之下说出的那个名字让莱斯利微微挑眉，手指灵活地将变得皱巴巴的纸张重新展开，用两根手指夹着，故意在阿瑟林的眼前轻轻晃动。
　　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但同时也没有明确拒绝，而对于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莱斯利更是没有答应或否认，只因为这个名字既属于他，又不完全属于他。
　　“这里是赛德里特的城主府，请您遵守规矩。”
　　“规矩？哈……埃德温，你可没有资格管教我！”
　　阿瑟林撇嘴冷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只见他抬手一挥，身后的座椅与两人中间已经毁坏的茶桌顿时燃起了火，最初只是拳头大小的火苗，仅仅是几次呼吸的短暂时间，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包裹了整件家具，而两人的周围也被一圈熊熊烈火所包围。
　　看着冰晶座椅的边缘已经出现了要融化的趋势，阿瑟林哈哈一笑抬腿后撤，而当他接近火圈时，一人高的火焰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向两侧自动分离，留出一人多宽的通道让阿瑟林顺利通过，随即再度合并把莱斯利困在中间。
　　“这就是您的答案吗？阿瑟林·雷伏诺男爵。”
　　“血族绝不会向低贱的人类妥协！既然城主大人如此贪心，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奉劝您一句，跟血族做对，可没有好下场。”
　　看似交易无法谈拢，阿瑟林索性扯下了领口装饰的方巾扔进火里烧成飞灰，似乎又觉得脖颈被衣领包裹得不太舒服，索性一把扯开衣领，无所谓这样粗暴的动作让两粒光泽耀眼的贝壳纽扣从衣服上崩落。
　　简单的两个动作，让阿瑟林彻底变回了原本傲慢无礼的模样，单手握拳却是伸出拇指猛地朝下，满是不屑地朝着莱斯利做了一个堪称粗鲁的动作，算是稍稍发泄一下刚才受的气扭头就往门口走去。
　　他本以为，凭借纯血贵族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氏族压力，即便在黑市也该被人当做贵客款待，没想到从他进入城主府的那一刻起，仆从们客气但冷淡的态度以及莱斯利的轻视都让他有种恼怒不已。“诚心”而来，却是这样的不被待见，那就不必再客气了。
　　赛德里特已经足足平静了四百来年，是时候给这个所谓的黑市带来点麻烦了，至于在这里生活的家伙，只不过是人类跟低贱的杂种们而已。
　　“唉……可惜了。”
　　会客厅里的温度在不断上升，微弱的叹息声淹没在火焰焚烧家具的声音中，阿瑟林已经把手伸向了雕花的门把手，就在他即将碰到的那刹那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冰凉刺骨。
　　阿瑟林伸出的手本能地一缩，眨眼的瞬间，精致的门把手上已经覆盖上一层厚实的冰晶，不光是门把手，甚至是整扇门……不，还不止这些！阿瑟林一脸震惊地低头看，遍布地面的冰晶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腿上，直接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而前一刻还燃着烈火的会客厅温度骤降，所有的墙面或陈设，以及每一处的缝隙，都封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寒冰将身体冻得僵硬，阿瑟林将手指弯曲试图在掌中再次凝聚火苗，屡次尝试失败后，刚才无比嚣张的他终于产生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火能融化冰雪，但暴风雪同样会让火焰熄灭，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您觉得呢？男爵。”
　　肩膀被人从背后轻轻一拍，莱斯利像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落在阿瑟林的耳边，短短几步路结满了冰，莱斯利走过来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而他搭在阿瑟林右肩上的手缓缓收紧加重力道，阿瑟林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越发苍白难看，就好像莱斯利捏紧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喉咙，或是心脏。
　　“你……你要是敢杀了我，血族不会放过你的！”
　　嚣张的气焰早已经消失不见，阿瑟林几乎是从嘴里硬挤出的这句话。他知道自己不是莱斯利的对手，更不想死在这里，这句话不光是阿瑟林最后的逞强，更是搬出了血族的名头好让莱斯利有所顾虑。
　　“是吗……”
　　阿瑟林看不见身后莱斯利的表情，却能听出他的语气中似乎有着犹豫的成分，肩膀上的力道缓缓放松，正当阿瑟林悄悄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什么东西碎裂的动静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借着墙面冰层反射的模糊影像，阿瑟林看见，在两人的身后，那些被烧毁的家具此时全都被层层冰封，随着莱斯利的一声低笑，冰层应声破碎，而其中的实木家具也都随之化成了一地的浮雪般的冰屑，干净利落，连一块拇指大的木头碎片都无法找到，就好像这些东西从未存在过。
　　“真可惜，您又说错话了，阿瑟林·雷伏诺。”
　　莱斯利的语气变得更加缓慢柔和，藏在其中的冰凉阴狠却是让阿瑟林彻底陷入了恐慌。一样薄而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脖颈，从右至左在颈间缓缓滑过，紧贴皮肤留下微微刺痛的触感让阿瑟林克制不住地双腿发软。
　　“你……你这……”
　　牙齿在微微打颤，阿瑟林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并没有接触过人类的他，一直都以为人类弱小又无能，甚至将那件事当做了不真实的传说，而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人类究竟有多不好惹。
　　“你的骄傲，无非是纯正的血统与背后的族群，但是跟布鲁赫的老家伙相比，阿瑟林·雷伏诺，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薄而冰凉的东西钻入衣领，阿瑟林猛地哆嗦了一下，熟悉的触感让他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从他颈上抹过的东西，竟然是那份皱得不成样子的策划书，而莱斯利说的话，让他咬紧了下唇，双拳紧握又无力松开。
　　是呢，跟布鲁赫的那位大人比起来，他什么也不是。
　　寒冰刺骨，而背后透来的淡淡杀意，更是刺入了骨血的深处。
　　阿瑟林甚至在怀疑，刚才的警告，绝对不是单纯的警告，或许……莱斯利是真的打算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