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陌北

3、闪了腰

　　子龙直觉不喜欢人肉包子。
　　人肉……怎么听都有点恶心，于是他摇头拒绝：
　　“不必了。”
　　“你这人，好怪。”孙二娘收回那只包子一手叉腰，偏头，挑眉，“我赌你一定杀过人。”
　　赵云点头：
　　“是。”
　　“而且不止杀过一个人。”
　　她又猜得不错。
　　赵云稍微犹豫，又点头：
　　“是。”
　　管着一间客栈还卖着人肉包子，这个孙二娘除了美貌，应该也是有些见识的。
　　她随手拿起包子在赵云眼前晃晃，还是挑着眉梢笑：
　　“我知道你不吃这包子，是因为猜到这是人肉包子。”
　　她又猜对了。
　　赵云点头，看她耳畔那缕蜷曲的发丝，就那么在灯光下随着两颗翡翠坠子，一直来回晃荡。
　　这次孙二娘倚着马槽旁边栓马缰绳的柱子，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所以说你这人怪。有胆杀人，却没胆吃人肉？
　　赵云微怔，然后笑：
　　“有这种道理么？”
　　跟他一起杀人的几个弟兄——赵云，关羽，李逵，张飞，马超，魏延，谁谁谁的，他们每一个手刃过成千上万人——但没有一个吃过人肉，相反其实还比较善良；比如张飞，就是个非常爱护小动物的人，私下里收养了不少鸡鸭鹅狗兔子之类，美其名曰是养着吃的，其实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才用动物填满自己的将军府。关羽每次杀完人，都要洗澡洗好几遍换上白衣服，才能睡着觉。
　　武将，并非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凶残的职业。
　　孙二娘倚着柱子微微眯起眼，长长的眼梢扬着长长的浓黑睫毛，那样子看上去十分妩媚，声音也有些慵懒：
　　“你这人眼色冷淡，举手投足镇定自若，又杀过人。你杀起人来一定异常心狠手辣。所以我还以为，你应该不那么计较吃到肚子了的肉是人肉，还是猪肉。”
　　“并不是那样。”赵云一边解着开白马的马缰，一边慢慢说道，“杀人的人不一定敢会吃人肉。”
　　想了想，他提着马缰又看她：
　　“好比不杀人的人，也可能会吃人肉。”
　　比如主公刘备，就曾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人喂了人肉吃，而且吃得还是女人的肉。
　　边说着赵云已经跨上马背。
　　孙二娘预感不妙，顾不上讨论人肉包子的问题直起腰追上去：
　　“你干嘛去你店钱还没付——”
　　赵云勒住马缰刚想回头说“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孙二娘已经不要命的提着裙子跃身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脑袋。
　　赵云完全可以伏身躲过这一脚。
　　但他躲过去的话，孙二娘势必会越过他摔在地上，届时屁股可能会摔成八瓣。
　　他顾不上想那些，腰背往后一压探出两臂正好勾着孙二娘的腰，顺势将她横摆在马背上。
　　孙二娘肚子硌在马背上，“唔”的闷哼一声，随即大喊道：
　　“啊疼死老娘了！”
　　等她声音落下子龙松开她的腰，咬牙说道：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孙二娘从马背上滑下去叉腰破口大骂：
　　“那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骑马是想不付银子就溜——哎你怎么了，怎么躺着不动？”
　　赵云依然在马上，保持后仰姿态，孙二娘看他半天，一脸了悟的缓缓挑眉：
　　“你是不是马上风了？”
　　“不是。”赵云咬牙切齿的，缓缓探手扶住自己的腰，“我大概是……闪到腰了。”

　　把赵云扛到房间里的是白展堂。
　　赵云躺到床上，只能无奈的看看自己青衫上白展堂留下的两只油油的手印。
　　孙二娘跟在后头一路捂着嘴偷笑。等赵云在床上躺好，她双手抱胸倚在门框，歪着头：
　　“请大夫的话就要把你的马借给我骑，同时加收二十两服务费；不请大夫的话我亲自给你医，原价十两，看在熟客的份上给你打六六折，六两六钱银子。”
　　赵云半趴在床上：
　　“你真的会医？”
　　“当然会！”孙二娘站直身子边挽袖子边笑道，“老娘长这么大，什么活儿没干过？”
　　她挽好袖子走到床头，啪啪拍拍手，一下解开赵云的腰带仍在一旁。
　　即使见多识广杀人无数，此刻面对着一个包人肉包子的泼辣女人，浑身是胆的赵云也有些怕了：
　　“你干什么？”
　　“给你脱衣服啊！”孙二娘边说着已经把赵云上衣给扒了，“不脱衣服怎么医你的腰？”
　　赵云狠狠瞪她。
　　孙二娘嬉皮笑脸，耳畔发丝伴着翡翠坠子高低飞扬：
　　“男人的腰有多重要，你不会不清楚吧？脱了衣服才医的彻底！”
　　她一边笑一边探手按住赵云的腰，立刻“哎哟”一声：
　　“好细的腰！”
　　赵云深感屈辱。
　　要不是闪了腰，他一定早就跳起身把孙二娘给……给……
　　……给怎么样了？
　　孙二娘彷佛丝毫不察觉他的郁闷，半跪在床畔笑得极不正经：
　　“人家说女人的手臂正好是男人的腰围……鲁公子，咱们要不要试一下？”
　　赵云垂眸，从容威胁：
　　“再多说一句，你半分银子也拿不到。”
　　这一招果然见效，孙二娘收起笑脸，手缓缓按着赵云的腰侧：
　　“这里疼？这里？还是这里？”
　　这分明是调戏！
　　赵云刚要开口斥责她，门被白展堂一下踹开，乐呵呵的白展堂端进一盆热水：
　　“二娘，热水来了。”
　　孙二娘跳下床拧了热毛巾，盖在赵云受伤的腰侧。
　　疼痛顿时轻了许多。
　　但赵云还是紧绷着脸。孙二娘干完活儿丢下一句“就这么老实躺着”便拍着手出去，留下一个老实巴交的白展堂，蹲在床头安慰赵云：
　　“你放心，二娘治闪腰断腿是一绝，先热敷再冷敷最后上独门伤药，保管你三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