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希言Z然

88、第 88 章

　　接下来的三天里，宇文承权带着江湖众人协同官兵彻底又清理了一遍暗云楼，将犯案人员一同抓捕起来，但说来也巧，本存放完好的账本明细突然之间化为灰烬，就连誊抄的部分也不翼而飞，官府查询了两天见没有收获，便也草草了事。

　　在场的人大多心里也清楚，那上面记载的可不止一些乡绅世豪，也有不少武林门派间的纠葛，如今烧毁了，倒也比单独落在某些人手里要强上许多。

　　林游一行人自然没去凑这个热闹，在文时鸣的挽留下她们依旧住在文家宅院内。按照条律，秦寄梦犯如此重罪之人，尸体是要被丢在野外乱坟岗任其腐烂的，可文时鸣实在不忍心，上门求了县令好久，对方被死缠烂打没办法，才同意他暗下处理，别被人发现就好。

　　如今正在风头上，文时鸣也不好公然找人修坟做墓，正着急时，华朝歌给他了一些药剂，可短暂保尸体不腐坏。就在文时鸣私下忙活时，舒冉一个人来到兰院，看到了仿佛一如往常埋头刺绣的女子。

　　舒冉仍旧一身男装，朝着文月出轻声道：“二小姐，有些事我想单独请教一下。”

　　文月出没有单独同外性男子相处过，可看着舒冉落落大方的样子，还是让房内伺候的侍女退到门外。

　　几个侍女一步三回头的放心不下，最终还是拗不过二小姐的意思，关上了房门。

　　文月出肉眼可见的拘谨，舒冉温和的笑着，“二小姐不用紧张，我也是女子。”

　　“女子？”文月出头一次失礼的瞪大了眼睛，前几天才接受了林游是女子的事实，这下连舒冉竟也是女子，“你们……你们为何都做男子打扮？”

　　舒冉也不隐瞒，简单明了的回：“个人原因，男子打扮会少去些麻烦罢了。本无意隐瞒，只是我也不方便公开，还望二小姐不要介意，也希望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女子连忙摆摆手道：“无妨的，你肯定有你的原因，我也不会往外说的，幸好时鸣还不知道你是女子，不然只怕……”

　　“文公子为秦姑娘的事正忙着呢，”舒冉留意着文月出的反应，继续说：“城中百姓皆道文公子是个重感情的男人，替他们这段感情不断唏嘘。”

　　倒是没有意料之内的表情，文月出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只是淡淡的附和着，“都说时鸣只知风流玩乐，其实他一直都是个重情之人。”

　　“那二小姐你呢？便只能独自一人，将所有的伤痛掩盖封存么？”

　　文月出这才抬头望向舒冉，眼中晦涩不明。

　　“我无意冒犯，只是有些感慨，她到死却还要和一个不爱的人绑定在他人言语中。”

　　舒冉其实不太确定文月出的想法，她怕面前之人只当秦寄梦是谈得来的好友，怕秦寄梦这种种付出只为换取内心慰藉。其实舒冉觉得自己挺自私的，这样自顾自的去拿知晓的秘密来验证她内心的那份纠结。

　　文月出恢复到平时那副客气有礼的样子，微微含笑：“一切如她所愿，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舒冉先垂下了眼眸，勾了下唇，拿起之前看到的丝帕递给文月出，道：“说回正题，今日来找二小姐是想请教一下，绣这竹子有什么诀窍么？”

　　接过丝帕，文月出手指抚过竹身，问：“舒姑娘是想自己绣一方丝帕么？”

　　“我想绣一枚香囊，赠予我心上人。”舒冉毫不避讳，坐到了她的对面，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心上人……文月出记性并不差，当时几人在绣房内舒冉也是钟情于这方丝帕，原来是心上人喜欢竹子，也不知怎样的男子才能让舒冉这般人物动心。

　　“若是舒姑娘丹青功夫不错，那针法方面可以这样……”收回心中好奇，文月出认真的交了一些简单易上手的绣法给舒冉，亲手指导着，并无怠慢。

　　另一边林游则向华朝歌讨了瓶对付人的药丸，同几人交代了声，独自朝着暗云楼而去。

　　这边的事已经进入尾声，江湖各门派弟子预计明天便要启程离开，林游忍了这么多年，时间并未将那份仇恨消耗殆尽，那两人近在咫尺，如今暗云楼已除，也是时候算一算她们当年的账了。

　　她并未直接现身，而是暗自观察着山上众人，寻找着下手的机会。这么些年过去，她还是能一眼在人潮中认出那几幅面孔。

　　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林游埋伏近一个时辰，等到了其中一人落单之时，她随意拾起地上一颗石子，运力朝着那人掷了过去。

　　被石头打中的人叫冯望，是横山派的弟子，仗着入门早经常欺压底下师弟，此次主动来塘丰，也是知道这趟差事不难且有好处，前面有宇文承权顶着，后面有名剑山庄兜着，怎么也差不了。

　　此时他眼见前面收拾差不多了，专门来后面躲懒，没曾想却被林游盯上。他只觉肩上一痛，张嘴呼喊的瞬间便有异物入嘴，没来得及反应就给咽了下去。他急得慌忙扣喉想要吐出来，却只得干呕无济于事。

　　“哪个卑鄙小人，有胆子出来和你爷爷我光明正大的较量一番啊！”

　　以免他招来别人，林游从坡上跃出，气定神闲走到了他面前。

　　冯望盯着她，疑惑道：“是你？”

　　“对，是我。”林游眼神一变，欺身上前，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点了他的穴，揪起后衣领一个腾跃，就将人带到了后山林间。

　　解开穴道，冯望惊慌失措被扔到地上，就听到上方传来林游的声音：“此处无人，你大可随意喊叫。”

　　他暴跳如雷，一下爬了起来，指着林游破口大骂：“你这姑娘好生野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行事！”

　　林游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笑一声：“无冤无仇？你倒是贵人多忘事啊。”

　　冯望面色一愣，思绪转得飞快，可死活想不起何时得罪了这一号人物。

　　“也是，那时我还不是古深的徒弟，默默无名不怪你不记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冯望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他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估测着逃走的路线和几率。

　　林游没再开口，而是拿出一个小瓶子，随手晃了晃，对着男人若有似无的笑了下。

　　喉间一紧，冯望捂着咽喉，大声喊：“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大概是一些让你能回忆往事的小药丸吧。”林游抱臂斜靠在一侧的大树上，但只一会儿又站直了身子，轻轻拍了下刚刚蹭到树上的衣袖。这可是舒冉给她挑的衣服，不能弄脏了。

　　“你这人，我都说了不认识你了，你怎么还……”心口忽然绞痛起来，话还没说完，冯望便捂着胸口躬下身子，痛苦不已。

　　药效比想象中要快，林游冷眼走过去，一脚将他踹倒，帮他回忆当年的种种。

　　“十一年前，在阳城郊外，你们追杀花夜教徒可还记得？”

　　冯望缩在地上，泥污蹭了他一身，他努力回想着那段记忆，不理解的问：“这和你有何关系，你难道也是花夜教的人？”

　　“不，我不是。可你还记得遇到了一位救下花夜教徒的老者么？”

　　“老者？”冯望心口绞痛的厉害，却还是没有什么印象，“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到底要问什么？”

　　认错人？林游带着压迫性的俯视着地上的男人，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可这个男人却说她认错了人。

　　林游上前直接抬腿踩上冯望的胸口，像是要把他踩入泥土中一般。冯望绝望的抓着她的长靴，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传入林游的耳中。林游眼中闪过狠绝，右脚一偏，生生踢断了冯望的右臂，不顾他的哀嚎，俯身扯起他的左臂，直接将人往山崖处拖拽。

　　“林姑娘，我到底做了什么啊？”冯望右臂摊在地上无力反抗，“就算要死，你要让我死个明白哇！”

　　走出林子，前方就是一处断崖，林游将人甩向崖边，看着冯望被摩擦和树枝划破的外衣，看着那还被药物折磨身心痛苦的男人，内心竟有丝畅快，眼中含着莫名的偏执，她冲着冯望道：“呵，我便让你死的明白。十一年前，你们逼着一个老者跳了崖，还道安贸然的觉得自己是除魔卫道，伤害一个无辜人的性命，算什么武林正道！”

　　冯望害怕的看着身后的陡峭悬崖，心口揪得他快无法呼吸了，记忆突然就如涨潮的海水般，涌了上来。

　　看着他露出恍然的表情，林游眼中的恨意更加汹涌了，一步一步走上去，“怎么，终于想起来了？”

　　“我……不是，不关我事啊！”冯望忐忑极了，想爬过去却力不从心，趴在地上有点儿苟延残喘，“我当时……我当时只是旁观而已啊，我没有伤害……”

　　“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林游直接抓住他，把他上身至于悬崖之上，让他眼睁睁看着沙石滚落。

　　冯望浑身发怵，心口持续性的痛楚蔓延开来，只感觉身上各处皆是难受，他望着面前壁立千仞的悬崖，眼泪都给吓了出来。

　　“林姑娘……林姑娘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啊！是赵东成，是他说那个老道与魔教为伍，我们……我们几个才……才……”

　　林游半跪在地上，用力将他翻了个身，掐着他的脖子眼睑染红，“还有谁？”

　　冯望死死的抓住林游的手腕，生怕她一个松手让自己坠落悬崖，“青城派赵东成和俞雄，还有……原赤山剑派的李谦和龙海帮的沙石。林姑娘，我发誓我绝无半句谎话，求你绕我一命吧！”

　　这五人同当时李谦告诉她的如出一辙，林游挥开他的手，站起来身，看着远方同样绵延不断的山脉，仿佛现在就置身在阳城郊外的那座山上。

　　沙石早年已经在帮派争斗中过世，而李谦也被她手刃了，如今除了脚下的冯望，剩下的便是青城派的两人了。林游仰头，眼眶有些湿热，当年玄信被虐杀的仇，她也算完成一半了对吧……

　　冯望捂着心口，喉间涌上一股热意，他痛苦的呻吟着，偏头一口鲜血吐在了旁边的地上，染红了泥土。

　　他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在一点点儿的流逝，他喘着气盯着心中的罪魁祸首，从绝望里升起的恶意让他心绪失控。

　　就算要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林游不是没留意到他的不对劲，可他如今这般模样，说实话，林游并没有多放在心上，然她还是低估了一个将死之人的决心。

　　在被冯望奋力拖住双腿同他一起倒向悬崖时，她是有瞬间后怕的。可敏锐的反应力在她半身几乎悬空在崖壁上方时，还是做出了反击。林游腰腹用力，双腿挣脱，原地一个侧旋踢开了束缚她的男人，伴随着冯望跌落时痛心疾首的喊叫声，林游收腿堪堪落在悬崖边缘，脚边的碎石被碰落下去，顺着陡峭的岩壁不停滚落。

　　她不确定响彻这山间的嘶喊会不会惊动其他人，以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游深深望了眼冯望坠落的山崖准备离开，不经意间却瞟到衣摆处沾上了泥渍和一个模糊的血手印……

　　兰院绣房外，伺候文月出的几名侍女都有些着急，毕竟这里面孤男寡女相处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

　　舒冉按照文月出所授，在绣布上试着勾勒了几下，文月出毫不藏拙，悉心指导。一个好老师，一个好学生，收获自然满满。

　　见她收针，文月出好心道：“不知舒姑娘心上人有喜欢的颜色么？我这儿有许多好的料子，你可以选一匹合意的来做香囊。”

　　随着她来到绣房里面的隔间，这儿宛若一个小仓库，陈列着各色各样的布料和工具，舒冉一下看花了眼，仿佛来到绸缎庄似的。

　　目光简单的扫视了圈，舒冉含笑也不再客气，“遇林喜欢蓝和青，我看这匹不错。比靛蓝稍浅，却又没有碧蓝那么亮，很适合她。”

　　“遇林就是你的心上人么？”文月出抱出她看中的料子，好奇一问。

　　舒冉接过来，同文月出回到刚才的绣间，将布料放于矮几上，才回答：“嗯，你也认识啊，就是林游。”

　　文月出愣在原地，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确认一遍问：“林游？林姑娘？”

　　舒冉大方一笑，毫不扭捏，“对啊，我的心上人，就是她。”

　　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