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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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阁中的事在塘丰城传得沸沸扬扬，为避免有包庇之责，县令在一个时辰后便押着文岚，带着一众衙役直接到了文家大门处。
文家二老没拦住儿子正急得打转，这下官府又直接上门，虽说那县老爷也算自家亲戚，可看到门口里里外外那一圈圈人，二老还是心下一惊。
文元杰稳住情绪，看了眼难得露出颓然之势的文岚，又对严肃的县令道：“不知县令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众多百姓看着，县令也不好顾念交情，秉公办理厉声道：“配合江湖义士，我们官府查封了暗云楼及其名下的奔月阁，通过搜到的账本明细，发现你们文家和暗云楼有部分资金往来，且牵涉到了好几条人命官司！”
“冤枉啊大人，”钱氏一听忙着喊冤，“文家可是本分生意人啊，一定是这些年有人瞧着眼红，肆意陷害啊！”
“冤不冤枉，搜过就知道了。”县令不理会撒泼的钱氏，瞧了眼旁边低头不语的文岚，挥手下令，两列衙役整齐有序的并列进去了文宅。
宅院外钱氏还在时不时的哭喊叫冤，文岚思绪也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混乱了，上一次这般还是她父亲意外离世，她刚挑起文家产业时。
今日收到信后，她便赶去县衙，可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兜不住了，经过奔月阁一闹，百姓口耳相传，这已然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尽管她自认天衣无缝，没有遗留任何可以佐证真相的东西，但流言足以摧毁一切……
屋外是大肆搜查的声音，房岫在一片喧闹声中静静的环视了一番房间里所有的陈设物件，宛若在同它们一一告别。
他是被两名衙役反扣着肩臂，押解出去的。本如树般挺直的脊梁被迫弯曲着，在场众人俱是惊异，文岚见状顾不得别的，就想冲上去却被人生生拦住。
“你们放开他！这些事和他没有关系！”
县令凝着眉，等人被押到跟前，等手下人的解释。
一名衙役走向前，呈上一小叠信件纸张如实禀告：“大人，我们在文家一房内搜出这些，都是与暗云楼来往证据。”
“不可能！”文岚绝不会留下这些东西，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完全不似装出来的，对着那衙役质问道：“你们从何处搜出来的？”
那衙役先是请示了县令，才回答：“我们问过文家婢女，那间房正是文家大姑爷房岫所用的书房。”
文岚只是短暂的失神，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望向那被扣着低着头的男人，“你……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知道当年的真相么？”一如既往是那温润的声喉，房岫抬起头，却不似以往的善目。
此刻的房岫是文岚从未见过的模样，本熟悉的双眼此时透着憎恶与奚落。他突然用力挣脱开了身后的两人，低沉的笑了起来：“文岚，这就是报应，当年你爷爷不顾我们两家交情，活生生害死我的家人，让我们房家家破人亡，这都是报应！”
县令心下一紧，生怕他扯出当年之事，那时他年纪尚轻，挨不住金钱的诱惑和老丈人的要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将房家几口人命胡乱混淆过去，如今可由不得这小子挑出旧事。
“给我把他按住！”县令指着那有些疯魔的男人，连忙下令。
房岫却不就范，没有章法地挥打着手臂，放声大喊：“没错，是我勾结暗云楼，如今暗云楼也没了，证据你们也有了，我就不狡辩了。反正要死，我也要拉着她们文家一起死！”
听他一番话，百姓皆议论起来，连在文家门口的二老都感到痛心。文元杰捂着胸口说不出一个字来，钱氏也是看白眼狼的盯着房岫，嫌恶的冲着他道：“房岫你这个没心肝的臭小子，我们文家这么些年白养你了！当年文家没嫌弃你穷困潦倒，大哥还把他的宝贝女儿下嫁给你，哪曾知晓，你是这般人面兽心的混账！”
“若不是你们文家，房氏岂会这般！”房岫仰头怒驳回去。
“真是疯了，当年明明是那房家害人性命，怎如此信口雌黄。”人群中一年迈的老人跺了下拐杖，看着前方中心那男子嫌弃道。
“老爷子说的可是真的？”
“可不是，老夫年纪虽大了些，可记忆还没差到那地步。”
“对对对，我也听我爷爷提起过，是那房家害人做亏心生意在前，文家没有包庇却被如此记恨。”
“那文家可还真是倒霉了。”
人群中不同的声音越来越多，文岚不是没有听见，她内心挣扎的看着面前佯装被仇恨蒙蔽的人，他不适合这副表情这副样子。在她眼里，房岫就应该是那荣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之人，而不是这样为了些不值得的事逞凶一时。
房岫没有再和钱氏争辩，转身看向兀自怔然的文岚，眼里还装满了蓄好的愤恨，“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是我偷了你的印章，是我借着文时鸣之名频频邀请秦寄梦来文家，就是为了暗地里同她交易。你的书房从不让人随意进入，可你并不防我，做这些事，我简直易如反掌。”
他真的……很不适合这副模样。
文岚缓缓闭上眼，两行泪顺着流下。
“你最看重最在意的就是文家，我偏要毁了它，毁了你们文家！”房岫最后怒吼出来，好似真的发泄了心中压藏多年的不满。他推开身边的衙役，一脸凶恶的冲向文岚，却还是没有得逞，被剩下的衙役不堪又狼狈的压在了地上。
原本俊逸的脸生生被压在肮脏的泥土上，他却完全不管不顾，还试图挣扎着，换来的只有更加暴力的管制。
“凭什么，你们文家人人赞颂，我们房家却遭人唾弃！”
文岚不忍见他这般，可巨大的担子压在她一个人肩上，若是文家垮了，那几十口人该何去何从……她不想累及二房，家中还有未出世的后辈，她不能毫不顾忌跨向他，不能因为自私任意妄为，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生生接下来自那个人的用心良苦。
天色渐渐变暗，身后看热闹的人却迟迟不散。
“这真要不得，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欸，我说，大伙儿就这么肯定这事儿和文家其他人没关系啊？”
“有文岚在，二房那些人何时碰过文家的生意。再者你瞧那文家大小姐哭得，她什么人啊，雷厉风行做起生意可丝毫不比男人差啊，若不是被伤极深，哪里会哭哟。”
“可不是，那前脚秦寄梦还为了保护文家大少爷丧了命，两人情深意切的样儿你没看见啊。这文家姑爷定是拿此要挟秦寄梦了！”
“这人还有脸说，文家来了塘丰城那做的好事可是一件接着一件，若没有文家，塘丰怎么会是如今这般样子。”
“就是，他们房家当年自己生意做不过别人，眼红没本事，坏事干尽活该被骂哟，还拿自己和文家比，呸！不要脸。”
文家外百步处的望火楼上，她们五人一直眺望着下面的发展，事情演变到如今这般，几人都不禁有些唏嘘。
舒冉想到那日邀她同游赏梅的男子，再看着底下百人唾弃的男子，几不可闻的叹道：“原来，她还是留了条退路。”
只是有些残忍的，拿着一份感情去赌另一份罢了……
文时鸣赶回来时，衙役正押着一身泥污脏乱的房岫准备离开，他还有些没从秦寄梦的死里走出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情况，“姑夫，这是……”
县令不悦的啧了声，平时觉得嘴甜的人，这会儿竟不顾场合这般称呼，“房岫勾结暗云楼为构陷文家，证据确凿，他也供认不讳，本官正要带回去再审一遍做好案件记录。”
“构陷？”文时鸣大为不解，平时待人和善，文质彬彬的姐夫，怎么可能行如此之事？
“速速退下，莫要多言。”县令背着众人向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警告着，随后便领着手下返回县衙。
门口还围着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不断。文时鸣只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事太过混乱，他脑袋实在涨得生疼。
“阿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文岚眼睛通红，看着跟前的堂弟，又看向门前被人搀扶着的叔婶，她心空得厉害，却还是要故作坚强，拍着文时鸣的胳膊，轻声让他先行回家。
身后的议论声有好有坏，文岚深呼口气，没有多少时间容她平复伤感，她走上阶梯，转身面对众人，明显带着暗哑的声线，一字一句道：“诸位，不论如何，这件事终究是我们文家识人不淑，用人不当。但请塘丰百姓还能相信文家，从始至终，文家想做的、在做的，都是为了能让塘丰发展更好，能让大家生活的更好。”
文岚眼中的坚定就是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她深深的朝众人鞠了一躬，久久未起。
“文家做过的事我不会推卸，文家会尽所能去弥补，也希望大家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文家，是真的一心想要塘丰变得更好。”
今天的两出戏已经足够塘丰百姓作为谈资了。再者说，文家所做之事牵扯到的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旧案了，同大多百姓并未有直接关系。而人嘛，往往只会真的介意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文家带给塘丰的确是太多了。
街道上，屋檐下，已经燃起了盏盏灯笼，透着点点光亮。古静看着慢慢散开的人群，知晓真相的她感到一些突如其来的愁绪，“就这样过去了么？你们说，塘丰百姓会原谅文家吗？”
“会的。”华朝歌倚着楼柱，如今这世道，在个人利益和各自生活面前，有些事就是没那么重要，即使它本身确实重要。
“他们会慢慢原谅，慢慢淡忘。但或许在某一天，文家卖的东西涨价了，又不合他们心意了，他们说不定就会翻出来这段记忆，小小的骂几句罢了。”
古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感叹道：“牺牲一人，换取全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值得。”
哪有那么多值不值得和该不该呢……夜洛抬头，望着混着墨色的深蓝色天空，静幽幽的说了声：
“你瞧，塘丰又下雪了。”
大雪足以掩盖街道的污渍，这场雪过后，仍是一片纯白干净的塘丰城。
作者有话说第87章 第 8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