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希言Z然

12、第 12 章

　　阳城位于长锡以北，大约三五天路程，也正好与她们回山的路一道。天气愈发炎热，两人闲走慢走过了差不多六七日才进了城。

　　“你倒是闲情逸致，不是一直说要去拜祭故人，可感觉你这不慌不忙的，不怕误了忌日啊？”

　　“忌日是冬季，只是十年未曾去看望过，这次难得下山，便想着去瞧瞧。”林游抿了口茶，“休息两天我们再过去。”

　　一连几日，古静越发看不懂身边的人了，总觉得离开长锡后，林游说不出的越变越怪，虽然对待她是没什么差，但与旁人倒是愈发冷漠了，能不说话绝不开口，即使也没什么开口的机会。

　　下山好几月，古静其实早就乏了，没什么劲再去赏那民风民俗，歇上两日便就启程离去。

　　“小林子，那位故人是你之前的师父吧，一直都没问你，他是怎么去世的？”

　　“被人所害，前尘往事了，提它作甚。走吧，没多远了。”林游不再理会古静，提着事先备好的酒水往前走去。古静吐了吐舌，也大步跟了上去。

　　仿佛真的是十年未曾有人来过，四周杂草丛生，怎么看都不像有条路通向深处。“小林子，怎么说也十年没来了，你确定你没有记错路啊？这怎么看都不像……”

　　这路又怎么会记错呢？林游黯然，好在背对着古静她看不到表情。“毕竟这么久了，但也不至于记错，荒山野岭的，也的确很少有人来。”

　　“其实我一直没敢问你上山前的事，可这次下山，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你这几天都怪怪的。你以前是不是认识宇文府的人？当然，我就是好奇罢了，你不想说也没什么的。”古静拉着林游的衣摆，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走，看着她的背影，又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

　　“到了后，我再慢慢同你说，先小心脚下，别分心。”

　　从那片比人高的杂草堆里走出，眼前逐渐开阔，不过让两人无奈的是，在山坡的另一边有一条小道顺着蜿蜒而下。可想而知两人费尽心思爬上来看到这样一条路表情有多么难看。

　　“这就是你说的记得路？”古静回头看了看来时的错综复杂，面有愠色瞪着林游。

　　将木棍随手丢在一旁，林游小小尴尬的抿了下唇，“别瞪了，走吧，如果没错，前面应该有间小木屋。”

　　这次没让两人失望，走了一小会儿便隐约可见那破旧的木屋。也是许久未有人烟的模样，屋顶破了一个大窟窿，四周也被爬藤植物缠绕，两扇门倒了一扇，另外一边松松垮垮挂在门框上，估摸着来场大风也就报废了。

　　看着林游略带沉思的样子，古静指着那屋子道：“莫不是你以前住过？”

　　“也许现在的人生活都好起来了，这屋子竟就这般荒废了。”林游说完绕着木屋走了圈，“以前和我师父，哦，第一任师父住过。当时穷，能有片瓦就不错了。”

　　“他老人家墓在这附近？”

　　“其实也没留下什么坟冢，只是因为这里是他离世的地方，想说既然下山了，便来此处拜祭一下吧。”

　　古静跟着林游往山顶走去，想起什么似的问：“所以每年末你在崖边去就是为了拜祭你那位师父么？他是年末离世的是吗？”

　　林游转身看着古静，等同默认。

　　“之前你杀的那个男人，也是因为这件事？”

　　“变聪明了啊静儿。”

　　“少来。”古静加快步子不理会落在身后的林游，率先到了山顶，站在悬崖边张开双手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的呼出。

　　见她如此林游上前就把人向后拉到身边，也不顾对方的埋怨，独自走向崖边，将手中拎着的小酒坛放在一边的石头上，眺望着远方也没说话。

　　古静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小心跌下去，望着她被风吹起的衣摆，古静默默走到一边的树荫坐下，手掌撑着下巴，安静的陪在林游身后，等她缓过自己的情绪。

　　物是人非，望着远处依稀绵延的山脉，步子又向前迈了两步，脚下掀动的小石子顺力向前滚动了几番，跌落到山崖下。

　　看着林游几乎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古静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晃动脑袋，打断脑中她伤心欲绝跳下去的画面。

　　坐了小半会儿，见对方还没有动静，古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走过去在距崖边小几米处停下，抬手遮了下阳光。

　　“我第一任师父名叫玄信，一个不出名的江湖游医，游历时在一处竹林发现了我，收留我抚养我长大。我十六岁那年和师父一起，碰巧救下了景隆镖局的二小姐，也就是现在宇文承权的妻子，书霖的母亲，舒冉。”

　　林游讲的很平淡，转身弯腰拿起一旁的酒壶，对着崖边洒了半圈，“送她回镖局的路上，我们谈的很来成了朋友，到了长锡，我和师父便在镖局住下了。”

　　古静垂下手臂，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还是问出心中猜疑：“你和她，你们……你们的关系……”

　　林游盯着古静的眼睛，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晕开，直到古静略微局促移开双眸，林游才起唇道：“静儿你介意么？”

　　古静又看向她，即使有些吃惊但还是摇头说，“那是你的选择，只要你还是我的小林子就好啦。”

　　“我喜欢她，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放不下她。”林游的嘴角同言语有着相似的无奈，牵起古静的手腕走向树荫处。

　　“我其实有想过这次下山会不会遇见她，可又觉得是自己妄想了。静儿，你不知道我看到她那瞬间内心有多开心，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不可以。”

　　“或许人都是贪心的，没见到的时候我会想，见一面就够了，可是见到了，奢求的却更多了。”

　　“所以你才这么急不可耐就要离开？”古静顺着树干坐下，蜷起双腿环抱住，将下巴搁在上面，俨然一副倾听者的模样。

　　“是，我害怕自己克制不住想要继续的欲望，只能及时抽身离开。”林游坐在她对面，盘着双腿，向后靠着树干。“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书霖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她的女儿，书霖很像她。那个时候起，我其实就在隐隐期盼着和她的相遇吧。”

　　头向后抵着树干，林游仰头长叹一口气，望着那抹苦笑，古静也很唏嘘：“小林子，你们当初在一起过吗？我是说，她也喜欢你吗？”

　　想着宇文府那临别一晚，林游闭上双眼，幽幽道：“应该……喜欢过的吧。”

　　那年中秋，八月十五，本就繁盛的长锡愈发热闹。

　　大街小巷的商铺都在屋檐下挂上了花灯，路上也是熙熙攘攘，小孩一手拎着花灯一手拿着咬了几口的小饼，你追我赶。有时跑过人多的地方，擦到路人的衣摆，大人们也只是笑笑不甚在意，随口叮嘱跑慢点罢了。

　　景隆镖局里，也应景挂上了几盏花灯迎接中秋。身着粉蓝色长裙的少女一路小跑过院子，轻车熟路来到客房，见门未关，她没站稳步子就直接越过门槛，可瞧见空无一人的房间时，原本雀跃的面容瞬间暗淡下来，环视房内一圈，确定没人这才悻悻然关门退了出来。

　　“冉冉？在门口做什么？”那身淡青色的长袍是舒冉特意为她添置的，吃住在镖局本就让她过意不去，舒冉说了好久游遇林才肯收下。

　　转身看见她熟悉恬淡的笑，本沮丧的心情立刻恢复，笑容回到那漂亮的脸上，“找你玩啊，你去哪了？”

　　“今天中秋我去看了下师父。”游遇林推开门进了房，“倒是你，今日没什么事吗？”

　　“我不能来找你啊？”舒冉跟着进屋，凑到她面前，撅着嘴抱怨。

　　游遇林笑道：“哪敢啊，欢迎之至。”

　　“这还差不多。”舒冉拉过她的胳膊，自然的撒起娇来：“遇林，晚上我们出去看花灯好不好？”

　　“中秋你不用在家陪舒镖头么？”

　　“我们等会儿吃完晚饭出去啊，爹不会说什么的，你陪我去嘛。”

　　游遇林不由觉得好笑，“舒小姐都这样说了，我哪敢不从呢。”

　　转眼她们师徒住进镖局也有一个月了，适才去玄信房内，其实两人就在谈论什么时候离开的话题，本就漂泊惯了的人，实在不习惯在别人屋檐下这么久。

　　尽管游遇林很舍不得舒冉，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本就是一场意外，也的确该划上个句号了。看着挽着自己的人，游遇林心底一片柔软，最后这几天，最后再陪她这几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