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希言Z然

118、第 118 章

　　夜空中的明月已逐渐趋圆，高挂在一侧，几颗星星点缀在旁，与下方燃烧的篝火遥遥呼应。

　　安分在马车里休养了近一周，林游当着几人的面活动了下受伤的手臂，言辞恳切：“你们看，我的手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明日到了镇上我们便将马车换成马匹吧？”

　　花夜教的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一边的古静。这些天来都是古静替林游换药，她很清楚对方底子好，那剑伤都已经开始结痂了，望着林游巴巴的眼神，她瘪了瘪嘴妥协道：“好啦，知道你挂念舒姐姐。但你得答应我，骑马不准你跑第一个，按照她们的速度来，晚上还是要正常休息的！”

　　“好！”林游立即应下，骑马进程再慢也比驾马车来的迅速啊。

　　今日已是二月十三，她同舒冉分开都半个月了，每每林游盘腿休息，只要一闭眼，面前就都是舒冉的模样，她心中叹息，也不知道她们一行人如今到没到沂州城啊。

　　隔天迎着初升的太阳，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沂州城的城门。花眠撩起车窗的帘子，一双眼淡漠的看着这座久违的城市。

　　“去年年底为救商姑娘匆匆一别，没想到两月后又回到了沂州。”舒冉也是感叹世事无常，放下车窗帘低头沉默。

　　花眠亦是放下帘子，皮笑肉不笑的说：“两个月，我倒是十九年未曾踏入这沂州城了。”

　　轻扯缰绳，花晨靠近车身弯腰询问：“师父，我们是直接去名剑山庄吗？”

　　“自然，”花眠想也没想直接回：“难道你还指望他们夹道欢迎啊。”

　　也不知道商昭那有没有飞鸽传信回去，但既然来都来了也没有畏首畏尾的必要。华朝歌仍旧不急不缓地驾着马车往山庄而去，身边坐着的商舞影缩着身子，有些胆怯却耐不住好奇打量着四周的城景。

　　尽管还有些些没消气，可瞧她这般还是忍不住问：“除了那年，之前你都没有出过名剑山庄吗？”

　　这一路而来，除了吃药诊断关乎她病情，华朝歌可是没有主动同她说过话，此时询问让商舞影难免吃惊，但还是轻轻颔首回答：“我的出生对于他而言大概就是耻辱，所以打我有记忆以来，就是被困在庄内，连这沂州城也是没有见过的。”

　　能一口气说这么些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两人又身处大街，华朝歌没有再深问，目视前方专心握着缰绳，只是内心那最后一点儿的不忿好似也渐渐消散开来了。

　　虽然从花夜教一出来商泊亭就飞鸽传书通知沿路驻扎的同门，但毕竟花都距离沂州路途遥远，直到花眠一行人来到庄外大门，那消息也还未传至回来。

　　抬头望着那依旧宏伟的大门，时光好似回转到那年，可物是人非想见之人早就不在了，如今涌现的怀念也只是一缕虚无缥缈的情感罢了。

　　“你……你是花眠！”看守的弟子见有几人驻足山门前便上去查看，看向华朝歌正准备打招呼时，却瞥见一旁的白衣女子，瞳孔蓦然睁大，害怕地后退了几步，又冲着身后的同门大喊：“快去通知庄内弟子！魔教妖女闯入！”

　　花眠嗤之以鼻，对着身旁几人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着几百人围攻这名剑山庄呢。”

　　前去报信的弟子慌不择路，如今庄内除了避世不见人的商光，剩下的几位师叔伯好似也不是花眠的对手，明明是大冬天，他急得满头是汗，沿路跑沿路喊，惹得庄内顿时人心惶惶。

　　“慌什么！”姜渔泉一声怒喝打断那名弟子的步伐，“堂堂名剑山庄，还怕她一个妖女吗！”

　　几名急躁的弟子见状连忙俯身领罪齐声道：“姜师伯。”

　　姜渔泉虽刚过不惑之年，但他同两位庄主一般都是先庄主的关门弟子，故在庄内地位自然也不低。他身材魁梧，此时绷着一张脸格外严肃的说：“不管怎样，还是要派人去竹林通知二庄主一声，然后快速去召集全庄弟子同我一道前去迎敌。”

　　山门这边，花缘快速地解决了看守的几名弟子，同花晨一起为花眠打开通往庄内的道路。走在最后的华朝歌抽出了长鞭，看着前面花眠身旁的舒冉，伸出左手抓住商舞影的手腕，叮嘱道：“你不要害怕，莫要离我太远。”

　　瞧着那握在腕间的一只手，她知晓现在的局面，于是也没有抵抗，任凭对方护着她走进这座囚禁她十多年的牢笼。

　　眼前的种种好似都没怎么变化，花眠眼中有点儿恍惚，喃喃道：“记得我第二次来这儿，是商昭和娜娜的婚礼。”

　　那年还是少庄主的商昭不顾他父亲反对执意要娶那个外族女子，甚至以多年无子为由休了原配夫人，遣散了妻妾，在当时武林引起了不小轰动。

　　“那般风光的婚礼，如今看来也只是场孽缘罢了。”花眠不屑的冷哼，言语里带着怨恨。若不是商昭那般妄为将先庄主气得一病不起，她和商念又怎会有第二次分别。

　　孝顺的商念没办法看着卧病不起的父亲因她再添怒气，只能劝花眠先行离开，约定年后再去花都寻她。

　　“据晚辈所知，商念前辈是三月末离世的。”舒冉回忆脑中知晓的信息，尽量将它们串起来。

　　“没错，来年元宵差那么几天，她的父亲还是离世了，我放心不下在月末赶到了名剑山庄，却没想到我同她相伴的时日也不过只剩短短两月而已。”

　　当年若她在花都等她，是否相守的日子会长些呢？是否她们不会这般惨淡收场呢？哪怕等待的时间再漫长，也长不过这生死相隔才是啊。

　　她们六人一路前行，身前名剑山庄的弟子持剑慢慢后退，直到姜渔泉领着众人前来接应才止住步伐，开始对峙起来。

　　听之前那弟子的喊叫本以为会有许多人，亲眼瞧见姜渔泉顿时有了点儿底气，提剑走到人前，对着花眠唤道：“花眠，如今你出现在名剑山庄，算得上什么？害怕我大师兄和武林群雄吗！”

　　无意与他盘旋，花眠拍了下花缘的肩，向她示意了下身后的舒冉，独自上前完全没将面前几十号人放在眼里。“商念她葬在何处？”

　　“你还有脸提起她！”姜渔泉顿时便怒了，呵斥道：“当年若不是你，师姐她怎么会是那般结局！你个妖女，怎么还敢来名剑山庄！”

　　花眠没什么反应，也不见恼火，平淡的又复述一遍：“商念，她葬在哪？”

　　庄内一个年长的弟子见不惯她这般目中无人，喊道：“姜师伯都说了，你这妖女是听不见吗！”

　　只见花眠眼皮一抬，一股无形的气场扑面而来，姜渔泉暗道不好，即使作出反应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弟子前一秒还在狐假虎威，后一秒就被抓到花眠跟前，双膝跪地，一只纤细骨感的手摁在他的脑袋上。

　　“花眠，放开他！”姜渔泉怒气冲冲又忌惮没有上前，“有种我俩来较量！”

　　商昭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姜渔泉，花眠傲睨自若却耐着性子又问了最后一遍：“告诉我商念所葬之处，我便放了他。”

　　咬紧后槽牙，姜渔泉内心着急，实话实说他也不知道商念到底埋在哪里，后山墓地并无她的坟冢。虽然外界并不清楚，但当年名剑山庄内关于她同花眠间的轶事还是有不少人知晓的，在做出那种有辱名声的行为后，自然也是不配进入后山墓地的。

　　耐心告罄，花眠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不然武林也不会称她为魔教妖女了。见对面仍旧默不作声，她面无表情手掌微微下沉，原本还跪得挺直的男人瞬间便没了生息，颓然倒地。

　　“阿峰！”

　　“师兄！”

　　对面众人见状痛心疾首，姜渔泉赫然拔剑，直指花眠道：“你这个妖女，今日我便拿你的命来祭奠我庄内英魂！”

　　“众弟子听命，摆阵抗敌！”

　　“是！”

　　名剑山庄的九九归一剑阵她当年可是也领教过，知晓其威力不低，偏头轻声快速叮嘱着：“花缘你看好她们三人，花晨随我来。”

　　两人一进一退各自领命，舒冉跟商舞影被花缘和华朝歌护在中间，她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眉宇间还是透着些许不忍，但此时心中比较关心的竟是飞身前往人群中那个女人的身影。

　　领着花晨来到阵眼中心，作为她第二个徒弟花眠丝毫不担心，放开手直接冲着姜渔泉而去，徒留花晨一人对抗众人。

　　虽不及商家后人领悟能力之高，但姜渔泉勤能补拙如今修为也算颇有建树，十八式剑招运用起来灵活自如，同花眠倒也对上了十来招。可惜他内功并不足以维持接下来的比试，一来二去逐渐开始吃力。

　　而阵中的花晨全神贯注，之前的几次冲突她也见识过这阵法的厉害，知晓不可掉以轻心，好在花眠私下也曾告诉过她们此阵的关键之处，此时她便退攻为守，寻找着生门之所。

　　斩剑落空，无奈又跟花眠对了一掌，姜渔泉稳住翻腾内息，一个侧空翻将花眠引入阵中，他随即加入布阵，指挥道：“致虚极，守静笃。”

　　数十把剑锋变幻莫测虚虚实实，锐利的剑气皆冲阵心俩师徒而去。两人同时运起水木清华功，背对而立携手共抵扑面而来的利刃。

　　好在名剑山庄没有趁人之危偷袭的做派，阵外的四人即使被十几名弟子包围着但安然无恙没有丝毫损伤。花缘也是目不转睛盯着那变换的阵法，未身处其中总是看得更明白些。

　　“就是现在！”

　　花缘和花眠一里一外同时开口，花晨自然领悟到其中意思，掩护起花眠径直向东北方那弟子袭去。顾不上被剑气划伤的疼痛，花晨双掌大开大合，一下逼退了数名持剑弟子，花眠紧跟而上一掌破空而出生生震碎了长剑，将那名弟子连同他身后的补位一起击出数米远。

　　破绽既出，想要出阵便易如反掌了。花眠反手一推率先将负伤的花晨送了出去，接着双手游转卸下近身几人的佩剑，足尖点地借力腾空而起，浑厚的内力接踵而来，引得周围植物唰唰作响。

　　领教过水木清华功的厉害，姜渔泉深知花眠接下来的一招威力有多可怕，率先迎了上去也不忘提醒众人：“退后防御！”

　　一招花叶扶疏在姜渔泉提剑挥下的瞬间也释放出来，用尽全力的男人还是没能挡下这一招，只一下便被巨大的内力冲击逼退，长剑贴在胸口落地就吐出了几口鲜血。

　　不同于敌人的狼狈，花眠轻盈落地，衣带飘飘，一番比试下来丝毫未伤。冷眼瞧着对面倒了一地的人，花眠单手顺了下发丝，不带任何起伏的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说，你们便都下去给她陪葬吧。”

　　以剑支撑站了起来，姜渔泉抹去嘴角残血，向前两步站在众弟子身前，宛如慷慨赴义的模样。“我名剑山庄弟子，绝不会向魔教妖人低头。”

　　他身后原本重伤倒地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即使虚弱不堪也不见一点儿软弱妥协。

　　“今日是我学艺不精，但等大师兄回来，定会一雪前耻为武林除害！”姜渔泉握紧手中长剑指向天空，眼中坚定无二。

　　“今日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允你侮辱名剑山庄百年清誉！”

　　是啊，这就是她永远放不下的名剑山庄，永远将那份名声荣誉放在首位，在她永远也不可企及的那个地位。

　　看着面前众志成城的做派，心底的悲凉突然被调起，眼中的戾气霎时间被充满，花眠承认她开始失控了，但如今为何还要控制呢？

　　她高抬头颅冷笑一声，反正商念也回不来了，凭什么这么多年只剩她一个人痛苦挣扎，既然这世道不容她，她毁了这世道又有何妨！

　　即使商念会恨她，此刻她却觉得，那便恨吧，也比当初那般无牵无挂离开要来得爽快。有恨来维系也总比她现在独自一人努力追寻要幸福的多吧。

　　“那你们，便都去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