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希言Z然

119、第 119 章

　　在场的名剑山庄弟子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哪怕面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花夜教教主，他们仍旧手握长剑站在姜渔泉身后，誓死保护山庄荣誉。

　　“那你们，便都去陪她吧。”

　　此话一出，就连她身后站着的舒冉等人都不由乱了方寸，不是说好只是来寻商念墓地所在，顺便救下商舞影的母亲吗？

　　名剑山庄同花夜教的恩怨本就颇深，如今若放任花眠由着性子乱来一气，那这武林只怕又是无尽的血雨腥风，纠缠不休了。

　　可等不及她们出言劝阻，那势如破竹的一掌在话音落地后便被运功直朝对方击去。哪怕以卵击石，对面众人还是全力以赴，姜渔泉更是高喊一声，迎面而上。

　　千钧一发之际，比姜渔泉的剑更快到来的是一道高大残影，仿佛横空出现在两拨人马之间。随着双手招式运转那湛蓝色的长袖跟着飘动，布满厚茧的宽大手掌在人站定的一瞬间，猛地朝花眠方向推了出去。

　　两股浑厚的真气抗衡起来，巨大的冲击让除了施掌之人外，纷纷抬袖后退避让。

　　在被波及的一刹那，花缘便转身护住了舒冉，华朝歌见状也是连忙伸手圈住身边娇小的女子，顾不上突兀将商舞影摁在了怀中。

　　而对面那波人也是连连退后，却在看见正前方那立着的身影后，转忧为喜，瞬间情绪高昂。

　　商燚紧随其后而来，看了眼同花眠对峙的男人，目光又转向被搂住的商舞影，难得外露了一丝惊异。

　　能接下花眠这般威力的一掌还毫发无伤，此地除了商光只怕也挑不出第二人了。

　　这样算算，她们两人也已经十九年未见了。

　　面前的男人相比当年好些高大了许多，与熔岩相伴脸上明显有了岁月的痕迹，因常年锻造练就的身材也更是魁梧，瞧着他蓄着胡子的一张脸，好似刻意将当年商念的影子，消磨殆尽。

　　原先江湖美称君子剑的商光，那是人中龙凤，英气俊秀，如今虽依稀可见仍旧不俗的五官，可更为高大硬朗的外表轮廓让之前那份闲雅淡去了不少。

　　对于面前的女人，商光心里很是复杂，这么多年来自视来早就不理世事的他，再次面对花眠，竟还有丝波动。

　　本来，他们不该是敌人的啊。

　　只是很短的一阵恍惚，花眠回神择清眼中的情绪。

　　“好久不见。”瞧她投过来的视线清明起来，商光率先向她打了招呼，宛如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不同于对商昭的恨之入骨，商光对于花眠而言，确实多了些其它的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是商念的双胞胎哥哥，她们几乎共用了一张脸，在他身上或多或少能瞧见商念的影子。

　　又或许，是因为当年生命垂危之际，将她从名剑山庄众人围攻之势里救出来的人也是他吧。

　　那年要不是商光不顾一切将花眠带到药王谷，或许她和商念也能算上那句，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可，她活下来了。

　　那，该死之人也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了。

　　姜渔泉可是当年亲眼目睹过商念之死，商光舍身救人的画面，生怕他还念旧情连忙朗声道：“二师兄，此妖女特意避开大师兄的人马，来偷袭我们名剑山庄，你可不能让她这般放肆下去了！”

　　手下败将，花眠冷笑一下，对着商光直接道明来意：“我今日来此为了两件事。一是寻她坟冢所在，二是救出娜娜离开。”

　　商光并不意外，但在听她提起娜娜之时，越过花眠望向了远处的商舞影。这两件事所牵扯的几乎都算名剑山庄不能公之于众的私事，而他身后几十双眼睛看着，自然不会一一道出。

　　“若不介意，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二师兄！”姜渔泉岂会允许他们私下接触，大步上前横在他们中间，想帮商光拎清如今局面，“你还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等想毁我名剑山庄的妖女，就地诛杀才是当务之急啊！”

　　“呵，你自己打不过倒是蛮会耍嘴皮子的嘛。”花眠可瞧不上姜渔泉，盯着商光道：“商二庄主，请吧。”

　　商光递给不远处一个眼神，商燚立马会意，朝花眠她们说：“你们随我来吧。”

　　姜渔泉本就不喜商燚的目中无人，见状抬腿就要去拦，下一秒肩上却多出一只手掌，禁锢住他的动作。

　　“二师兄你这是……”

　　“我今日既然出来，便不会让名剑山庄陷入困境。”商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走入那片熟悉的竹林，舒冉又不禁想起千里之外的林游，如今她们顺利到达，也不知晓她身处何地。

　　引着几人来到竹屋前的院落，商燚也没招待的意图，转身便站到院外去等商光的归来。

　　没让她们久等，商光踏步而来同黑衣少年互换了个眼神，便独自走向院中，而商燚则是向外又挪了十来步，看守着不让他人再接近。

　　没有选择直接同花眠解释，商光率先看向那个没见过几面的侄女，“阿影，你可安好？”

　　对于这个二叔，商舞影面露复杂，在他开口的下意识竟往华朝歌身旁挪了几步，贴着她的手臂才慢慢回：“你知不知道我娘关在哪？”

　　“关？”商光眉峰一扬，不确定的问：“这些年你同你母亲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知道。商舞影瞬间失落，而在场的除了花眠也没人敢接商光的话。

　　“怎么，自个侄女现在才知道关心，你这个二叔当的好哇。”

　　确实没法反驳，商光凝眉不语，花眠便接着说：“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你不知道娜娜在哪，总该知道你妹妹葬在哪吧。”

　　“若是知晓了，你的怨恨便放下了吗？”

　　花眠上前两步，仰着头却不显弱势，“放下？商光，我放不下！我当年就告诉过你，商念被人下毒了，以她的功力怎么可能接不下我那一掌！”

　　“那你要我如何？”商光负手而立，“凭你的猜测去质疑我的兄长，让名剑山庄陷入更深的绝境吗？”

　　“呵，名剑山庄，你们眼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名剑山庄！”花眠想起那个被鲜血沾染的女子，心就疼的厉害，“她就不重要吗？她是你妹妹啊，就该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白白牺牲么！”

　　商光凝视着眼前险些失控的女人，沉声道：“你若懂她就该明白，名剑山庄的名声是在个人生命之上的。”

　　一句话让花眠沉默了起来，她若是不懂她，当年又岂会任她替商昭接下自己那掌，成全她心中那份忠义。如今她只是想替她报仇，也不可以吗？

　　“那权当我个人恩怨吧，”花眠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看在我曾经叫你一声二哥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她葬在哪里吗？”

　　那一声二哥被时间冲刷的明明早该消散开去，可她话音一落，商光耳边仿佛就响起了来自久远前的一道声音。他还记得，那天商念脸上洋溢的笑容甚至比得到父亲夸赞还要来的灿烂绚丽。

　　他的胞妹，从小被他疼爱照顾的女孩，那天拉着一个同样性别的人来到他面前，忐忑又期待的向他述说着属于她们之间的刻苦铭心。即使一时无法接受祝福，但就是那天的不反对，却换来商念在他记忆力最耀眼的一次笑颜。

　　其实在花眠告知她的猜测后，他心里也隐隐有了怀疑，毕竟出事前一天，商念来找过他，恳求他不论如何一定要护住花眠的命。

　　当时他未深想，直到当天商念满身血污遥遥看向他时，他的兄长提剑满眼厌恶时，他才恍然明白，失去商念的花眠，在名剑山庄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当年我从药王谷回来后，她已经被兄长葬入罪林。”商光面朝东方眼神隐晦。

　　罪林，顾名思义不难理解。花眠愣了一下，呵出一声不敢相信。商念可是名剑山庄的大小姐，甚至为了守护名剑山庄而死，最后却只能葬在罪林，同那些卑劣之徒共享一片土地，永不配得到后世祭拜。

　　商光背脊挺直，脸侧咬肌若现，还是不忍心继续说：“当时我同样悲愤不解，可世道礼法压着我，让我踌躇万分，直到我发现房中念念留给我的一封信。”

　　“后来，我将她的尸身挖了出来。”

　　花眠蓦地盯向商光，却一下不敢插话。

　　抬起右臂，商光指向东方喃喃道：“我将她的尸身火化了，骨灰洒向了那片大海。依照她的遗愿。”

　　“她说，她商念一生，不负名剑山庄的忠义，不负世道武林的正义，唯一辜负的是对你的情义。”

　　今生牵扯束缚已然挣脱不掉，只愿死后能撤掉枷锁，孑然一生去等待追寻来世的缘分。

　　“阿眠，若有幸得苍天眷顾拥有来生，我可还能再获你的青睐？”商念一向雪白得体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她靠在花眠怀中，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花眠颤抖着身子紧紧抱着她，重复地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鲜血，呜咽道：“什么来生，你记住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商念，你还没有创出第十九式，你还没有打败我，你不能死，你不可以死！”

　　她从没见过花眠哭，哪怕一次次拒绝她都不显挫败，如今却这般脆弱不堪。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脸上，滑落混入血色中，商念尽力留给她最后一抹笑，虚弱的说：“我输了，输得心甘情愿。”

　　“阿眠，我不求你原谅……但你要善待自己，好好活着。记住，我的死与你无关，勿要过于自责，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此生我已知足，只待来生，我愿彻彻底底……唯属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