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56、第 56 章

　　周竞曦一夜没睡，坐在飘窗呆呆看着窗外，看夜色一点一点褪去，然后天光重亮。

　　有时候周竞曦会向着空气伸手，就好像那只宽厚手掌还在手边，只要他轻轻一抓，就能感受凌捍宇的体温。

　　装满整个后备箱的玫瑰花，周竞曦只在凌捍宇送花的那天看到过。原本想着去凌捍宇家消磨几天，可是时间消磨不起，周竞曦竟再未登门造访过。

　　还有去迪士尼的行李，如果想再见凌捍宇，拿回行李是个多么合适的借口——凌捍宇一定想不到，在周竞曦说要走回来的那一刻，心里就打着这样的算盘。

　　想到这儿，周竞曦差点儿笑出来，打起精神看了眼时间。枯坐一晚上，现在已经快到凌捍宇来接他的时候了。

　　凌捍宇却没有来。

　　周竞曦就一直这么看天空渺远，看云丝如雾，看到傍晚，然后如释重负地想，果然七天已经结束了。

　　周竞曦洗了个澡，上床睡觉。定制床垫再也无法带来安稳睡眠，周竞曦始终无法完全入睡，半梦半醒，如同灵魂浮在半空。

　　半空中的声音问他，你弥补了从前的遗憾吗？

　　弥补了，但是好像更遗憾了。

　　这样分开难受吗？

　　难受的。

　　那为什么还要分开，只是因为凌捍宇的不挽留吗？

　　周竞曦答不上来。

　　那声音如同隆隆钟声，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振聋发聩。五年前他离开时，你也没有挽留过他。

　　混乱梦境破碎，周竞曦乍然惊醒。

　　是啊。五年前凌捍宇离开，周竞曦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也只会自己躲起来哭。周竞曦知道那时候的他是爱着凌捍宇的，所以为什么不挽留呢？

　　既然他也没有挽留凌捍宇，为什么又要让凌捍宇挽留他？

　　那么多想告诉凌捍宇的话都憋在心里没有说过，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就算走了九十九步又如何，还可以走一百步、一百零一步，要是凌捍宇敢跑，周竞曦就敢追。只要凌捍宇没说不爱了，那就是还爱；就算凌捍宇真不爱了，周竞曦也有的是办法让凌捍宇重新爱上他。

　　周竞曦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来，游魂似的，到衣帽间里一通乱翻。见凌捍宇的每一面都必须打扮得好看，这样的话即使凌捍宇真的再不爱他，他也要做凌捍宇心头最难忘怀的疤。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天上淅淅沥沥飘着碎雪，落在地上，转瞬就化。周竞曦本想开车去凌捍宇家里堵人，可一时恍惚，拐了个弯，又习惯性地将车停在了甜品店门前。

　　店门紧闭。玻璃门里透出微弱光线，将标注营业时间的木牌映亮了些。周竞曦迎着碎雪下车，走到门前轻轻一推。玻璃门撩开风铃，叮咚作响。

　　店门竟没上锁。

　　风铃声扰了门内的人。远处传来一个颓废声音，像是浸了酒气，“抱歉，打烊了。”

　　周竞曦一步一步循声走去。

　　昏黄灯光里，凌捍宇正半阖着眼仰坐在角落的沙发之中，两条长腿向前伸得肆无忌惮，手中握着一瓶空了一半的百利甜酒。

　　周竞曦很少见到凌捍宇喝酒。只有在饭局上，敬酒躲不过去时，凌捍宇才会出于礼貌喝上几杯。而看凌捍宇手中的酒瓶，大概是将工作间里做蛋糕的酒偷来喝了。

　　周竞曦走到凌捍宇身前，站定，“你怎么今早不去接我？”

　　凌捍宇木讷地望着周竞曦，眼神克制而冷静，看起来并无太多醉意，反而有种陌生的疏离。许久，才答，“一星期已经过去了。”

　　也对。真是个无可指摘的答案。

　　周竞曦又说：“我们再谈一次恋爱吧。”

　　凌捍宇轻笑一声，像是听了荒唐的笑话，“这次谈多久？”

　　“你想谈多久？”

　　当着周竞曦的面买醉终究不合适。凌捍宇将酒放到一旁的矮几上，眼色清明几分，口吻中却掩盖不住浓浓的无奈与苦涩，“算了吧。既然谈了也得分，又何必要谈？”

　　尖刀剔肉，生生剐在周竞曦心里。周竞曦鼻中泛酸，涩着眼角凝视过去，“这次不分。我会对你好一点的，再也不欺负你了。”

　　细碎如砂的灯光迷了眼。凌捍宇像是没有听懂这句隐晦表白，怔怔抬头。

　　周竞曦指尖捏得发白，逼迫自己直视眼前的人，透黑的眼珠里蒙了一层水，仿佛一眨眼就会滚落下来，“凌捍宇，我喜欢你，我忘不了你。这五年以来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用了五年才认清自己，用了五年才鼓足勇气。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我来找你并不是在跟谁闹别扭，也不是在跟谁赌气，但我确实和我自己打了个赌——我赌你还喜欢我，我赌你也放不下我。你……愿意让我赢吗？”

　　屋内陡然安静。

　　街上有车驶过，车轮轧着潮湿马路，带出轻微水声。

　　凌捍宇被定住了一般，眼中满是震惊，仿佛无法确认眼前一切是否是酒后幻觉，一时竟没有回答。

　　周竞曦等得心慌，掌心冒汗，又见凌捍宇喝得跟梦游一样，忽然又气又窘，刚说完不欺负人的话立刻忘在脑后，上前两步揪着凌捍宇的衣领死命摇晃，“凌捍宇你是死人吗？答应不答应你说句——”

　　话没说完，肩膀就被有力的大手直接按住，周竞曦整片脊背撞在沙发上，摔得头晕目眩。结实的身躯压了过来，带着微弱甜香的酒精气味汹涌袭击。凌捍宇身上的酒气呛得周竞曦几乎迷乱，周竞曦觉得自己也喝多了，和凌捍宇一起发疯，两人一边凶狠接吻，一边匆忙撕扯对方的衬衫纽扣，急促而毫无章法，如同丛林中被本能驱使的兽。

　　凌乱而带着情|欲的声音漩涡一般，在昏暗空间中一圈一圈漾开来。

　　门口风铃忽响，周竞曦突地头皮发颤，脚如踩空般蹬了一下，差点从沙发滚到地上。然而侧耳再听，根本毫无响动，也不知刚才那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听。

　　凌捍宇察觉周竞曦的慌乱，安慰地捧住周竞曦的脸，大拇指在眼下嫩薄的皮肤摩挲，像是擦掉看不见的泪痕。

　　周竞曦仍在粗喘，断断续续挣扎着说：“店门……还开着。”

　　酒精最能将人催化得人格失控。凌捍宇一反常态，充耳不闻，捏着周竞曦的下颌，逼迫他张开嘴唇。两条舌头再次卷在一起，味蕾摩擦，又湿又热，舌尖扫过上颚，酥麻电流瞬间从颚骨传遍全身。

　　周竞曦毕竟没真喝酒，还没失了理智，扳开凌捍宇的下巴，缺氧似的仰着脆弱的脖颈，“休息室的门有锁吗？”

　　凌捍宇死死攥住周竞曦推他下巴的手指，牙齿在指尖缓慢噬咬，带出一点疼来，还有撩人骨髓的痒意，“有。”

　　四条长腿交错。周竞曦抬起胯骨，与凌捍宇摩擦着，气音几乎轻不可闻，眼神却与凌捍宇锋利交缠，带着钩子一般的挑衅，“那就进去。

　　“上我。”

　　夜空风雪止息于凌捍宇家中。周竞曦朦胧中感觉到晨光晃着眼皮，意识醒了，知道天已亮了，身体却还疲累。

　　眼皮很沉，四肢像被巨石压在床上，肌肉酸痛，手指都不想动。然而心中莫名的不安使周竞曦强迫自己睁眼，然后费力扭头，看向自己身旁。

　　周竞曦怕凌捍宇又不见了，就像五年前那样，而他双手抓向虚空，最后什么都没抓住。

　　凌捍宇早已睡醒，被子潦草地搭着大半胸膛，侧身躺在周竞曦身边，正安静望着他。

　　周竞曦这才放心，又因为刚才的惴惴不安而满心委屈，哼唧着往凌捍宇怀里扑。凌捍宇熟稔地张开手臂，将周竞曦搂住，“睡够了？”

　　周竞曦不说话。

　　凌捍宇轻轻抚摸周竞曦的头发，在他额角亲了一下。

　　前几天亲额头还能糊弄事儿，然而颠倒山河一晚，周竞曦被养叼了胃口，当然不满足于这种浅尝辄止的亲热。周竞曦抬头，伸长脖子啃凌捍宇的冒出胡茬的下巴，下巴啃够，再啃嘴唇，既鲁莽又用力，一直吮得饱满唇瓣泛着莹莹水光，与其说是接吻，倒更像圈地一样的胡闹。

　　凌捍宇由着他闹，周竞曦想怎么亲都配合。良久，周竞曦终于闹够，松开牙齿，捧着凌捍宇受过伤的左脸反复摩挲，小声说：“你是我的。”

　　两人距离太近，周竞曦又低垂眼帘，凌捍宇看不见他的眼睛。

　　凌捍宇说：“我是你的。”

　　“你不许跑。”

　　“不跑。”

　　凌捍宇答应得轻快又干脆。周竞曦眼睛一热，伏在凌捍宇肩头，绷着声音质问，“五年前你怎么那么狠心，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凌捍宇将周竞曦往怀里揽，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对不起。”

　　周竞曦得寸进尺，给点阳光就灿烂，愤恨地往凌捍宇肩上咬了一口，“五年后你也挺狠心啊，我都送上门了，你还老想赶我走。你非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这一口咬得不轻，白皙皮肤上立刻留下一个深深的通红牙印。凌捍宇随他咬，半晌，才艰难道：“这只是……太出乎我意料了。”

　　周竞曦也心虚，知道这事儿赖不得凌捍宇。五年前表现得太不把凌捍宇当回事，五年后又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换了他是凌捍宇，肯定还不如凌捍宇这么好脾气。

　　周竞曦正走着神，凌捍宇又说：“你从前说过，我这样的人和你这样的人……不合适。”

　　周竞曦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我现在有两家甜品店，账上的钱不多，只能算够周转。存款几十万，股票几十万，基金几十万，除此之外还有辆车，没房子，每个月租房一万多。跟你比的话，我大概还挣扎在贫困线以下。所以要是决定跟我在一起，你……”

　　没等凌捍宇说完，周竞曦就朝他肩膀狠狠凿了一拳，气急败坏地嚷，“你怎么还记仇呢？就那么两句话，多少年了啊记到现在？你还说过你要把工资卡给我呢你怎么不记得？你要是嫌我太有钱，我就去把钱都捐了，以后谁也别嫌谁穷，怎么样？”

　　凌捍宇满目愕然，定定望着周竞曦，随后突然扑哧笑了出来。周竞曦更恼了，“笑什么啊你！”忽地又趴在凌捍宇胸口，腻着嗓音，命令似的小声要求，“再做一次。”

　　昨晚在甜品店休息室翻天覆地的那场，凌捍宇用的黄油润滑。后来中场休息，回了凌捍宇家，路上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东西，进门之后更是折腾得天地变色，偃旗息鼓时天都快亮了。凌捍宇没料到周竞曦这般欲求不满，讶异道：“还来？昨天到最后你不是说疼了吗？我摸摸看肿没肿……还肿着呢。”

　　被窝里的两人一|丝|不|挂，周竞曦又肉贴着肉地在凌捍宇身上蹭了半天，可当周竞曦感觉到有只手正往他身后探着，少了情|欲催化，周竞曦竟罕见地害臊起来。

　　再转念一想，都坦诚相见了，还有什么不让摸的，让他摸上瘾才好呢。

　　周竞曦故意叉着大腿，几乎是半骑在凌捍宇身上，就让他摸，然后压着凌捍宇凶蛮道：“我不管！我就要！你轻一点就可以了……”突然想到凌捍宇刚才说的话，声音又突兀地低下半截，“你该不会后悔了吧？”

　　凌捍宇捞起周竞曦的大腿，在腿根揉捏半天。周竞曦腿上肌肉饱满紧实，皮肤缎子似的，滑得吸手。

　　“是有点儿。”

　　周竞曦被摸得舒服，原本眼睛都眯起来了，听见这话，又立刻瞪得像铜铃，“睡都睡了，你还敢后悔？”

　　凌捍宇在周竞曦鼻尖上亲了一口，“跟你第一次竟然发生在休息室，怎么想都觉得委屈了你。都赖昨晚喝的那酒。”

　　原来是因为这个。

　　周竞曦紧搂凌捍宇的脖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还小狗似的啃他嘴唇，含混着说：“这有什么好委屈的。这五年没有你，我才委屈。以后我会对你好一点的，你不许不要我。来嘛……捍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