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54、第 54 章

　　鲜花如果保存得当，也能盛开很长时间。当第四天清晨凌捍宇出现在周竞曦小区门口，花枝斜剪、带着水珠的玫瑰别在车门把手上，与刚送来那天一样娇美而惹人喜爱。

　　没有目的地，凌捍宇就开车带着周竞曦在整座城市里到处闲逛，遇到公园或者优美街景就下来走一段路——当然，一定要挑人少的地方。

　　周竞曦将口罩往上拎了拎，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红了也挺没意思的，去哪儿都得藏着掖着。咱们从前那时候多好，别看动不动上热搜，好像挺能咋呼，其实走在街上根本没几个人认识，不戴口罩也没什么。”

　　凌捍宇与周竞曦并肩走着，“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很多东西都是要你得不到，你才最想得到。就像你不如现在这么有名的时候，你会因为上街不想戴口罩而希望自己永远不成名吗？”

　　“名气我倒觉得无所谓，我就是觉得演戏好玩儿。可是只有当你有名了，有流量了，你演戏别人才会看。不然这戏演出来，也是自娱自乐。”

　　“那你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就是不能在街上牵手，有点儿不方便。你要是个女孩子多好，我牵着你也不会太扎眼。”

　　“你如果牵了一个我这样身高的女孩子，那比咱俩直接牵手还要扎眼。”

　　“啊我知道了——”周竞曦灵机一动，竖起一根食指，“我这样身高的女孩子，是不是就不算特别特别扎眼了？我妈说我三岁以前她老把我打扮成小姑娘，一穿裙子别人都看不出来。拍戏我也穿过女装，我穿女装可好看了，腿细，还长，然后假发扣上……”

　　凌捍宇若有所思，“你打算试试？”

　　“不了不了。”周竞曦刚才那就是一时口嗨，赶紧摇头，“我没有这个癖好。”

　　后来周竞曦终于想出办法，可以在人多的地方也与凌捍宇牵手，且不会被人认出来，那就是——找个电影院。

　　灯光熄灭，每个人脸上都只有荧幕映出的油彩。

　　周竞曦使用两天的进度条，与凌捍宇走过许多大街小巷，看了三场电影，尝试四家餐厅，然后每晚与凌捍宇在小区门口分离。周竞曦对于分离始终有种恐慌，因为五年前的阴影总让周竞曦觉得，凌捍宇会不告而别。

　　第六天周竞曦说要去迪士尼。凌捍宇说从不知道周竞曦还对这种地方有兴趣，周竞曦心说有什么兴趣，不都是为了有机会和你名正言顺睡在一起？

　　其实周竞曦压根没看过迪士尼电影，花里胡哨的动画形象一个也搞不清。

　　但……七天就要过去，终归不到黄河心不死。

　　冬季本就是淡季，又赶上工作日，园里的人不多。周竞曦不爱玩项目，大多时候只是跟凌捍宇走走看看，而且好不容易有无数光怪陆离分散路人的目光，偶尔牵牵手也不会有人注意。女孩子们来玩是为了拍照，周竞曦却觉得自己逛了个美食街，走一路吃一路，最后吃不动了，走得脚疼，天也黑了，就和凌捍宇一起看烟花。

　　金属化合物爆出的光芒如同漫天烟霞，周竞曦仰头看着，虽然不觉得这玩意值得尖叫欢呼，但按照社会的运行规则，是不是在这种时候也得做点儿什么？就像玫瑰和钻石在造物初始，没有人赋予它们意义，可即使世间万物的意义都始于市场营销，人们也多多少少会在潜移默化中产生思维惯性。

　　旁边的凌捍宇没动，于周竞曦也没动。周竞曦觉得有些事情上他多少在把凌捍宇当作敌人，讲究敌不动我不动。毕竟九十九步都是周竞曦走的，留给凌捍宇的一步也是周竞曦留给自己的余地。

　　余地虽少，但不能没有。

　　周竞曦望天，余光里却觉得旁边这人正看着自己，于是转头，还真对上了凌捍宇的视线，“你看我干什么？”

　　凌捍宇的手在周竞曦头顶三寸一挥，“你应该也弄一个她们那个兔耳朵，我给你拍个照。”

　　“我才不弄！小姑娘才喜欢那种东西！”周竞曦想都没想就说。过了两秒，咂摸出味儿来，“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

　　“想什么呢。”凌捍宇一笑，提醒周竞曦，“晚上风大，你把拉链拉上。”

　　当晚，周竞曦终于如愿以偿和凌捍宇住在一起。周竞曦只订了一间房，赌的就是凌捍宇会不会问酒店是否客满，能否再加一间房间。

　　还好，赌赢了。

　　无论凌捍宇是出于懒得干涉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总算周竞曦达到了目的。周竞曦并不是一定想和凌捍宇发生什么，虽然这五年来早就肖想他无数次，可当这个人真正摆在眼前，周竞曦就觉得柏拉图也不错。

　　多出来的那些，都该算在那一步里。周竞曦要过了亲要过了抱，总是在这种不该要脸的时候想起来还得要脸。

　　走进房间，周竞曦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扔开外衣闭着眼睛奔床，一头栽了进去，“累死了。”

　　凌捍宇放好行李，也躺到周竞曦旁边休息。两人安静躺了一分钟，周竞曦开始昏昏欲睡。凌捍宇拍拍周竞曦的手腕，轻声催促，“洗澡去，洗完睡觉。”

　　周竞曦哼唧着磨蹭，“你先洗。我再躺会儿。”

　　凌捍宇说：“你先。我等你。”

　　从前一起住时，周竞曦说不喜欢浴室被别人先用过，有雾气，凌捍宇就一直让着他，永远让他先洗澡。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凌捍宇还记着。周竞曦一想就特窝心，突然翻了个身，趴在凌捍宇身上，脑袋枕着凌捍宇的胸口。

　　再也不会有人像凌捍宇一样在意他了。连花钱买来的小熊都没这么心细。

　　一只大手落在周竞曦的肩胛，缓缓抚摸。周竞曦仍不满足，在凌捍宇胸膛蹭了两下，“你抱抱我。”

　　凌捍宇无奈地笑，“不是正抱着吗？”

　　周竞曦不乐意了，“你好好抱！”

　　“好。”凌捍宇侧过身，将周竞曦搂进怀里，“好好抱。”

　　周竞曦深深呼吸，嗅着凌捍宇身上的味道。凌捍宇不喜欢用香水，所以这味道属于凌捍宇身体本身。记忆是个容易作乱的东西，五年前周竞曦并没和凌捍宇有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接触，但周竞曦就是能记住凌捍宇的气息带给他怎样的感觉。周竞曦甚至离谱地想过，要是有个什么综艺，把自己恋人穿过的衣服放在别人穿过的衣服里，然后让嘉宾通过气味分辨，那么他一定能从中准确挑出凌捍宇的衣服，碾压其他所有鼻子不好使的人。

　　抱了会儿，周竞曦又不知足了，小声说：“你从前不是喜欢摸我头发么。”

　　重逢以来，凌捍宇一次都没有摸过。

　　凌捍宇微微低头，下巴抵着周竞曦的额头，“我摸你你老躲。”

　　周竞曦拽拽凌捍宇的衣服，央求一般，“你摸一摸。”

　　像极了猫对着主人敞开肚皮——呐，你看我的肚皮这么软，这么毛茸茸，还热乎着。

　　你摸一摸。

　　很好摸的。

　　凌捍宇轻轻摸了摸周竞曦的头发，顺滑的细密发丝，在指间如水一样。这次周竞曦没躲，反而细微地颤抖起来，肩胛收缩，将凌捍宇的腰箍得更紧。

　　周竞曦被摸得舒服，过了半天，依依不舍道：“那我去洗澡了。”

　　退圈以后凌捍宇完全是老年人作息，夜都不熬了，周竞曦不舍得让凌捍宇陪他一连这么折腾好几天，连睡觉都要打破习惯。

　　周竞曦洗完澡后凌捍宇再洗，当凌捍宇悄悄关灯，被窝里的人已经呼吸均匀，半边身子卷着被子，蜷缩着一动不动。

　　凌捍宇轻手轻脚地上床。刚掀开被角，忽然一个人影翻身扑来，矫健得像只小豹子，四肢肌肉精瘦有力，看来这些年贪吃也没忘记锻炼。

　　凌捍宇将人接了个正着，“我以为你睡着了。”

　　周竞曦闻着凌捍宇锁骨上的沐浴露淡香，“我等着你呢。”

　　凌捍宇摸摸周竞曦的头发。周竞曦不但没躲，还往他掌心里蹭。

　　凌捍宇说：“睡吧。”

　　周竞曦仰起下巴，亮着眼睛问，“就这样？”

　　两人习性相同，都不开夜灯，从前就是天天摸黑睡觉。黑暗里触觉变得敏锐，凌捍宇呼出的热气让周竞曦脸颊发烫，周竞曦思绪飘荡，喉结动了动，凭动物本能就能定位出凌捍宇的鼻子在哪里、嘴唇在哪里。

　　周竞曦想着，人类表达亲密的方式真奇妙，嘴唇互啃，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既然大家都喜欢这样，那么嘴唇肯定是个好吃的东西。

　　好想尝一尝啊。

　　凌捍宇想不想？

　　凌捍宇不再摸周竞曦的头发，改为环着他的背，轻声说：“晚安。”

　　黑暗中的周竞曦脊背僵硬。隔了会儿，不受控制地吸吸鼻子，推开凌捍宇，往大床的另一端滚远。
　　这些天来周竞曦一直自欺欺人地逃避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凌捍宇是不是其实早就不喜欢他了。大概是因为七日倒计时进入尾声，焦虑情绪轻而易举被引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终于再也躲不过去。

　　凌捍宇一向好脾气，可能答应谈恋爱只是因为被他软磨硬泡得不行，要是换作程维来跟凌捍宇提出同样的要求，没准儿取得的结果也一样。

　　五年，什么都变了，凌捍宇也变了。凌捍宇不再像从前那么活泼爱笑，而是沉稳许多，像是眼里的星星坠落成陨石，蜕变为成熟的男人总是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凌捍宇一怔，在周竞曦背后问，“怎么了？”停顿一下，又说：“是不是感冒了？”

　　周竞曦擦擦鼻子，不说话。

　　凌捍宇下床将空调温度调高一些，又回来把被子给周竞曦盖好，“在外面吹了好几天风，让你拉拉链你也不听。”

　　周竞曦用被子蒙上脑袋，瓮声瓮气地喊，“你烦死了！你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