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49、第 49 章

　　周竞曦喜不自胜，破涕为笑，努力试图站直，却还是脚底拌蒜，栽回凌捍宇怀中。

　　凌捍宇连拖带拽，把周竞曦带进沙发。周竞曦一直在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双手紧攥凌捍宇的衣领，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下来，像是廉价的玻璃珠子。

　　“捍宇……”

　　“嗯？”凌捍宇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磁性的温柔，让周竞曦心安，也让周竞曦心痛。

　　周竞曦哽咽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不好？”

　　凌捍宇在周竞曦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像是在哄小孩入睡，“没有。”

　　“你骗我。”

　　从前周竞曦喝醉了就闹。而这五年，周竞曦喝醉了就哭。

　　凌捍宇仍搂着周竞曦，任凭周竞曦的眼泪浸湿胸口，“真的没有。你很好的。不然当年我也不会那么喜欢你。”

　　周竞曦抬起头。眼泪糊住眼睛，周竞曦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那你为什么又不喜欢我了呢？”

　　凌捍宇轻轻擦拭周竞曦哭花的脸，“你喝多了。”

　　周竞曦已经无法思考“喝多”是什么意思，他很累，也很困，于是闭上眼睛，软软地靠在凌捍宇肩头。

　　周竞曦做了一个很沉的梦。

　　像是四肢都被灌注水泥，重得抬不起来，连翻身都费力，干渴得无法动弹。梦里好像有凌捍宇在身边，可周竞曦只能感觉到，却摸不到。

　　周竞曦急得要命，伸手要抓凌捍宇，抓了个空，然后猛地睁眼。

　　周竞曦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睡醒的。

　　整间房间里都找不出太过明亮或者饱和度高的颜色，看上去冷漠而寡淡，屋内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窗台的一小盆绿植焕发着生气。

　　窗外日头升得很高，阳光烘烤着玻璃窗，天朗气清，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周竞曦蹑手蹑脚地下床，按下门把手，做贼似的探头向外张望。

　　“醒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竞曦一惊，往后缩缩脖子，纳闷着自己到底为何暴露行迹。

　　凌捍宇无奈道：“有影子。躲什么躲。”

　　周竞曦被自己蠢到了，这才出来。

　　凌捍宇放下手中的书，坐在沙发里打量周竞曦。周竞曦顶着一头乱发，脸上还带着晨起不久的懵然，身上裹着的衬衫是凌捍宇的，大了一圈，一看就不合身。

　　“睡够了？”

　　“嗯。”

　　“难受吗？”

　　周竞曦摇头。

　　“想吃什么？”

　　周竞曦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十分应景。但吃什么是现在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周竞曦怯怯地眨了眨眼，“你昨天答应我了。”

　　凌捍宇面露讶异，“我答应你什么？”

　　周竞曦立刻急了，“答应我跟我谈恋爱！你怎么耍赖呢？”

　　凌捍宇挑眉，“有吗？”

　　周竞曦急赤白脸地嚷，“你别以为我不记得！我记得的！”

　　凌捍宇逗够了周竞曦，稍微正色，“好，一星期。我知道。”

　　“一——”

　　周竞曦刚要反驳，猛地卡住了壳。

　　昨晚周竞曦的记忆只到凌捍宇说的那句“谈”，在那之后彻底断片，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周竞曦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缺心眼地给这段恋爱加上了时间限定。

　　算了，一星期就一星期吧。万一得寸进尺，凌捍宇后悔了，那才真的是鸡飞蛋打。

　　凌捍宇又问一遍，“想吃什么？”

　　周竞曦还沉浸在一星期的打击里，现在只想穿越回在甜品店的那晚，买个缝纫机缝上自己这张破嘴，没精打采道：“不饿。”

　　“要是没什么想法的话，厨房里有三明治。”

　　周竞曦小声抱怨，“外面卖的三明治都一个味儿……不好吃。”

　　“我做的。”

　　周竞曦当即转身，朝厨房奔了过去。十秒后，一手举着三明治啃着，一手握着牛奶瓶，又从厨房晃悠出来。

　　吐司烤得表皮酥脆，拿在手里还热乎着，内侧一边流淌着软腻芝士。煎蛋齐整漂亮，左右都塞满了喷香的烤牛肉。

　　周竞曦边吃边点评，口齿含混不清，“搭配不错啊，就是缺乏膳食纤维。”

　　“西红柿你不吃，说会把吐司沾湿；生菜你也不喜欢，从前都把生菜抽出来给我吃。还能往里放什么？黄瓜？黄瓜片你能直接扔掉。”

　　虽然这话听着像数落，周竞曦却心花怒放，挨到凌捍宇身边盘腿坐着，大口咬三明治，“记忆力真好。”

　　凌捍宇靠着沙发一端，手指撑着额头，也不说话，就那么闲适地看着周竞曦吃东西。等周竞曦吃完，凌捍宇才开口，“这恋爱你打算怎么谈？”

　　说到正事，周竞曦不自觉挺了挺脊背，正襟危坐，为了掩饰尴尬还小口喝着牛奶，“就……别人怎么谈我们就怎么谈呗。”

　　凌捍宇追问，“别人怎么谈？”

　　周竞曦被问住了，苦恼得直薅头发，“我哪知道我又没谈过……圈里那些不具备参考性，他们都玩儿得可花花了，不准备几个道具抽两鞭子都不承认那是爱情。”

　　凌捍宇笑了两声，“你这几年都跟人学了些什么。”

　　周竞曦瞅着凌捍宇，想说那就先抱抱呗又不好意思，所以只能搓着衬衫袖口，低头憋屈如鹌鹑。

　　人这一辈子能用的脸皮是守恒的。昨晚周竞曦已经把一辈子的脸都提前丢光了。

　　吃饱喝足，周竞曦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凌捍宇正在打电话。周竞曦听了只言片语，好像是甜品店有什么事，就问他怎么了。

　　凌捍宇回答，“有个蛋糕送货的时候摔坏了。”

　　“那就再做一个呗。怎么，客户嫌送迟了？”

　　“蛋糕上插着几张照片，奶油把照片弄坏了。现在客户不依不饶，又说要联系消协又说要去工商局举报。送蛋糕那小男孩新来的，吓得不轻，来问我怎么办。”

　　“哦。”周竞曦磨磨蹭蹭擦着头发，“好看吗？”

　　凌捍宇一愣，“什么‘好看吗’？蛋糕？”

　　周竞曦弯着一双笑眼，贼兮兮的，故意挑刺似的刁难凌捍宇，“新来那个小男孩呀，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凌捍宇在周竞曦鼻尖上刮了一下，“你好看。走吧，去看看。”

　　周竞曦猝不及防，大脑空白片刻，一下子臊得脸都红了。本来周竞曦只是想逗逗凌捍宇，也没指望凌捍宇会回答这种问题，怎么被逗的……反而成了他？

　　凌捍宇换好衣服，站在门口等周竞曦。周竞曦穿好了鞋，又戴上口罩遮脸，跟凌捍宇说：“牵手。”
　　别人谈恋爱都是要牵手的，我想牵手……不过分吧？

　　凌捍宇看他一眼，随即捞住周竞曦的手，十指相扣，自然得仿佛从前牵过无数遍，“走吧。”

　　甜品店离凌捍宇住的小区不远，走着去就行。周竞曦怕两个男人在街上牵手太扎眼，万一他被认出来就不好了，所以只好在出了小区以后暂时忍痛放开凌捍宇。

　　走到半路，小熊打来电话。

　　周竞曦看见“小熊”两个字，立刻响亮地倒抽一口气。被甩到身后埋了八百米深的记忆开始复苏，周竞曦觉得如果现在把他的脑子摘下来，一定能控出水。

　　凌捍宇问，“怎么了？”

　　周竞曦五官都快缩成一团，硬着头皮点了接听。

　　小熊嘹亮的嗓门从听筒里冒了出来，“老大，我昨儿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明儿冬日歌会，我们的机票都订好了，你要是高铁过去的话，下午两点以前出发的都来得及，班次我给你发过去了，你看看要哪班。哦还有，周老板说周冉也得去，这种人多的场合，他去保险。”

　　周冉是退伍军人。周竞曦不爱带保镖，周文远就给他弄了这么一助理，万一真有意外也可以当保镖使，以免再遇上五年前那种事。

　　周竞曦虽然没把冬日歌会这事儿也忘了，但最近过得全然没有日期概念，要不是小熊提醒，周竞曦根本没注意冬日歌会是在明天。

　　周竞曦的第一反应是，亏大了。

　　恋爱只有一星期，竟然还要出门营业？早知道等营业回来之后再跟凌捍宇犯浑啊！

　　周竞曦头痛地一拍脑门，“你们都别来，你别来，周冉也别来，我明天自己去杭州。”

　　“那怎么行！”

　　周竞曦看了凌捍宇一眼，含混道：“明天有人陪我去。”

　　凌捍宇恰好也望过来。

　　小熊被周竞曦的不修边幅震惊了，“老大，除了我们，还有化妆师呢！你衣服也在我们这儿。”

　　“我这边有演出服，凑合一下就行了。化妆……也不用非要化妆，从前我在团里的时候，也没少不化妆就上台吧？现场找个发型师给我弄弄头发就行。”

　　“老大！从前你在团里的时候还没到二十岁！嫩得能掐出水！你也不看看现在你多大年纪了！”

　　万万没想到小熊的切入点如此刁钻，周竞曦差点一口气捣腾不上来，义愤填膺把手机拍到凌捍宇手里，告状似的大喊，“凌捍宇！他说我老！”

　　凌捍宇虽然不知道小熊说了什么，可听刚才周竞曦的三言两语也能猜个大概，强忍笑意接起电话，“小熊，是我。

　　“明天我带着他。放心，没事的。”

　　隔了会儿，周竞曦没听见电话对面的声音，问道：“他说什么？”

　　凌捍宇把手机递了回来，“挂了。”

　　“什么嘛……”周竞曦小声嘀咕，突然又心生一计，给小熊发去一条微信。

　　千里之外，小熊不顾手机震动，直直望天，给自己脸上抡了一巴掌。

　　“嘶——疼！”

　　又过一个路口，印着小红草莓和小红花的甜品店招牌活泼地映入视线。

　　凌捍宇给周竞曦开门，让他先进。店里一如既往暖意融融，空气中带着活泼轻盈的糖果甜香。休息室里，看起来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小男生沮丧地坐在角落，一位周竞曦没见过的店员姐姐正在安慰他。

　　小男生一身黑色制服，带着领结，长相清秀——用小熊的话说，嫩得能掐出水。美色时代，选这样的小男生送蛋糕也不奇怪，因为为美貌买单的钱都包含在蛋糕费用里了。周竞曦见过店里另一位送蛋糕的姐姐，长腿火辣，烈焰红唇，跟眼前这个小男生一样，都是素人堆中千里挑一、能送去选秀的皮囊。

　　小男生结结巴巴地解释说，照片是纸质的，沾了奶油就擦不干净。

　　凌捍宇没责备他，让店员姐姐告诉甜品师立刻做一个同样的蛋糕，然后上网找找照片翻拍的店，试着把照片修复一下。

　　店员姐姐为难道：“蛋糕已经在做了。但是……但是这个照片上有签名，听说还是亲笔的，翻拍也没用。”

　　周竞曦问，“什么签名？”

　　店员姐姐指指身后桌上摆着的五张小卡，“喏，就这个。我上闲鱼搜过，一张能卖好几百——而且还集不齐这五张。”

　　凌捍宇和周竞曦走过去看。

　　竟然是WIND6唯一一张专辑《放肆梦想》的小卡，而且……五张都是周竞曦。

　　当年的专辑里，每个人的小卡都有五个版本，六人加起来就是三十张，纯粹公司圈钱的把戏。

　　周竞曦咋舌，“这玩意一张几百？抢钱啊？”

　　店员姐姐情绪低落，“有人愿意买，当然就值这个价……咱也不知道那些追星的人怎么想的。”

　　周竞曦将几张小卡轮番拿起来看了看，“这两张是真的，剩下三张签名都是假的，她们看不出来吗？”休息室里温度高，周竞曦扯下口罩透气，扭头问凌捍宇，“你有我小卡吗？我现给她签一个。”

　　小男生和店员姐姐惊恐地盯着周竞曦的脸，见鬼一样，视线在真人与照片之间来回跳动，不约而同将嘴巴张成O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