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41、第 41 章

　　在哭过那一场之后，周竞曦迅速恢复。

　　没有人再在周竞曦面前提起凌捍宇，而包含凌捍宇的那部分记忆也如同被在大脑中掩埋，轻易想不起来，稍微一想就疼。

　　手疼。

　　之前硫酸伤了皮肤，手指上留下一串斑驳疤痕，但毕竟伤得不重，好了就没再疼过。但那天晚上吴安娜关门夹手夹得还是挺狠的。周竞曦怕耽误拍摄进度，吴安娜再改主意不放他走，就遮遮掩掩地瞒着所有人，硬是没去医院看过。后来等到周竞曦重新回到剧组，连续好几天晚上疼得睡不着，本来以为门夹一下不会怎么样，结果拖拖拉拉很久才好。

　　周竞曦猜测可能是骨裂了。

　　周竞曦在剧组过了年，每天一门心思扑在拍摄上，还奋发图强地专门请了表演老师，台上台下随时教学。期间周竞曦抽空面试了几次，这边没杀青，那边就又有剧组抛来橄榄枝。

　　毕竟有谁会不喜欢长相漂亮、聪明剔透、天赋极高且能带资进组的演员呢？

　　WIND6只存活了合约期限的一半，然后就在娱乐圈消弭得没留下一丝痕迹。原本姜澜计划元旦之后，凌捍宇、周竞曦、程维和裴子琪继续活动，但凌捍宇的意外直接让WIND6的进程戛然而止。如果三人活动就几乎失去组合意义，随后周竞曦拍戏，裴子琪高考，真正能用的人只剩下一个程维。估计程维也没想到，竟有一天能以组合形式混个单人出道。

　　五月榴花照眼明，泼硫酸案如期开庭。公诉人手下留情，被害人宽宏大量，想也知道是个如何天下大同的结果。周竞曦干脆不想，也不问，连拍七天大夜戏，拍得脑子里除了角色什么也装不下。

　　又过两天，周竞曦白天没有安排，腰酸背痛打着哈欠出门散步，没想到遇见了赵清源。

　　赵清源在一部低成本网剧里接了个龙套角色，站在街上一身粗布短打，周竞曦被正午阳光晃得发晕，差点没认出来。

　　毕竟当过那么久的队友。中午周竞曦叫赵清源一起吃饭。

　　周竞曦穿着现代装，一张桌子两端像是隔着好几百年。赵清源从来不是话多的人，从前周竞曦跟他关系也就一般，现在桌上缺了裴子琪活跃气氛，尬聊更是越聊越尬。

　　赵清源回了个微信，锁屏放下手机时，周竞曦注意到了锁屏壁纸。这张壁纸周竞曦以前就见过，那时还以为是网图，是一个女孩在大街上的背影。

　　周竞曦瞄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壁纸还不换？”

　　赵清源知道周竞曦指的什么，也没介意，埋头吃菜，“懒得换。”

　　周竞曦不屑道：“趁早拉倒吧。还嫌她对你不够狠？”

　　筷子一顿。赵清源抬起了头。

　　“其实她挺好的，对朋友也都很好，特别温柔。可能那时候是我给她逼急了。”

　　周竞曦喝了口茶，若有所思，“真讽刺。对谁都好的人，最后对喜欢她的人最刻薄。”

　　剧组进度快，周竞曦又几乎一直无缝进组，日子过得跟飞一样。天气热起来，又冷下去，等到冬天下了第一场雪，周竞曦终于难得放假。姜澜给他打电话说公司还堆着不少粉丝寄给他的信和礼物，年终岁尾的，赶紧拿走。

　　WIND6散得仓促，也没有告别演出。不过一年工夫，圈里靠选秀又捧出好几个团。

　　好像根本没人记得，WIND6那六个糊到让人记不住名字的小明星有过什么喜怒哀乐。

　　周竞曦回了公司。小熊给搬来好几个大箱子，气喘吁吁抹着汗，问周竞曦说你一个人来的？哎呀这也不好搬呀，其实我给你寄走也行。

　　其中一箱是信，另外几箱都是礼物。周竞曦漫不经心回答，“没事，我开了个SUV过来，够放了。”说着，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拆开。

　　里面是棒棒糖。

　　再拆一个，还是。再拆，还是。

　　周竞曦倏忽心头一疼，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小熊搬东西搬饿了，跟从前一样不见外地拿起一根棒棒糖就吃，“还有个事儿。

　　“就你们之前住的那房子，你东西还在那儿。这房子后来一直没租出去，你们搬走以后没人住，那些东西我就没管。刚才中介跟我说房东年后要从国外回来了，房子明年开春他们自己得住，就让我告诉你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

　　周竞曦合上箱子，“没什么想要的东西。都扔了吧。”

　　小熊瞪大眼睛，疯狂摆手，“可别别别别，我看你有不少衣服和鞋在那儿，你后来拿过去的吧，都是挺贵的牌子。还有包啊，电脑啊，电钢琴什么的。知道你有钱，有钱也不能这么可劲儿造。”

　　周竞曦垂眼想了会儿，“要不你跟我走吧。”

　　“……啊？”

　　“反正你在这个公司也跟不了什么大腕儿，成天忙忙叨叨，哪儿有事让你去你就得去。我那儿正缺个助理。”

　　小熊一开始还以为周竞曦让他跟着去搬东西，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神展开，顿时被说动了，咽咽口水，后又踟蹰着问，“可我听说你现在已经有两个助理了？”

　　周竞曦烦躁地一摆手，“都我爸找的。隔三差五跟我爸打小报告，烦。”

　　几天之后，周竞曦还是回到那个WIND6曾经一起住过半年的地方。

　　屋中阴冷，一丝人气儿都没有。整个房子空旷寥落，带着空置许久特有的灰尘味道。周竞曦一步步上楼，然后左转，直到打开房门才想起来，他找错了房间。

　　和裴子琪换过房间之后，他就不住这儿了。

　　裴子琪的行李早已搬走。整个房间中只留下了角落的那台电钢琴，还有五斗橱上盲盒娃娃之类的小玩意儿。

　　周竞曦走到五斗橱前，手指一抹，厚厚的一层灰。悲伤蛙眼罩脏兮兮地变了色，小圣诞树也是，周竞曦拨了一下密密匝匝的针叶，呛得咳嗽。

　　从前周竞曦老抱怨凌捍宇，怎么就非要把拿给他的这些小玩意儿放在五斗橱上。周竞曦家里的手办有专门的玻璃展示柜陈列，定制的，层高都按周竞曦要求来——这儿倒好，虽说房间面积也不小，但肯定不可能为了这些东西专门弄个占地方的展示柜。凌捍宇就笑眯眯说摆这儿多好玩，要不然房间里太单调了。

　　那时凌捍宇给周竞曦买过不少盲盒，周竞曦也没多喜欢，拆开了往五斗橱上随手一摆，过后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直到现在想起这事，周竞曦都觉得凌捍宇对他误会太深，看他买过两次盲盒而已，就真以为他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

　　但转念再想，凌捍宇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方式能表达对他的在意了。

　　周竞曦从柜子里找了个包，将脏兮兮的小玩具擦干净放进去，剩下一棵圣诞树不好清理，弄了周竞曦满手灰，周竞曦就举着圣诞树背着包，回到程维那边的房间里。

　　屋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周竞曦费力地拽出床下的旧纸箱子，打算将东西都捣腾出来，先带走再说。旧纸箱中，最上面放着周竞曦很久以前的曲谱手稿。周竞曦随手拿起来翻了两下，正要合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有一页五线谱……太整齐了？

　　周竞曦翻回那页，略略扫了一眼，看清的瞬间忽然大脑停滞，被灰尘呛得鼻子一酸。

　　这首他很多年前没写完的曲子，有人帮他写完了。

　　周竞曦甚至不知道这是凌捍宇什么时候写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曲谱干净清爽，音符规规矩矩，连音线圆润漂亮，一看就知道不是随手乱涂，肯定是在创作完成、写过无数遍草稿之后，认真誊抄上去的。

　　周竞曦给电钢琴插电，试着将这段曲子弹奏出来。多年前周竞曦这首曲子写得随便，鬼画符似的音符也很随便。凌捍宇竟还颇有仪式感，连表情术语都没忘记标注。

　　Animato，有生气地。

　　如果说周竞曦所写的前半段是矫饰伪行的活泼温馨，那么凌捍宇续写的后半段就是真挚热烈的生气昂扬，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笑着、永远慈悲。周竞曦弹琴时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只要他一直弹下去，等他再回头，就能看到凌捍宇正对他笑一样。

　　仓库中其他五人的位置也都空闲下来，只剩下周竞曦地盘里孤零零的一堆。粉丝送的东西周竞曦不忍心扔，虽然不贵，可毕竟是她们的心意。周竞曦将礼物装进箱子，一通折腾，其中翻出了个正面是透明硬塑料的纸壳盒子。

　　盒子扁扁的，跟装衬衫的盒子差不多，但又比衬衫盒子略厚一些，塑料板覆盖下的Q版画像笑得得意又张狂。

　　周竞曦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有次握手会粉丝送的，里面是个帆布包，粉丝亲自设计了上面印着的周竞曦画像。

　　这东西倒挺实用，适合拿到片场，要不背包随处乱丢，周竞曦总也想不起来挂个名牌。

　　周竞曦打开盒子，拎起帆布包的背带，这才发现盒中的帆布包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另一个被压在下面的帆布包上，画着的Q版画像是凌捍宇。周竞曦的画像龇牙咧嘴地笑，还踮脚；而凌捍宇的画像伸出一只手，停在与自己额头等高的位置。

　　像极了周竞曦非要跟凌捍宇比个儿，凌捍宇就笑着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