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27、第 27 章

　　次日拍竹林VCR。周竞曦顶着惺忪睡眼起个大早，结果没到中午就拍完了。从头到尾吴安娜这个特邀嘉宾就没出现过。周竞曦偷摸打听了一下，陈墨那组在行政酒廊取景，白菜当然也跟着猪走。

　　整场拍摄还算顺利，只有一个地方小小改动了剧本设定：剧本原定梅超风要在竹林深处弹琴，但让周竞曦两天之内学会古琴显然不现实，于是就改成了梅超风在竹林深处磨匕首。磨匕首显然简单许多，不需要附庸风雅，周竞曦拍摄起来也没什么负担，与凌捍宇配合默契，进度大大超出节目组预期。

　　下午有表演老师来为两人指导。排练过后，转眼到了饭点儿，节目组的人来叫他们，说今晚吴编请客，让大家都过去。凌捍宇还跟节目组客气一番，说让吴编请我们，这怎么好意思。周竞曦没脸没皮，直言问道：“哪个包间啊？”

　　周竞曦从小跟吴安娜那是一起挨过揍的情分，别说吃她一顿，就算给她吃破产，周竞曦都不带打磕巴的。二人去得晚，到时已经开席了。演员嘉宾坐一桌，吴安娜混在其中，身旁留了两个空位置，是给凌捍宇和周竞曦的。

　　周竞曦装模作样地跟吴安娜自我介绍，还郑重其事握了手，然后就毫不见外地坐下，准备开吃。凌捍宇也跟吴安娜打了招呼，坐到周竞曦身边低声说：“今儿都是你爱吃的菜。”

　　周竞曦挑嘴，能凑出一桌全是他爱吃的也不容易，看来这菜是谁点的可想而知。周竞曦朝远处探探下巴，“我要海胆，还有红糖糍粑。”

　　凌捍宇就给他转桌子，边转边说：“明儿还得录节目，红糖糍粑别吃了。”

　　“就吃一块嘛。”

　　“你吃完肯定还想再吃，不如干脆一口也别吃，就不惦记了。”

　　周竞曦眼巴巴盯着桌上那盘红糖糍粑。煎得金黄喷香的糍粑上均匀淋着浓稠甜腻的糖浆，再撒上细腻的黄豆粉。这哪里是食物，这叫快乐源泉。

　　周竞曦悄悄抠着餐巾，很小声地对凌捍宇说：“那你吃给我看。”

　　凌捍宇失笑。这祖宗果然想一出是一出。“我明儿也是要上镜的。”

　　周竞曦不满且委屈地哼唧，“反正你吃了也不胖，你怕什么？”拿手比出一小段距离，“就吃一小块，就一小块，好不好？”

　　凌捍宇本想拒绝，可一看周竞曦委屈巴巴的神色就没辙了，“行吧。”

　　周竞曦立刻乐了，殷勤地给凌捍宇挟了一块糍粑。凌捍宇咬了一口，周竞曦两眼放光，满心期盼地问，“好吃吗？”

　　凌捍宇拿纸巾擦擦嘴角，“好吃。还热着呢，糖浆直往下淌。”

　　周竞曦看得着吃不着，羡慕地舔舔嘴唇，“等明天晚上录完我就吃。”

　　凌捍宇提醒他，“明天过后，咱们还有舞台。”

　　“那无所谓。”周竞曦将筷子伸向海胆，“六个人一起，谁注意我胖了瘦了。我都瘦那么久了，还不能胖一胖？”

　　周围人多，周竞曦难得消停，只一边吃着一边和凌捍宇小声说话。凌捍宇想叫周竞曦一起去隔壁桌给导演和制片敬酒，周竞曦不去，说不想喝酒，还让凌捍宇也别去。凌捍宇怕礼貌上过不去，又说不动周竞曦，就自己去了，说打个招呼就回来。

　　凌捍宇走后，吴安娜装模作样清清喉咙，“你这食量也不行啊。”

　　周竞曦挟了一条生菜，“好意思说呢。明儿晚上录制，今晚请吃饭，你让我吃还是不吃？一点请人吃饭的诚意都没有。”

　　“小白眼狼。”要不是人多眼杂，吴安娜能用尖头高跟鞋踢他，“还不是你爸看你最近瘦了好多，怕你嘴亏，才让我过来贴补贴补你。怎么样，在澜姐手底下不好过吧？”

　　周竞曦筷子没停，“凑合过呗。”

　　凌捍宇很快从隔壁桌回来。周竞曦又一扔筷子跑了，去洗手间。中间的位置空了下来，桌上却忽然咚咚两声，凌捍宇转头，是吴安娜拿指节敲桌子。

　　吴安娜朝周竞曦离去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似笑非笑打量凌捍宇，“你们两个……”

　　凌捍宇心里一跳，总觉得吴安娜这个眼神意味深长，但仍装作若无其事，“怎么了？”

　　“你对他有意思？”

　　被吴安娜如此直白地挑破，凌捍宇饶是脸皮再厚也遭不住，但吴安娜这话来得突然，凌捍宇连应该如何自然地反驳回去都没想好，遂只能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干笑一声，避免与吴安娜直接对视。

　　吴安娜换到周竞曦的座位坐着，举着红酒杯凝视其中倒映的摇曳灯光，“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一当编剧的，天天琢磨人物心理，这点儿观察力还是有的。”

　　否认了估计吴安娜也不会信。凌捍宇干脆没否认。

　　既然周竞曦一直演着，吴安娜怎么也得把他这戏续上，于是装作和周竞曦不熟的样子，故意问凌捍宇，“看他挺爱使小性子的，你能受得了他？”

　　一说起周竞曦，凌捍宇立刻比刚才思考如何招架吴安娜的问题自在得多，“您别这么说他。他就是小孩儿心性，其实人很好的。”

　　“哦？”疑惑不解的上扬尾音，“怎么好了？”

　　“他好的地方多着呢——活泼，热情，虽然有时候淘气一点儿，冲动一点儿，但很可爱。他也很善良，我们工资一个月四千，之前南边发洪水，公司组织捐款，他一下子捐了一万多。他年纪小，以前也没工作过，估计他能攒下来的都捐出去了。而且他弹琴弹得好，还会自己写曲子，只是平时不爱张扬，所以粉丝都不知道。还有……”凌捍宇略一停顿，“他对粉丝也很好。平时不管跑通告多累，要是有粉丝在，想签名或者合照什么的，他从来不拒绝。”

　　吴安娜眯起眼睛审视凌捍宇，“那他对你好么？他连转个桌子都得支使你。”

　　凌捍宇不以为意地笑笑，“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我比他大三岁呢，我得让着他。两个人相处，肯定总得有一方让着另一方。”

　　吴安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也是。”

　　隔日，凌捍宇和周竞曦到电视台录节目。《桃花灼灼》最大的难点在于两位主演都需要吊威亚，而且还有打斗场面，需要在有限时间内练熟武术动作。总算两人跳过那么多舞，武术指导设计的动作也不算难，这关算是勉勉强强熬过去了。

　　录制晚上七点开始。上台之前两人做好妆造，周竞曦捂着排练时摔得淤青的肩膀唉声叹气，“早知道咱俩还不如抢女朋友呢，累死了。”

　　休息室外探进一颗脑袋，“什么叫‘还不如’？抢女朋友怎么了？”

　　裴子琪的造型和平时生活中几乎没有区别，T恤大裤衩，要多随性有多随性。凌捍宇招呼他过来坐，裴子琪笑嘻嘻地进门，在周竞曦的一头灰白乱发上抓了两把，“曦哥，你这造型厉害啊。”

　　周竞曦骄傲地一昂下巴，“不厉害能行么。这发套粘的，我都怕我脱发。”

　　“跟你们一比，我们那边省事儿多了。维哥还稍微画了个妆，打个发蜡，我连妆都没画。”

　　周竞曦说：“你还娇嫩。你维哥都几岁了。”

　　三人漫无目的地闲扯，眼看快到时间，裴子琪就又回去了。开机之前，凌捍宇转过头问周竞曦，“紧张吗？”

　　周竞曦嘴硬道：“跟我PK，该紧张的是你。”

　　虽说周竞曦此前也在台上演过一些短剧，可那都是小打小闹，观众覆盖面也并不广。这次表演几乎可以说是周竞曦走上演员道路打出的第一炮，万一打个哑炮出去，再想扭转观众心中的印象可就难了。

　　凌捍宇像是看穿周竞曦的虚张声势一般，了然一笑，“我又没想过要正儿八经当演员。倒是你，你从前不是说你不喜欢唱跳，更想表演吗？”

　　周竞曦立刻紧张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

　　这话说出去就是个把柄，掐头去尾断章取义就能当黑料，万一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也够他喝一壶。

　　凌捍宇回忆一番，“比赛那时候吧。我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反正你跟我嘀咕过。”

　　还好还好，只是对凌捍宇瞎嘀咕而已。周竞曦放心了几分，后又叮嘱道：“可别告诉澜姐，她知道我说过这话非得敲我不可。”

　　凌捍宇一笑，伸手要摸周竞曦额前的乱发。周竞曦矫健地躲开，“干什么？”

　　凌捍宇说：“你头发太乱了，我帮你弄弄。”

　　周竞曦半信半疑，但终归没有再躲。凌捍宇给那灰白假发理顺了些，以免遮挡周竞曦的眼睛，“好了。”

　　月光倾洒，竹林幽深。晚风如哭，十面埋伏。

　　周竞曦原本漆黑闪亮的双眸失了焦距，坐在竹林边的石上，一下一下，缓慢而用力地打磨匕首。

　　一身青衫、风姿隽爽的凌捍宇执箫而来，声音寒凉如遍地月辉，“若华。”

　　周竞曦微微侧耳，却没望过去——毕竟是个瞎子，望过去也无济于事——只低垂睫毛，笑意戚戚，“师父，你终于还是找到了我。”

　　纵然仇敌靠近，此时两人却仍粉饰太平，如同寻常师徒一般，闲话叙旧。

　　周竞曦最初看这剧本，只觉得这CP是邪|教，可两天的揣摩与排练下来，心里却又隐约有些对两位主角的惋惜与不解——师徒身份算什么，两情相悦是多么难得的事，可这两人偏就掣肘于公序良俗，硬是将心底的话压下，谁也没说。

　　就跟过去那么多年没长嘴一样。

　　周竞曦虽这样想，却也并不否认陈玄风和梅超风的感情，究其根本，大概只能说陈玄风出现在了最合适的时候。万物皆有定时，栽种有时，收获有时；哀痛有时，歌唱有时。

　　或许正因心存遗憾，才更加念念不忘。

　　幕落之前的最后一个镜头，梅超风将死，黄药师将其抱在怀中，沉声问道：“当年你同玄风离开桃花岛，你可曾懊悔过？”

　　周竞曦嘴唇翕动，没有焦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滴眼泪干脆利落自眼角滑落。

　　“他不懊悔，我也不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