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13、第 13 章

　　董辰作为圈里炙手可热的明星摄影师，多少大咖追在她身后求着她拍，即使开出天价，依旧一片难求。董辰向来爱惜羽毛，对于拍摄的要求也是出了名的高，最擅长挖掘模特的隐秘气质，返璞归真。

　　别说捏脸了，上年纪的那些明星董辰连一条法令纹鱼尾纹都不带给P掉的。

　　小熊打完电话，风风火火迈了过来。或许是电话掐架太投入，刚才的剑拔弩张仿佛与小熊全无关系。“车马上就到，那司机也真是的，这个点儿了告诉我路上堵——捍宇你拎着曦曦干什么？”

　　凌捍宇放开周竞曦。

　　周竞曦愤恨地捏紧拳头，没再往程维身上扑。

　　程维抱着胳膊，挑起嘴角笑笑，生怕火拱得不够旺一样，对着小熊向周竞曦的方向探探下巴，“你看他那脸。”

　　小熊仔细打量周竞曦一番，“哟，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昨晚睡得晚？等问问化妆师，能不能给遮遮。”

　　程维，“……”

　　凌捍宇，“……”

　　周竞曦，“……”

　　果然，跟一个胖子无所谓探讨胖。因为他压根看不出来肿不肿胖不胖。

　　上车之后凌捍宇把三明治给周竞曦，周竞曦心烦，不要。昨晚都吃出这么大祸端了，还惦记吃呢。虽说小熊的迟钝给了周竞曦一点聊胜于无的信心，但化妆师和摄影师可不傻，别说昨晚像他那么造，凌捍宇他们睡觉之前多喝一口水估计摄影师都能看出来。

　　想到此处，周竞曦悔不当初。

　　怎么就鬼迷心窍馋虫上脑，被吕遥给勾去了呢。

　　发车虽晚，还好并未迟到，几人到达时正赶着化妆师们前后脚。化妆室开了灯，周竞曦向镜子瞥了一眼，懊恼得恨不得以头抢地，简直想把这张浮肿憔悴的脸挖个坑埋进去。

　　给周竞曦化妆的是个白衣服漂亮姐姐。漂亮姐姐轻轻抬着周竞曦的下巴，左右看看，“是不是昨天熬夜了呀？”

　　这话已经很给周竞曦留面子了。一般人不熬俩通宵熬不出这效果。

　　周竞曦垂下眼眸，嗯了一声。

　　程维那边都开始上粉底了，脸转不过来瞧热闹，声音倒是不落下。“昨天还不这样呢。就为了赶辰姐的场，马不停蹄给自己熬成猪头。”

　　凌捍宇朝程维肩膀拍了一巴掌。

　　程维不说话了。

　　周竞曦恨得牙根痒痒，可化妆室里人多，当着外人的面吵架又太掉价，周竞曦要脸，只能硬忍。而且说到底，这事儿终归……是他理亏。

　　化妆师给周竞曦打了几层底后，开始上粉底。

　　“有点儿浮粉，可能是昨天没休息好。”

　　周竞曦沮丧地抬眼瞅她，“那怎么办？”

　　化妆师被周竞曦的样子逗笑了，“我给你用个安瓶，问题不大。以后要是遇到这种情况，睡前可以敷个面膜，早上也可以敷一个。”

　　千辛万苦画完了妆，周竞曦往镜子里一看，五味杂陈之中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化妆师应该已经尽力了。

　　周竞曦这辈子从来没在脸上堆过这么多修容。可饶是如此，面部的棱角与线条也仍差些火候。自出道以后，WIND6经常昼夜颠倒着赶通告，但无论舞台还是试镜，哪个都不及拍大片这般让人的疲惫状态无所遁形——而且无可补救。

　　凌捍宇早画完了，跟周竞曦说：“转过来，我看看。”

　　周竞曦转过了头。

　　凌捍宇眼神明亮而专注，向周竞曦灿烂一笑，“挺好的。”

　　周竞曦可笑不出来，心说你什么时候瞎的。

　　棚内一切准备就绪，董辰正在看着助手调试镜头。WIND6几人向董辰鞠躬问好，董辰也笑眯眯地点头回应。周竞曦躲在最后，只盼着凌捍宇把他遮得严严实实，最好能直接让他隐身，就可以免于面对董辰的照妖镜。

　　然而事与愿违。董辰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精准地落在周竞曦身上。

　　“你是周竞曦？”

　　周竞曦纳闷着难道董辰也认识他爸，上前再次鞠躬，心虚笑道：“是的，我是周竞曦。辰姐您好。”

　　董辰点点头，又多看周竞曦好几眼。周竞曦一颗心蹦得快要拉去抢救，就怕董辰再问他这张脸如何如何。还好董辰没说什么，指挥六人摆POSE。

　　拍摄开始。

　　虽然成片将是六人合照，但拍摄时大部分还是各拍各的，六人齐上不过先找找感觉。董辰拍了几张，眼神不住往周竞曦身上飘，周竞曦愈发紧张，掌心汗湿，滑腻腻的。

　　快门的咔嚓声停下。董辰让助理将刚才那几张照片导进电脑放大，看了几遍，然后冲周竞曦勾勾手指，“你，你先过来。”

　　余下五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周竞曦身上。棚内其他人也鲜少见到这情况，一时面面相觑。

　　周竞曦的心缓慢沉了下去。

　　大灯照得周竞曦冒汗。周竞曦狼狈地抹抹额头，连脸上有妆都浑然忘了，浑浑噩噩走出灯光范围。

　　董辰对着余下五人继续咔咔地拍，隔了半晌，大约是余光瞥见周竞曦还杵在那儿，才轻飘飘说：“今天状态不太好。等状态好再拍吧。”

　　沉下去的那颗心大概被乱石砸死了，动也不动。

　　董辰拍摄的预约周期一向出奇地长。这次是WIND6透支了八辈子运气，各种机缘巧合才恰好赶上董辰为他们这期封面执镜。

　　等周竞曦状态好了，董辰还管他谁谁呢。

　　凌捍宇遥遥望着周竞曦，眼神焦急，眉头微蹙。董辰从相机后面让出半张脸，长长的红指甲指着凌捍宇，“你，看镜头。”

　　“辰姐，”凌捍宇脱口而出，“能再给小曦一次机会吗？”

　　董辰显然没将这话听进耳朵，指挥裴子琪和丁航换了个位置，然后才道：“我都说了，等状态好了再拍。今天不行。”

　　画饼都画得如此敷衍。而且凌捍宇这话也够蠢的，这压根不是董辰给不给机会的问题。周竞曦有如芒刺在背，脚趾头抠出泰姬陵，棚里再待不下去，干脆出去透气。小熊本想跟上，看见周竞曦那脸色，又退缩了，讪讪躲了回去。

　　快门声被大门隔绝在身后。周竞曦望着窗外的炫目日光，长长呼了口气，想去洗手间把脸洗了，又怕只用清水会越洗越糟。

　　其实这样也好。直接被撵出来，总好过一直提心吊胆担心即将被撵出来。

　　周竞曦闲着也是闲着，百无聊赖地在走廊里来回转悠。二十楼的高度从落地窗看下去，飞驰穿梭的车辆如同脆弱的模型，城市喧嚣只存在于双层玻璃之外，而玻璃之内的他脸丢得比谁都干净。

　　又过许久，右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周竞曦往右一瞅，却没有人，反而是左边乍然出现一道声音，“看什么呢？”

　　无聊的小把戏。

　　这声音清凉动听，如同带着危险磁性，却又十分耳熟，如同阔别多年。来者玉立在周竞曦左侧，同方才的周竞曦一样垂眼俯瞰街景。

　　周竞曦瞧他一眼，没出声。

　　王青陌这才向周竞曦看去，“周竞曦？”

　　周竞曦仍盯着玻璃外墙，不咸不淡地捧哏，如同被按头表演，“前辈认识我？”

　　王青陌挑眉，“WIND6，我知道。我也看选秀综艺。”

　　王青陌是乐坛出道十几年的大前辈，从前有过几年几乎年年血洗金曲奖，声名煊赫，气势如虹，虽说近些年作品少了，但江湖地位还在。周竞曦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喜欢王青陌，还靠着家里拿到不少内场前排票。但大约因为自小见惯娱乐圈的花套路，周竞曦从来也不觉得“明星”这个耀眼光环有多稀罕，所以私下没追过星，自然也没跟王青陌有过什么个人接触。

　　王青陌的话头都给到这儿了，再砸场子说不过去。毕竟是童年偶像，周竞曦遂强颜欢笑，卖了几分薄面，“我小时候很喜欢您，还看过好多次您的演唱会。”

　　王青陌也笑出来，妆容遮掩下的眼角折叠出轻微细纹，“小时候？那现在呢？”

　　王青陌如今已是奔四的年纪，虽然保养得宜，毕竟也不是大小伙子了，眼角眉梢总能看出些年龄感。

　　周竞曦年幼无知时确实迷恋过王青陌，可现在再看也就那么回事。但即使过了上头的时候，王青陌帅也还是帅的，下颌线条坚毅，下巴一道美人沟，双眼深邃如潭，瞳仁漆黑如墨。

　　周竞曦努力收拾溃败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对王青陌笑了笑，“您的许多歌都是经典作品，传唱不衰。”

　　王青陌专注打量着周竞曦，没再说话。

　　两人正沉默着，远处传来一个女声叫道：“王老师，进来吧！”

　　王青陌刚才一直在WIND6隔壁的摄影棚拍摄。闻声，王青陌答，“知道了。”匆匆掏出手机，问周竞曦，“要不要加个微信？”

　　“呃，啊？”周竞曦措手不及，“我手机没带出来。”

　　王青陌只当这是个肯定回答，打开搜索框，将手机递了过去。周竞曦输入微信号，界面上弹出微信名片。王青陌点击“加为好友”，拍拍周竞曦的肩膀，“记得通过。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你来上海我请你吃饭。”

　　周竞曦对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后知后觉答应一声，隔了会儿，又悄悄回到棚里，让小熊把他手机拿过来。

　　小熊忧心忡忡地给周竞曦递手机，“你去哪儿了？”

　　董辰正在给凌捍宇拍单人，其他四人在一旁看着。周竞曦远望过去，恰好对上凌捍宇的目光。董辰夸赞，“很好，再换个角度，脸朝这边侧一下，对。”

　　周竞曦收回视线，“没去哪儿。就随便溜达溜达。”

　　小熊叮嘱，“别跑远了。”

　　周竞曦懒得回话，胡乱点点头。

　　小熊确实多虑了，周竞曦不但没跑远，甚至都没跑出楼层，就在窗边呆呆站着，机械地在手机屏幕上乱按。

　　王青陌的朋友圈花里胡哨歌舞升平，见天儿就是吃吃喝喝。周竞曦翻了会儿，竟然还翻到了他爸的点赞。

　　果然他爸比他有名多了。全世界都认识他爸。

　　自打出道周竞曦就没发过朋友圈，还把朋友圈设置为三天可见，就怕哪天他爸啪叽点个赞，他直接掉马。

　　已近中午，太阳愈发炫目。周竞曦早上没吃东西，傻站在阳光里头晒得发晕，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会儿，屏幕上闪出一个此时周竞曦最不想见到的名字。

　　姜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