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动物外卖员之后》乐星辰

14、非洲狮06

　　事实上，众多前人的经验已然证明，短途旅行可以开车，十分方便。
　　可一旦开车的时间超过半天，就还是坐火车比较舒适。如果着急，就最好去坐飞机。

　　从非洲站到085给钱乘舟的任务坐标位置，总共有两千多公里，钱乘舟除了在心里把老王和老王公司的线路腹诽了个狗血淋头之外，还是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开始思考他要怎么走。

　　——除了老王的那种逆天环球公交车，普通的陆地公交车和小轿车，都需要在公路上行驶20个小时左右，越野车也一样。
　　而即便系统将非洲的大部分公路设置成了没什么车辆的“无人路”，钱乘舟粗略估计，也至少需要15个小时以上。

　　15个小时……中途需要休息至少一次。

　　而上一次，钱乘舟开这么久的车，应该还是刚刚毕业进入前公司的时候。

　　工作第一年的年假，他年轻不知社畜之辛苦，被几位同样很年轻的同事邀请，便和他们一起自驾去了新疆旅游。

　　他是孤儿，不是温室里养出来的任性少爷，即便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有拒绝。
　　因为他当时觉得，拒绝同事们的游玩邀请很没有必要：同事叫了，他也没什么事情，那就去呗。一路上还能看看景色、听听别处的风土人情，与同事们培养培养感情，日后工作也好开展，简直是一举多得。

　　于是，一行人开了两辆小轿车，钱乘舟作为备用司机，在两辆车之间来回乱窜，累了个半死。

　　那一次年假回来，他的身体告诉他：我根本就没有休假，我亏了。

　　所以从那之后，钱乘舟就再没有开过那么久的车了。

　　钱乘舟叹了口气，一边开车一边对抗周围的黑暗——他在老王的公交船上睡醒，天就已经完全黑了；等老王把他送到非洲站，已经是当地时间的晚上10点左右了。

　　再等钱乘舟拿到越野车，开车上路，那码头上的人们也大都要准备睡觉了。

　　走夜路再怎么说也不如白天安全，而非洲大陆上的“无人路”周围没有路灯，钱乘舟仅仅靠着越野车的大号车灯来驱散远方的黑暗，开了没两个小时，身体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对抗他的意志，而对抗的结果就是：钱乘舟再次犯起困来。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虽然要尽可能快速地将外卖送到非洲狮女士的爪中，但再急应该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安全最重要。

　　于是钱乘舟又往前开了一会儿，就干脆将车停在了路边，把座椅放平，继续睡觉。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又睡醒，喝了两口水，跑出去用路边的“巨型猫砂盆”上了个厕所，随手挥走了几只觊觎他的大蚊子，回来之后感觉头脑清醒，通体舒畅。

　　他再次开着车上路，过了一会儿之后，就连085也觉得看同样的景色很无聊，于是不请自来地放起了歌。

　　不知道085到底是什么出厂设置，随机出来的歌曲不是奶奶辈喜欢的老歌就是小学生喜欢的流行口水歌，时间跨度至少一个花甲。
　　钱乘舟听得脑袋疼，提出让他切换成新闻，却被085告知：“本系统内无新鲜事。”

　　钱乘舟：“……”
　　到底是无新鲜事呢？还是有新鲜事、你却不能让我知道呢？

　　他顿了顿，只好让085随机切换歌单。切了无数次后，智障AI终于找到了一个差不离的，放起了忧郁民谣。

　　钱乘舟：“……”
　　行，就这样吧，要求不能太高。

　　于是，伴着好像被烟浸过的嗓音，钱乘舟的脑子没事干，再次复盘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以及系统内的疑点。

　　首先，最重要的一件事：他目前依旧不清楚系统的具体目的、以及系统背后的游戏公司、和开发者的具体信息。
　　085说这些都是加密数据，要靠完成任务来获取密钥——但是，那任务是什么？钱乘舟现在不得而知。

　　其次，一个很可疑的地方是，085甚至都不知道还有120号以后的特别顾问。这不仅说明系统在它的这些“下属”面前所有隐瞒，还说明它在很谨慎地面对这些“下属”。
　　而它这样做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防止下属临时倒戈。
　　——为什么会倒戈呢？有可能是因为它做的事情让它的下属们无法苟同。

　　钱乘舟微微挑着眉毛，觉得这件事情里面应该可以大做文章。

　　第三，这个系统目前已知的目的之一，是宣传环保。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钱乘舟却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上个任务里的那位北极熊女士瘦弱的样子刺激到了他，也有可能是系统本身三缄其口的行为让他感觉到不快，甚至还有可能是现实世界里总有温和环保主义者和极端环保主义者两种派别……总之，虽然钱乘舟心里还没想明白这其中有何关窍，但他就是觉得这一点很是存疑。

　　085的歌单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问题，逐渐有一些从忧郁民谣过渡到死亡摇滚的趋势，钱乘舟赶紧叫停，干脆让他放起了钢琴曲。

　　4个小时后，钱乘舟终于看到了一个大发慈悲的“系统服务区”。

　　那其实是一个小村落，颇有地理书上的“非洲土著”感，不少房子都是用茅草搭起来的。而现在，很多小孩子穿着非洲本土的民族服饰，在服务区内跑跑跳跳地做游戏，看到了越野车之后，便哇哇大叫着围了过来。

　　钱乘舟赶紧求助：“……085，这什么情况？”

　　085停掉了钢琴曲，整个AI都仿佛被熏陶得多了一丝古典味道，施施然说道：“您现在停在了‘系统服务区’中，这些小朋友都是从小就生活在服务区里的，他们现在正在庆祝属于自己的节日。”

　　钱乘舟：“所以就是……NPC在过儿童节？”

　　这个很接地气的形容让085身上残存的一丝古典味道也没了，他顿了一秒才说道：“是的。”

　　钱乘舟看着这些好奇往车里瞅的孩子，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已经过来敲他的车窗了。
　　他头大地问道：“那我要怎么做才不算是冒犯？”

　　085不放过任何一个雁过拔毛的机会：“很简单的钱先生，您给他们礼物就好。”

　　钱乘舟：“……”
　　这不就是在讹人？

　　钱乘舟虽然没有小孩恐惧症，小的时候还经常带着一群比他更小的孩子乱跑，长大了也时不时地回福利院看看，但那都仅限于叫他“舟舟哥哥”的中国小孩，面对这群语言不通、习俗也不通的外国小孩，他开始本能地往后缩。

　　然而，被那一两个小大胆带着，所有小孩子的胆子好像都大了起来，围越野车围得越发紧实。

　　钱乘舟把脑子转成了飞盘，突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去非洲玩的话，可以给当地人带一些诸如清凉油、风油精等等中国特有的小玩意儿，既能防蚊虫，又凉快，他们大多都很喜欢。

　　钱乘舟眨了眨眼睛。
　　这个说法早就有了，而现在又过去这么些年，真实性已经存疑。

　　只不过……这里毕竟也不是现实世界。

　　钱乘舟顿了顿，决定赌一把——万一赌对了呢？

　　于是他问085要了一大袋龙虎牌清凉油，想了一下，又十分贴心地要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

　　085仿佛震惊于他的机智，半天没说出话来。

　　于是，钱乘舟拿着清凉油和奶糖下了车，得到了小孩子们的热烈欢迎。

　　不多时，他散完一圈礼物，被一个长得很壮实的小男孩领着，来到了自己家，一个同样很壮实的男人迎了出来。

　　小孩子叽里呱啦地同男人说了一句什么，将手里的清凉油和糖举给大人看，然后双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东西，又说了一句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个穿着大汗衫的男人抬起头，对钱乘舟报以热情的微笑，又叽里呱啦地和他说了一句什么。

　　钱乘舟听不懂非洲话，但能听得懂语气，总之肯定是没有恶意。

　　于是他也笑了一下，又给了大人几盒清凉油做为见面礼，同时在脑子里戳085：“他们在说什么？”

　　085：“……”

　　钱乘舟：“赊账，江湖救急。”

　　085非常干脆地从钱乘舟的账户里赊了10积分，这才说道：“小男孩和大人说：‘爸爸，这个叔叔给了我节日礼物，你看！他还开了一辆有大象那么大的车。’”
　　“大人说的是：‘欢迎您，远道而来的朋友！谢谢您给了我儿子节日礼物！’”

　　收到钱乘舟的清凉油后，男人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085继续称职地翻译：“哦！这是很珍贵的礼物，感谢您如此看重我和我的家人！我是这个村子里的村长，您的到来真是使我们这个村庄蓬荜生辉，为了向您表达感谢，请留下来吃一顿早饭吧！”

　　钱乘舟在听到“这是很珍贵的礼物”之后，就开始哭笑不得，觉得系统设计师肯定和他一样是个土包子，所见所闻皆来自于网络……

　　男人的话音刚落，里屋又走出来一个女人。她穿着宽松的碎花裙子，手里拿着一大盆白色的糊糊状的东西，正用勺子在里面搅拌着。
　　女人也十分热情地说了一句什么，085表示那同样是欢迎和感谢的话。同时，女人又举了举手里的盆，表示早饭已经做好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请他坐下一起吃。

　　钱乘舟略有尴尬地挠了一下下巴，感觉自己好像是故意过来蹭饭的。
　　尤其是在085解释了“按照习俗，这个非洲部落在‘儿童节’这一天，会先等小孩子们跳完舞、做完游戏，然后才开始吃早饭”之后，这种尴尬的故意感好像更甚了。

　　他本来想逃回车内，却实在架不住这一家三口的盛情邀请。最终，钱乘舟坐下，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糊糊早饭。

　　那糊糊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吃了竟然很扎实，钱乘舟没吃几口就感觉到了饱。

　　他和这一家三口边吃边聊，知道了这一族部落的风土人情，也知道了这里离马赛马拉国家公园还有将近1000公里的路程。

　　也许是觉得他没有吃多少，女人又去了里屋，不一会儿，拿出了另一小盆糊糊。

　　只不过这盆糊糊是黄绿色的，质地比他们刚刚吃的那一盆浓稠。
　　那糊糊里还悬浮着一些块状物，让钱乘舟无端想起了小时候在福利院里，比他更小的那些小婴儿们……拉肚子时的场景。

　　钱乘舟：“……”
　　这……他不太能吃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