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动物外卖员之后》乐星辰

15、非洲狮07

　　男人挥手驱赶飞到桌子上的蚊子，热情地说了一句什么，女人也在一旁附和，小男孩手舞足蹈地赞同爸妈的话。

　　钱乘舟：……怎么不翻译了？
　　“085，”他呼叫特别顾问，“请问您是卡住了吗？”

　　085贱兮兮地说：“钱先生，由于十分钟的时间已过，我的翻译功能需要您继续购买哦。”

　　钱乘舟：“……敢情您老翻译一分钟就要收1积分啊？！”

　　085：“同声传译很贵的。并且，钱先生，我是按照你们实际交流的时间收费的哦，从您开启这项功能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三分钟啦。”

　　钱乘舟：“……”
　　那我还得谢谢您是个良心商家？

　　他痛定思痛，想了想自己越赊越多的账，决定将这同声传译的功能减半：“这样，你不要翻译他们说的话了，只把我说的话翻译给他们听。”
　　——毕竟他并不想吃那一盆绿油油的糊糊，来服务区里休息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可以继续往非洲狮女士那边赶路了。

　　于是钱乘舟礼貌地拒绝了这一家三口的好意，又找085买了一盒巧克力，当做是感谢他们热情款待的回礼。

　　男人知道他要走了，却好像越发想让他吃下那一盆糊糊，直接从女人的手中把盘子抢过来，说什么都要让钱乘舟吃一口。

　　钱乘舟：“……”
　　这种反应……他都担心这是不是人家的特别风俗了——必须得吃一口，不然不礼貌？

　　钱乘舟顿了顿，问085：“帮我翻译一下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085：“他说，‘这个能防止生病，您一定要吃。’”

　　钱乘舟：“……”
　　果然是特别风俗。那行吧。
　　于是他再次拿起勺子，死命将脑子里的发散思维收回来，吃了一小口。

　　“非常感谢你们！”钱乘舟朝着男人和女人微微弯腰，又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客气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得继续赶路了，你们的热情款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085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翻译了过去，然而男人却还是不依不饶，可能是看出了他现在不想吃那糊糊，便说什么都要让他带着走。

　　盛情难却，钱乘舟最终还是收下了那盆绿糊糊，又悄悄让085再次放下了一盒巧克力。
　　——他抠门归抠门，却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这一家人热情又善良，可他却是与他们萍水相逢，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
　　所以就更不能抠抠搜搜，该还的人情现在就要还，不然岂不是真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钱乘舟回到了车上，将饭盆和没剩几小盒的清凉油一起放在了后座上——盆子边缘挺高的，也不用担心路上颠簸，会让里面的糊糊洒出来。
　　想了想，他又拿出了一小盒清凉油，这才回到了驾驶位上。

　　虽然穿着长袖长裤，但由于天气热而露在外面的小臂却还是被蚊子眷顾了一番。

　　钱乘舟一脸愁容地挠了挠那几个发痒的包，扭开清凉油涂了上去。
　　之后他也没把盖子再盖起来，而是就那样敞开放在了车子的挡风玻璃前，让它发挥应有的驱蚊作用。

　　就这样又开了两三个小时之后，钱乘舟终于看到了稀树草原的景色。

　　国内没有真正的稀树草原，钱乘舟本人也只在纪录片里看到过它的样子。而现在，他看着眼前实打实的一望无际的绿色景象，觉得隔着一层屏幕果然就是不真实。

　　绿色非常强势地占有了眼前的大部分区域，连天空的蓝都仿佛被迫褪了些颜色，只点缀了丝丝棉花糖一样的白。

　　“稀树草原”，落点不在于“树”，也不在于“草原”。
　　那一棵棵高矮不一的树，长得各式各样，随心所欲地分布在一片绿色的原野之上，仿佛每一棵树都是自由的，是有自主意识的。它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息繁衍，是一片人间净土——
　　远离了人烟，远离了喧嚣，禾草连接大地，生物生存其上。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了。而那些所拥有了的，又都仅仅是地球慷慨又吝惜的馈赠，如同这片草原上无忧无虑的动物，一心只爱生养它们的自然。

　　有那么一瞬间，钱乘舟会觉得，洗涤心灵去什么西藏？来非洲好了。

　　然而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瞬。
　　因为钱乘舟感觉到了手臂一阵刺痒：一只巨大的花腿大蚊子吸饱了血，正餮足地在他的手臂上发呆。

　　他怒从心起，一巴掌拍了过去——蚊子扭着灵敏的身材飞了，只有苦主钱乘舟的胳膊惨遭毒嘴，在还没落下去的蚊子包上又隐约出现了一个新的蚊子包。

　　钱乘舟：“……”
　　钱乘舟试探地问道：“085，在这种鬼地方，驱蚊手环管用吗？”

　　“嗯……”085吞吞吐吐道，“管用是管用，但……”

　　“要积分？”钱乘舟问，“拿去。”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这伤痕累累的胳膊了。

　　085一反常态，啰啰嗦嗦道：“嗯……钱先生，确实需要积分，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驱蚊手环的有效成分是各类精油，如柠檬精油、薰衣草精油、香茅精油等，这些味道，人类闻起来觉得自然清新，不会很刺鼻，但猫科动物不一样。”

　　钱乘舟：“……”
　　他想起来了，他曾经刷到过一些搞笑视频，里面就有小猫很讨厌柠檬和橘子这类味道的视频。

　　085继续尽职尽责地提醒：“您如果戴了手环，非洲狮女士恐怕会……”

　　钱乘舟欲哭无泪：“那还有多久到任务地点？”

　　085：“四五个小时吧。”

　　钱乘舟叹了口气。
　　已知，到了任务地点后，那驱蚊手环他是肯定不能戴的，而这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中，为了防止自己戴过手环后、身上有残留的精油味道，他还应该至少在到达前的一个小时就将手环摘掉，并开窗通风。
　　——这样的话，蚊子会飞进来更多。

　　所以满打满算，他可以戴驱蚊手环的时间恐怕只有三个多小时。

　　而他现在的积分还是负数——不划算，一点都不划算。

　　钱乘舟苦着一张脸，又拧开了两盒清凉油，将它们分别放在自己的两条腿上，企图用这种方法熏死大花蚊子。
　　怪不得洗涤心灵要去西藏，原来是因为非洲有蚊子。

　　085又将歌单循环到了忧郁民谣，自顾自听了一会儿之后，可能是那忧伤的旋律和钱乘舟脸上的表情起了共振反应，使得人工智能终于良心发现，开口说道：
　　“钱先生，我对您不能佩戴驱蚊手环表示遗憾。不过，虽然您无法佩戴手环，到了任务地点后，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但我刚刚向我的上司申请了一项优惠，可以作为您如此辛苦执行任务的回报。”

　　钱乘舟简直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085能有这么好心？

　　他用十分意外的语气问：“你们除了积分之外，还会有别的回报？”

　　085：“……”
　　他觉得自己在这位顾客心中的形象可能不是很高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他留下这种印象。

　　“当然了，钱先生，”085回答道，“我们会有很多回报，比如您一直心心念念的密钥。”

　　钱乘舟：“……”
　　他有些听明白了，如果085此次申请真的没什么坏心眼的话，那他应该属于一个不加掩饰的、善良的嘴炮人士。

　　“您的这项优惠是，见到任务对象非洲狮女士之后，可以直接和她对话，无需额外的翻译。”085说道。

　　钱乘舟眼睛亮了一下。这可是个巨大的优惠条件啊！

　　“那……优惠之后需要多少积分？”钱乘舟问。

　　“呃……”085卡壳了一下，观察了半天他的这位顾客，终于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他数据库里记录的那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金砖砸得晕头转向的表现。

　　因为他申请的其实是“免费赠送”，但钱先生好像理解为“打折翻译”了。

　　而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他的上司居然也很快就同意了他的申请。

　　085又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如果他现在直接将此事说出来，这位尊贵的大傻子不仅不会相信，还很有可能会觉得自己要害他。

　　于是，就在钱乘舟马上就要绷不住、觉得这个大馅饼即使优惠了，他也大概率消费不起的时候，085说道：“这依旧属于同声传译业务，只不过多加了一层buff，以实现您与非洲狮女士同步对话的效果。”
　　“您也知道，一般的同传是按照时间来收费的，一分钟1积分。但非洲狮和人类属于不同物种，因此，收取的费用会酌情增加——系统内规定是人对人翻译的3倍。”

　　钱乘舟：“……”
　　真是有够贵的！

　　085：“但现在，您有了这项优惠政策后，就按照人对人翻译的2倍来收费，并且一个小时、也就是120积分封顶，不会再往上涨了。”

　　085仔细地观察着钱乘舟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先是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自己这番说法的真实性。然后没过多久，他就接受了这个说法，痛快地答应了。

　　钱乘舟：“行，就这样吧。”
　　——打了个六七折，又有120分封顶，在钱乘舟看来，这确实是一项良心发现的重大优惠政策了。

　　085将这份“观察记录”放进了自己的数据库，又想到钱先生之前说过不要再读取他的微表情了，遂将其设置了成了隐藏文件——偷偷读取就好了，毕竟他只是个还没学会什么的人工智能。

　　“好的，钱先生。”085愉快地说道，“届时将会按照您与非洲狮女士交流的时间来计算消耗的积分。”

　　——当然，计算是不可能计算的，085的源代码设置里就没有“抽取中间费”和“接受贿赂”这种事情。
　　所以，到时候即便这位一毛都不想拔先生真的按照“新标准”消费了120积分，他大不了就随便找个由头，给他换成别的东西、或者直接加在完成任务后获得的积分里。

　　“另外，钱先生，”085继续提醒，“但凡所遇，皆有道理。所以，我还要给您一个建议：建议您吃掉刚刚土著夫妇给您的绿色糊糊。毕竟，除了看着恶心之外，也没有什么坏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