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522、盗火者（118）

　　烈焰主宰双目合拢，一阵割裂感让他沉默了片刻时候都没有开口，那些躲避风暴的圣骑士们也因为摸不准强者的想法而只能捂住嘴唇，疯狂地向自己的同伴使眼色，生怕自己的任何一点动作就引起对方的不满。

　　那一刻，祭坛上只剩了飓风咆哮的声音，烈焰主宰艰难地坐直了身子，他能感觉到的唯一一点热度就是那个扶着他的少女掌心那点微末暖意。

　　“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被她扶住的手腕，不死鸟传递来的微弱感知让他知道自己的身边不止一人，他很有可能被不少陌生人给包围了。

　　哪怕他们都没有出声，只是在悄悄看着他，那种被注视的不适感仍在不停地折磨着他，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潜心寻找着，才在那些沉默的灵魂中隐约捕捉到某个能够令他感到舒适的。

　　那道灵魂一直沉默在某一个方向，时隐时现，那只更让他熟悉的不死鸟却受伤不轻，沉睡在那个刚才扶过他的姑娘体内，他猜测她应该是经历过一场艰难的战斗。

　　她的手和她的声音应该是他早就熟悉了的，但他的潜意识却不断给他传递着近乎厌恶的讯息，空气中也没有任何恶魔气息出现的痕迹，这让他的本能和潜意识又一次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强烈的分歧。

　　这一次，他不敢再去相信自己表面所感受到的认知了，那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抵触情绪仍是让他感到放心不下，再开口询问时刻意隐瞒了一些重要信息，“这一次为什么走了这么远，是因为事情有变化么？”

　　他的语气中关心之意溢于言表，这也让圣骑士们更加疯狂地和队友们面面相觑起来，小心地打量着那个看上去似乎与强者十分熟识的“少女”。

　　被烈焰主宰下意识躲开之后，“她”并没有继续向他靠近或是做出一些会碰到他的动作，只是有些犹豫地垂眸站在他的身后，完美控制住了自己的外在表情。

　　但维罗妮卡却能够在开启魂目之后发现对方正在试图对烈焰主宰进行控制，一点不像是魔力的力量自他的灵魂中苏生，一点点试探着靠近那只几近于昏迷的虚弱不死鸟。

　　她想提醒主宰冕下小心点，不要被对方的偷袭束缚，这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但她却什都做不到，只能徒劳地不停挣扎着，因挣扎而制造出的那点声音在暴风呼啸的时候，只会被淹没在外界那不间断的风声和雨声间隙。

　　但她很快就将心彻底提了起来，因为那个伪装成她的男人已经用她的嗓音开了口。

　　“主宰冕下，丹特城的战斗其实很快就结束了，但真正的危机其实是在死亡之海这里。”伪装的“少女”将她平时说话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维罗妮卡本人都几乎以为那个开口解释的人就是自己了，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出现了幻听。

　　“我解决了红石城的事情之后就赶紧去了死亡之海，这里有个恶魔裂隙正在开启，卢西恩有急事，需要立刻离开接人，我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这里有恶魔眷属行动的痕迹。”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装作有些迟疑的样子，像是在努力组织着语言。

　　“啊，博鲁赫小姐，您当然已经尽力了，您真是帮了个大忙，”一旁避雨的圣骑士们连忙开口赞同，“多亏了您，如果不是因为您和您的北境队友冒着飓风的危险抓到了这位背叛者，我们这一次的裂隙战斗还不一定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是啊，被恶魔诅咒的背叛者需要接受审判，正好您和烈焰主宰冕下也是……熟识的，由冕下来完成这次审判再好不过。”就连骑士团团长也赞同地点头。

　　烈焰主宰的神情显得更加犹豫了，眉头蹙成一团，内心叫嚣的迟疑和不愿一直在拼命阻止着他完成下一部动作，但偏偏却像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让他相信她——那个女孩毕竟是他的继承人，如果连她的话他都不愿再信，那么这世界上还会有什么是值得他相信的呢？

　　他以前已经做出过会伤害她的行为了，还是好几次，他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重演。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触觉和听觉的感知亦或是源自灵魂的本能——它们给出的答案截然相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相信哪一个。

　　顿了顿，烈焰主宰微微定神，并没有直接回应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而是转向另一些男性声音传来的位置。

　　“你们方才说，这里刚刚战胜过一个恶魔裂隙，是二十多年前开启的同一处吗？”保险起见，他决定多为自己寻求一些判定依据。

　　那“少女”在所有人都不曾发现的阴影中微微勾起唇角。

　　——问吧，继续问下去，他能够得到的答案只会更加有利于他获得那只不死鸟的力量，因为那些圣殿骑士们已经在昨晚的篝火晚会上就被灌输过许多半真半假的答案。

　　他已经为了这样的一刻准备了很久，从派人悄悄混进丹特城打听那位强者的情况，到往返于红石城摸清烈焰主宰失明后的行踪，再到和那只海妖配合，及时将裂隙收回……无论是哪一种能够被他想到的元素，他都已经花了不少功夫确保它们毫无错漏。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不用她多费口舌，圣骑士们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他们这些日子里和裂隙恶魔作战的经历。

　　“我的灵魂被恶魔的权能污染过一次，真是难缠！”

　　“还有那种会腐蚀兵器的腐蚀魔，它可真是太难对付了，我为了对付那个大家伙，连着被弄坏了三把重剑。”

　　“放心吧，这里离矮人的地盘近，他们经常来博鲁赫域卖兵器，只要我们能真的结束这场飓风海啸，及时赶回博鲁赫域的首府，完全可以再去那里买一个。对了，我知道一家那里的店铺，魔金属锻造的兵器价格还算便宜，质量也不错……”

　　“再累也值了啊，在没有自然权能的情况下，裂隙就是不好对付。还好这一次裂隙魔出来得不多，不然我们可没有第二个能及时来这里帮忙的自然之心了！”

　　圣骑士们很快就闹哄哄地吵闹成一团，这也让试图寻找些判定依据的烈焰主宰眉头蹙得愈发紧了，神情间带上些许不耐。

　　“啊，主宰冕下，正如您所说，确实是同一条裂隙，不过这次的裂隙似乎比二十年前的更不好对付，但不是因为恶魔本身的实力变强，”见对方这幅愠怒的模样，骑士团团长连忙咳嗽几声阻止下属们彻底说到没边，“冕下，这次的裂隙恶魔具有一种能够影响人类神智，甚至放大人类心中某些名为恶的念头的能力，哪怕它们的本体并不强大，在对付裂隙魔的过程中，我们也还是因为这样的内斗而增加了不少消耗。”

　　“腐蚀意识的能力么，看来真的是那一只从北境消失的……”烈焰主宰轻不可闻地喃喃说道，神情微松，面上的凝重之意却愈发深了，“看来是那只恶魔和它的眷属出现在这里了。”

　　那个站在阴影中的少女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明显了，坐在一边使用着艾琳身体的真正主恶魔也懒洋洋地勾起了一痕满意的笑容，神情间更带了些笃定与自信。

　　“看来……”烈焰主宰像是努力在自己脑中整理着什么，那“少女”却轻声开口，尝试着打破强者内心那道最后的怀疑防线。

　　“主宰冕下，曾经有一队闯入者从北境逃离，他们带走了北境的艾琳军团长，”伪装的少女摆出犹豫的语气，“我没有想到我会半途中碰到绑架着艾琳的那个背叛者。主宰冕下，实在抱歉，为了救下她，不死鸟的力量，这，我……”

　　“啊，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维吉，”主恶魔伪装着真正艾琳的语气开口安慰，“他们是故意要让我在被绑到死亡之海前都保留意识，如果不是你那时候及时赶到，没让他们把我带到裂隙，我简直不敢去想我会发生些什么事。”

　　“这可真是一场勇敢的救援，博鲁赫小姐，”骑士团团长激动地称赞着，“看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碰到的恶魔实力都不算强大的原因了，他们想要找到的是一种祭品。”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必须去做的事情，没什么可以被称作是勇敢的。”伪装的少女轻轻摇头，并不居功，说话时语气也是谦虚而谨慎，这让真正的维罗妮卡更感到绝望了。

　　伪装成她的那个人是真的将所有可能出现的质疑和漏洞全都靠其他人的说法补全，在烈焰主宰冕下面前构筑出一个精密的谎言牢笼，牢笼上的每一条铁网都似不经意而为，却偏偏造成了几乎没什么漏洞，半真半假的谎言陷阱。

　　等到卢西恩赶到这里，他真的能走出陷阱，判定出真正的她其实是被绑在祭坛中间的那个祭品吗？

　　想想这个，维罗妮卡就觉得自己又有些绝望了，因为烈焰主宰沉默的时间已经长到远远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这其中还要包含她这个真正的“博鲁赫小姐”在内。

　　他只是挺直了脊背，靠在自己的不死鸟身上虚弱地坐在原地，右手拇指不停摩挲着自己的衣袖布料，紧紧抿起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更加苍白而痛苦了。

　　狂风吹断了旁边的一棵巨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树干在轰隆巨响中倒在祭坛一侧，距离那座祭坛仅有数米距离，这让圣骑士们都紧张得啊出声来，快速往反方向躲避，而烈焰主宰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只是像方才那样眉头皱紧，没有丝毫动作。

　　“主宰冕下，您放心，您希望我完成的事情我是肯定能够完成的。”眼看着飓风声音更急，就连有着魔法阵保护的祭坛中心也吹起狂风，伪装的少女连忙伸手搀扶着希望强者找一处背阴地躲避，

　　下一秒天地颠倒，刚刚碰到对方身体的“少女”即刻被那位强者狠狠掼向地面。

　　烈焰主宰仿佛条件反射一般扼住“她”的脖子，不住地剧烈喘息着，扼住“少女”咽喉的手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