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407、盗火者（3）

　　北境，冰王宫。

　　不同于这片大陆其他势力和国家皇室居所的豪华奢靡，冰王宫的装饰风格原始而粗犷，不经太多雕琢，与大陆现下的流行趋势大相径庭。

　　整座王宫都由北境冰原上取来的寒冰雕刻而成——无数顶端尖锐的冰雕高塔组成了一片宽广的建筑群，其间礼堂回廊应有尽有。这座巨大城堡中几乎每一处墙面和家具都由寒冰打造，家具和柜子上铺着柔软兽皮取暖，墙壁上镶嵌着由火焰魔法固定的长明火把。

　　在北境那漫长的冬季极夜时分，这些火把就是冰王宫里唯一的光明来源。它们映亮了城堡中那些厚重却剔透的冰面，也为这处本应极寒的所在多少带来些可供居住的暖意。

　　北境的所有居民都近乎狂热般崇尚强健的体魄和强大的武力——他们中能够提升实力的大多会选择在极为严苛的严寒训练之下锻炼出不畏惧风霜和刀剑的躯体，并在无数次狩猎和战斗中不断提升身体强度和战斗技巧。因此，在他们迈入成年，正式转职为剑士或狂战士之后，他们一般会拥有不畏惧普通寒冷和兵器伤害的强壮躯体，低级的魔法也无法让他们立刻失去战斗能力。

　　哪怕是在被寒冷权能支配的冬季，他们也能够不必进行任何防护地在冰雪中袒露身体而不会被风雪冻坏。

　　也正因如此，能够走进北境的皇室住处冰王宫，甚至长期居住在这里又不受权能影响，这本身就已是北境皇室成员们各个都实力极为强大的体现。

　　每一位出生于这座冰王宫中的孩子都天生具备能够无惧严寒的强大体魄，这让他们能够轻松在这座到处是冰的皇宫中存活下去——只除了其中那一个最为特殊的存在。

　　而此时，那个最特殊的存在正从远方的黑石城堡之中，用北境王室专属的传信方式向自己的家人们带了个口信。

　　这条消息被送到冰王宫的时候，一场礼堂中的比武刚刚结束。

　　宽敞的比武台同样由一整块寒冰雕刻而成，冰面上简单用魔法阵和魔石做了加固。而此时，肌肉虬结的壮汉手持重剑，与一个同样身形健壮而结实的金发女子对战。

　　那女子手持巨大的魔铁双锤，动作却极为灵活。她身形后仰闪过一次重剑进攻，旋身时一记腿击攻上壮汉手腕，整个人借力跃起，趁着对方武器过重收势不及，迅速用双锤间缠绕的铁链绞住对方的脖子。

　　“你输了。”金发女子看到自己的对手很快放下武器，便也将双锤取下，跃到对面行了个北境比武礼仪。

　　“您的实力比上一次更加强大了，赛丽娜公主殿下。”身高足有两米，留着胡萝卜色长胡子的壮汉尊敬地低头行礼，“对于您此次的胜利，我心服口服。”

　　“这并不是你的问题，约翰，这把重剑没有那么适合你，你最好去找矮人库鲁调整一下，”获胜的女子平静说道，说话间，她低头向某个存在虔诚行礼，“一切为了北境的荣耀。”

　　随着这句话被女子轻声说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从比武台下骤然传来。无数兴奋的男女战士们手持武器，很快就喊着胜利者的名字，和那句代表着荣誉的口号，将偌大的比武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胜方与败方在持续的欢呼声中走下比武台，披上早由侍从备好的兽皮，各自走回由勇者组成的队伍，将手中的长剑和盾牌放下疗伤歇息。

　　“赛丽娜公主殿下，这是王答允过赠予胜利者的奖励。”不多时，一位手持战甲的侍卫走上前来，在战士们的欢呼声中为胜者颁奖。

　　“今年的奖励不错嘛，”女子将双锤随手拿了，认真看了看那块通体晶莹，铭刻着几句符文的魔石，“正好我的武器需要强化，这奖励来得可真及时！”

　　说话间，她抬头看向比武台的另一侧，礼堂尽头那处最高的位置。

　　那里只放着一座孤零零的寒冰王座——它就位于十余阶向上的冰台阶的尽头，高达数米的寒冰椅背化入礼堂墙面，倒映着火把明亮的光。而那座高大的王座之上，正落座着一位全身都被魔银铠甲包围，看不出男女和长相的人影。

　　此时，那位北境的王者只是慵懒地坐在王座之上，一条钢铁手臂轻轻敲击着王座的冰面，头顶的王冠是全由寒铁打造的刺棘形态，冷意迫人。

　　片刻后，王者抬起头来，看向一只悄然掠过巨大礼堂，向王座飞来的白鸽。

　　那只振翅飞翔的魔银信鸽飘然飞入寒冰礼堂，全由魔法化成的翅膀扑扇了几下便在王座的扶手上合拢。它很快就落在了北境王者的钢铁手臂之上，化作几句由于远距离传递而有些失真的话语。

　　重甲之下，王者的唇角微勾，刚刚在比武中赢得胜利的赛丽娜公主也很快披着兽皮走上台阶，拿起那只魔银信鸽又听了一遍口信。

　　“啊，母亲，这真的是卢西恩的消息，希尔斯和凯，还有艾达，他们也会为了这个而感到开心的！”听到那几句熟悉中带着轻松的语气，赛丽娜惊喜地小声说道，“听起来，他现在的生活还不错？”

　　他成了一位贵族小姐的家庭教师，他的学生也还算得上听话——那位维罗妮卡小姐的风评虽然多与丑陋和疯癫联系到一起，但听语气，他却像是已经成功地将她安抚下来，也在那座黑石城堡里生活得不错。

　　黑石城堡的位置距离博鲁赫家族核心区域十分遥远，会魔法的人少之又少，而他却又因为博鲁赫小姐家庭教师的身份，经常能够听到和联姻及家族合作有关的最新动态，他完全可以自由地随时向自己的家人们传信，而用不着冒着被别人发现的风险。

　　博鲁赫家主希望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她们那位粗鲁的亲戚雷亚诺，也有了想要加入奥利维德联盟的想法——他也曾向北境的王者传信商议此事，却没有得到过太及时的回复，因为他的王已经在收到信息的下一刻就将这件事托付给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北境的王者找到自己那位假借吟游诗人身份经常在南地走动的小儿子，拜托他前往博鲁赫家族，关注他们的最新动态，据此判断博鲁赫家族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值得与之合作的势力。

　　而他们的行为也还算得上顺利——北境的小王子已经成功地隐瞒身份，成为那位即将嫁给雷亚诺的维罗妮卡小姐的家庭教师。这个身份不算显眼，却能够在这段时间里直接关注这位不安分的雷亚诺公爵，以及博鲁赫家族的最新情况。

　　“这是一个不错的消息，赛丽娜，卢西恩在那里，就会帮上我们许多，”隐藏于铠甲之下的北境王者终于轻轻开口，说话时，却是一阵略显低沉的女子声线，“哪怕有了雷亚诺那个家伙和奥利维德联盟的接触，仅凭一个看上去没什么作用的联姻也无法让我真正决定加入联盟，或是说，和博鲁赫家族谋求合作。卢西恩现在的身份正好能够非常容易地得知博鲁赫家族的最新消息，只是他有可能需要在博鲁赫家族委屈一段时间了。”

　　“他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意思，”赛丽娜公主忽地笑了起来，“我这个傻弟弟，这还是第一次说出来这种话的吧——他说他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姑娘，说不定等到他下次回家的时候，就能直接给我们带个妻子回来呢！”

　　“北境的气候可不适合那些来自南地的淑女，赛丽娜，”说起那个自己最为宠爱，却完全无法按照北境方式提升实力，只能选择魔法路线的小儿子，北境的王者话语间也多少带了些调侃意味，“我只希望他看上的这个姑娘不要在听说他来自北境之后就立刻选择不和他回来。”

　　“你好像担心得太早了，母亲，卢西恩这小子虽然不大符合我们北境对于英俊男人的评判标准，但他在南地可不是一般受欢迎。如果是他的话，得到一位南地淑女的喜爱应该不会太难才对。”

　　“啊，希望如此。”北境的王者轻笑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战甲的手腕位置——那里十分不匹配地系着一条已经破旧褪色，样式精美的魔石手链，那是她最小的儿子刚满六岁的时候就为她编好系上的，一个小小的防御道具。

　　女王已经有超过十年都不曾有过败绩，这个小道具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失去了它的作用——但她仍旧没有选择将它摘下去，甚至在他的儿子成年并选择出外历练之后，她也会偶尔在工作的间隙停下来，盯着这件小东西看上一眼，就像每一个普通的，想念着自己孩子的母亲那样。

　　“让我们祝福他，能够得到那个他所喜爱的女孩的心。”女王很快收回目光，轻快地对自己的女儿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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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的气氛一派轻松，黑石城堡之中，却正在面临着一阵尴尬的沉默。

　　金发少年将那只被用于传信的魔银信鸽收回袖中，一转头，就看到自己那位唯一的学生正有些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带着些探究之意，看向那只刚刚被他收起的传信魔金属。

　　她的表情中并无怀疑意思，有的只是对新鲜事物的小小好奇，这让少年那个尝试着欺骗她的想法很快就退去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无法抵抗她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刚才感觉到你的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波动，不同于我见过的所有魔法材料……卢西恩，是从你这里来的吗？”维罗妮卡轻巧地提着裙摆走上前来，目光仍旧在好奇地看着他的袖口位置，像是想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啊，那只是一种特殊魔法。”少年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她的好奇其实是来源于他刚才所使用的独特魔法波动而并非是发现了他身份有异。

　　想了想，他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块没用过的水滴魔银，拿过她的手心给她滴了一点。

　　不曾被铭刻魔法的水滴魔银就像是流淌的镜面，它很快地在少女掌心流动着缩成一团，又在她掌心的位置化作一个十分模糊的，乱糟糟的图案。

　　“这是一种只产自北境的魔法金属，有魔法波动的人，就会显示出自己的灵魂形态，”少年也在自己手上滴了一点，那些细细的金属丝线很快就在他的掌心里形成一只天鹅的形态，“你看，就是这样。”

　　少女好奇地又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那个形状——因为她的魔法能力不强，她只能隐约看得出这形状像是一只奇怪的，被什么东西捆住的鸟，而它每一次都只会存在一刹那就立刻消失，不像少年手心的那只天鹅一样，能够一直稳定地存在着。

　　“可惜了……”她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轻轻动了下手掌，将那滴金属递回少年手里。

　　“这么微弱的魔力，我还是学不来魔法了吧，唉……”

　　“事实上，也不是不可以，”少年很是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他做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维罗妮卡，你想学魔法吗？”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很强大的魔法师，那人恰好掌控火焰，和你的魔法属性相同。

　　“他曾经教会过我微弱魔力想要提升实力的方法，他也一直在认真地研究着与它相关的事情，我觉得他的提升思路应该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