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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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几日的疾行，出使队伍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胡人的敖曼城。
敖曼城说是城，其实与大祁的城池迥然不同。
胡人逐水草而居，上至王室首领，下至普通牧民，都住在一个个类似帐篷的毡包内，当水源改道、或是发现了水草更为丰美之地，只要将毡包拆开随意一卷、绑在马后，立刻就能带着全部家当迁移而去，所以根本没有如大祁众人那般固定的聚居地。
只是，活人可以说走就走，为了向长生天祈福而建的祭坛却是搬不走的。
于是，胡人便模仿着大祁的房屋建造方法，以每一座祭坛为中心，在周围都修盖了许多由黄土和石块垒叠而成的房子。平日里，部落离开了，房子就空置在那里，若是有了祭祀需要，则部落再迁移回来，也就不用打开毡包了，可以直接找间房子住下。
这般临时却固定的聚集地，就是胡人口中的“城”了。
敖曼城，其实就是建在敖曼祭坛周边的一大片空房子。
身为大祁皇帝亲封的特使，宴兮算是出使队伍里身份最尊贵的姑娘家了，所以正使胡大人在一片空房子中绕了一圈，将最中心的一座房子拨给了宴兮。住在她周围一圈的，是队伍中的其他女眷，再向外一圈，大祁队伍在东边，胡人队伍在西边，将女眷们团团围在中间。
倒是一个非常得体的安排。
分得了住处，大家立刻便忙碌起来。
就算是备来临时使用的城，条件也比他们在路上安营扎寨要好许多，城里甚至还立着几座烤架，另外存有一些上次没有用完的粗草梗。
大概是因着经常住这样的城，蓬塞步队伍中的胡人们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他们将行李往自己的屋子里一扔，就三五成群在城中游荡开来，有的生火，有的找水，还有的拎起弓箭去周围寻找野味。
他们大多是体格强壮的汉子，人高马大的，声音也洪亮，互相打着招呼再调笑一番，竟然让宴兮感到了些久违的热闹。
外面喧闹一片，小满却充耳不闻，正忙着埋头收拾分给她们的房子。
因着胡地风沙大，这屋子又久没有住人，就算屋内只有简单的土垒炕和石头桌，也俱是积了厚厚一层土，都不用人去碰，只从旁边走过，就能荡起一阵土雾来。
别说要求如宴兮的闺房那般干干净净了，就是要将这屋子打扫到如她们路上住的帐篷的程度，这工程量也着实浩大。
小满一边叨叨抱怨着“还不如搭帐篷”云云，一边在屋内屋外一趟一趟跑着，还得时不时看着宴兮不让她动手帮忙，最后终于忙不过来了。
她抽出手来一个劲儿将宴兮往外面推：“小姐，您去外面坐一坐吧，别在这儿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正正是碍事儿呢！”
宴兮：……
自从宴兮正使加入使臣队伍那天开始，原杞原格他们几个就不见了踪影，宴兮找了一阵子，实在找不到，也就放弃了。反正他们那些人武艺那么厉害，又是日朗的得力干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估计是不想与蓬塞步碰面，所以回去复命了吧。
所以，这一路上，宴兮与小满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本来就条件艰苦，宴兮也向来不是只等着别人侍候的人，也就与小满一起分担了路上的生活琐事。
这倒是让小满越来越大胆了，有时候着急了，也顾不上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嘴里喊着“小姐”，行动上却丝毫不避讳着宴兮，大胆的很。
宴兮就被小满强行推出了屋子。
宴兮站在门口郁闷了许久，对着小满刚刚挂上去当做大门的毡皮瞪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揉揉鼻尖，提步朝外走去。
宴兮不想去人堆里挤，便挑选了个听起来很是安静的方向缓步而去，还没走几步，刚拐过一个弯，视线突然一阵开阔。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平坦又宽阔的高台。说是高台，其实也并没多高，只有矮矮的三道石阶，将由各种碎石铺成的平面向上抬起了一尺多高，甚至还不如白霓院中她随手垒砌的花墙高。
可那平台正中，直直立着一根粗壮的木杆。那木杆估摸着有两人环抱那么粗，笔直挺拔，直入云天，连带着整个平台似乎都拔高了许多。宴兮努力抬头仰望着，竟然感觉看不到木杆顶头，一时间真有一种站在这里可以直通天际的震撼之感。
围绕着中间的木杆，周边还有一圈低矮的小草垛，一串又一串的三角旗便以草垛的顶端为起点，朝着中间那根木杆汇聚而去，形圆顶尖，如同一座高隆的山丘，正随着夜风飘舞招展，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就算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之后，三角旗的颜色已经灰暗斑驳，甚至还有几条挂着旗子的绳索已经被风吹断了，正随着夜风的方向肆意飞舞。可单凭着眼前着番残景，宴兮却仍能够隐约看出这些三角旗原先五彩斑斓的颜色，能够想象得到它们当初被挂上之时，该是如何的色彩鲜亮、美丽炫目。
宴兮脖子几乎勾成一个正角，不由后退两步，想要离这里远一些，能将视野拉大一些，好好欣赏面前这幅带着鲜明胡人特色的壮美场景。
正后退着，脚下却突然踩到了什么，不同于沙土的柔软，反而有些坚硬，让宴兮心下一惊，下意识便想要转身回头，却有些失了平衡，身子朝着旁边偏了过去。
一双大手突然搭上宴兮的肩膀，稳住了她即将倾倒的身体。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笑意，开口声音醇厚，可却是宴兮听不懂的语言。
是胡语。
宴兮急忙躲开那双大手的搀扶，那人也就顺势将双手垂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笑着又说了句什么。
宴兮站稳了，立刻便对着他行礼：“王子殿下。”
蓬塞步示意她免礼，张开双唇似乎是想要说话，却又停住了。他朝自己身后微微偏头，似乎是在示意着什么。
一个清瘦窈窕的身影便从蓬塞步背后缓缓而出，正是整日跟在蓬塞步身边的那位译者姑娘。宴兮这一路上也算经常与她碰面，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淳勿祈。
不论何时何地，淳勿祈的声音都是平静的，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波动她的心弦，不带一丝情绪：“姜小姐，蓬塞步王子说，请您小心一些。这里就是敖曼祭坛，离长生天最近的地方，是不能见血的。”
不能见血？难道胡人不是用血淋淋的牲畜祭天吗？祭坛竟然还不能见血？
可能是宴兮表情中的诧异太过明显，蓬塞步看出了她的疑惑，忽然一笑，然后朝前几步，肃容正立于高台之下，右手抬起搭于胸口，正是心脏的位置，然后对着祭坛深深鞠躬，停顿了许久，才直起身子。
淳勿祈也随着蓬塞步的动作，深深躬身。
宴兮猜到这是他们在对长生天行礼。只是她是大祁人，大祁并不信奉长生天，她便也就没有随着他们行胡礼，只是微微顿首，以示尊敬。
蓬塞步也没有因为宴兮的举动而生气，行礼之后他仰头，如宴兮之前的动作一般眺望着祭坛中间那根笔直高挺的木杆，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大祁是如何看待我们的，说我们茹毛饮血、杀人如麻。但是在祭祀期间、或是在祭坛周围，我们胡人是绝不会杀人的。这里直达长生天，人血，会让长生天发怒降罪的。”
在大祁大部分人眼里，胡人的确是这样的，宴兮没法反驳。
她有些尴尬地揉揉鼻子，只好避开蓬塞步的前半句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蓬塞步倒仍神态自若，甚至还有心情带宴兮绕着祭坛缓步而行，给她介绍着：“我们也相信‘天圆地方’，所以祭台是方形，马风旗呈圆形环绕其上——这些三角旗就是马风旗，一共有五种颜色，代表天地万色。”
“沙漠中地形多变，周边景色单调一致，又没有什么参照物，就是对于我们胡人来说，也是极其容易迷路的。所以一个个祭坛和颜色鲜艳的马风旗，也是我们的路标，为我们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蓬塞步温声说着，宴兮也跟着他安静听着。
她本是从大祁驻地的东边而来，随着蓬塞步带她绕着祭坛的仔细讲解，两人已经渐渐行到了祭坛的西边。
随着离胡人的驻扎范围越来越近，顺着夜风飘来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宴兮甚至感觉她还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刀剑相交声。
胡人尚武，喝多了酒，大多爱拉着身边人打上几拳，活动活动筋骨。甚至有的喝多了些、控制不住情绪，打到大家一起抄家伙真刀实枪群殴起来的情况，宴兮也见过一次。
她便也没在意，只暗暗一笑，仍微侧身子听蓬塞步的介绍。
可蓬塞步的讲解却突然停了。
他的讲解声一停下，周围便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似乎野兽在旷野上咆哮，刮地人心中微慌，甚至感觉就连那边胡人比武的呼喝声，都带上了几分尖锐和凄厉。
宴兮不由将衣领拽地更严实了些，转向蓬塞步，主动开口道：“王子殿下，天已经黑了，不如我们回……”
蓬塞步却突然抬手，打断了宴兮的话。
他神情严肃，墨眉紧皱，在眉心挤出一道深深的褶皱，眼睛并没看着宴兮，而是微微下垂，朝着西边胡人驻扎的方向，手指还在有节奏的微动，似乎是在数着什么频率。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些的淳勿祈也上前几步，与他们站在一起。
这个时候，就算再迟钝，宴兮也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了。
她便随着他们一起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努力从呼啸的夜风中分辨那些隐约的人声。
好像情况是不太对。传来的那些声音，与其说是兴奋的呼喊，不如说是痛极的悲鸣。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就在宴兮还在猜测的时候，蓬塞步似乎已经做出了他的判断。他骤然回头，面容是宴兮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语速也极快，乌拉乌拉说了一长串，虽然宴兮现在已经懂一些基础胡语，可还是听不懂他这么快速的一大段话。
宴兮急忙转向淳勿祈：“王子殿下说什么？”
“有人杀进城里了。他要过去看看，让我们先不要回去，躲在这里等他。”
宴兮重复一次，非常不可置信：“有人杀进城里了？”
作者有话说第82章 第 82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