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杯中之物4 ...
-
杯中之物4
他的手劲真大，我还没见过这么有手劲的人。“你去过阿富汗，我看得出来。”
——阿瑟·柯南·道尔《福尔摩斯探案集》
■
凯瑟琳心中一紧。华生来了——他怎么会来？他来了，是否意味着查普曼马上就要暴露了？
酒馆里还没有亮起灯，太阳已经西斜，在层云的身后显得暗淡。房间内并不明亮，凯瑟琳观察着约翰·华生，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从凯瑟琳这个穿越者的角度上看，《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作者是阿瑟·柯南·道尔爵士；但在书中，却是以华生的第一人称视角写作的故事。福尔摩斯是英国最负盛名的IP之一，原作是永恒的经典，而衍生作品、同人作品、二次创作更是数不胜数。凯瑟琳如今已经见到了《案中案》、《雾都孤儿》里的人物与桥段，更见到了和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名人，她无法保证此时她看到的华生究竟是何种人物。
华生在一些衍生作品中甚至是反派角色。凯瑟琳读过尼尔·盖曼那篇有名的《绿字的研究》。
但若是发挥观察力，凯瑟琳得说，她所见到的约翰·华生与原作中的医生无异。他身上有船牌香烟的气味，裤管上有难以发现的几根狗毛。身为医生的他的举止像军人，脸庞被晒黑了，但他去拿自己的箱子时，手腕却是白的。他左臂有伤，稍显得僵硬，同一侧的腿也不灵活，他要拄着手杖才能自由行走。但凯瑟琳不可能对他说，“你去过阿富汗，我看得出来。”
实际上，凯瑟琳最为担忧的是，如今华生是否已经和福尔摩斯合租。阅读原作的记忆已经有点久远，凯瑟琳记得在与福尔摩斯合租前华生的退伍军人生活有些颓废，他在那一段日子里也没有行医。如今，华生作为一名医生站在这里，是否代表着他已经与福尔摩斯熟识？
她没看出什么线索。华生是坐马车来到这里门前的，这就是他的鞋和裤子干净的原因，而如此目的明确地来到这间酒馆，凯瑟琳想，多半是斯托克医生的介绍。
好在福尔摩斯没有一起跟来。斯托克医生她不久之前见过，如今这个绝对不是别人假扮的。她现在还不想招惹福尔摩斯这号人物，毕竟凯瑟琳来伦敦的目的是□□。
“凯瑟琳，麻烦你把那瓶杜松子酒拿到楼上来。”查普曼先生嘱咐她说，“但愿这能让穆德好受点。”
查普曼一家和两位医生上楼了，凯瑟琳应了一声，拿了酒，也匆匆上去。已经接近开门的时间，楼下总得有人看着。
现在的人们相信杜松子酒可以镇痛、治病，甚至可以治疗黑死病。凯瑟琳只希望自己不会用上这种偏方。
她把酒拿到楼上时，华生正在为穆德看病。凯瑟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查普曼先生又叮嘱她要看好楼下，凯瑟琳就回到了楼下，做好开店的准备，站在柜台后面。
——她也很好奇楼上发生了什么，但她绝不可以表现出来。无论如何，他们绝不可能立刻发现查普曼先生投毒……保守估计，不可能立刻报警。
客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凯瑟琳让自己专注于工作。小心谨慎，不露端倪，这是她到了伦敦之后的处世之道。
十几分钟之后，楼上的人终于下楼了。查普曼先生和玛希夫人愁眉不展，两名医生似乎也有些忧虑。
“您说食物中毒，医生？食物中毒的症状会这么久吗？”玛希夫人问。
“或许，或许——又或者是某种结核病，你知道这种病也很常见。”斯托克医生不确定地说。
“记得给她吃药，夫人。看看她吃下药会不会好转。”华生说，“我在登基庆典过后会来复诊的——斯托克医生？”
“啊，我周三有空，我们在那个周三来复诊，夫人。”斯托克医生说。
告别了二位医生，凯瑟琳忽然有一种危机感：查普曼先生不会想要假货给她吧？这不知道是不是被迫害妄想症，只是她危机感强烈。如果是食物中毒……穆德吃的饭可都是凯瑟琳和玛希夫人一起做的。
但是她又没有犯罪动机，正常人怎么可能怀疑她……啊，现在这个时代的警察不会考虑什么犯罪动机就是了。
如此说来，她还是有危险的。
查普曼先生如果像她一样知道内情，知道华生与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侦探是亲密无间的好友，就会立刻跑路——去美国，或者欧洲大陆。不过凯瑟琳不可能提醒他就是了。
这天酒吧的工作一如往常，凯瑟琳在收工之后决定告诉查普曼先生自己要离开的事。“先生，我在造船厂找到了新工作。他们在招打字员。”他们确实在招打字员，“我很感激您的照顾……我这几天还会继续工作的，直到登基庆典之后。”主要是离开这里没有地方住，旅馆的钱凯瑟琳想省下来。
“啊，恭喜你。”查普曼先生说，“恐怕没有人比你干得更好了，我在招工的时候会犯难的！好在你提前告诉我，我现在就可以准备这件事。”
凯瑟琳提前告诉他就是为了随时跑路。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立刻从这里撤离……就是要住旅馆了。
女王登基庆典之前的几天其实还挺平静的。二楼原本的大堂、如今放满桌椅的那间屋子被包下来了，那里的阳台是观礼的绝佳视野。查普曼先生似乎是因此赚了不少钱，凯瑟琳问了他才知道，原来包了二楼大堂的是史密斯先生。
说起来，史密斯先生最近有好一阵子没来了。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来了兴趣，要在这里观赏庆典的仪仗队。
凯瑟琳是对这种热闹没兴趣的。她在意的是，庆典当天有更多的客人，查普曼先生给她的日薪也会更多。
如今是1897年，维多利亚女王登基60周年。这是英国黄金时代的顶锋，为了女王的登基庆典，伦敦会举行一场盛况空前的世界性的展览。英国广大的殖民地派来的阅兵方队烘托出世界帝国的超越地位，繁华的伦敦，看起来就像是下水道老鼠也能沾上一分光，变成自负荣耀的皇家御鼠似的。世界各地的来宾们让伦敦人大开眼界，如今有色人种不算新鲜了，但那些穿着奇装异服、梳着古怪头发、脸上画着难以理解的图案的人，仍旧让人们瞩目。
史密斯先生来得很早，他的一位跟班替他拿着行李，那个跟班凯瑟琳见过，他和史密斯一起在酒吧里喝过酒，是个年轻小伙子，凯瑟琳记得他叫帕克。他们要了两杯酒便上了二楼，凯瑟琳把酒送上去之后，二位男士就表示他们要聊天，不希望被打扰，凯瑟琳帮他们关上了二楼大堂的门。
凯瑟琳乐得清闲。楼下有很多客人，她和查普曼先生，甚至要加上在后厨帮忙的玛希夫人，三个人才能勉强对付如此数量众多的客人。玛希夫人每隔十分钟就要上楼看望穆德，凯瑟琳必须同时盯着后厨和柜台。
外面一片混乱，街道上人声鼎沸，马车来来往往，有马被惊到，前蹄扬起，差点踩到行人。有马车险些被掀翻，甚至车窗玻璃都碎了。摩肩接踵的街道上很快就出现了警察，骑警们一来，就严厉地要求那些马车退到道路两旁；更多的警察开道，道路中间被空了出来。
这条六英里长的进城的大道，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那辆最最华丽的马车驶来，年迈的女王满身珠宝、光芒万丈地在夹道欢迎人群中雍容穿过，带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凯瑟琳知道这句经典的话，“资产阶级竭尽全力的向民众灌输一个观点：资本家的财富就是整个民族的财富。即使是伦敦东区最贫穷的爱国者，一想到英国的财富和工业，便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她的现代经历，让她无法像那些欢呼的人群们一样骄傲、幸福。一个经历过自由和平等的人是不可能在压迫下自得其乐的。哪怕是庆典时，她还在工作赚钱。
好在她可以改变自己的情况……她有机会获得财富，这已经超过了许多人了。
庆典的结束伴随着大量人潮的退去，凯瑟琳也终于可以放松一些了。她机械地清洗酒杯时，史密斯先生和帕克下楼了。
“二楼的视野很好吧，先生们？”查普曼先生亲切地对他们说，“那很值得享受，不是吗？”
“是的，远超预期。”史密斯先生说。
“我们甚至看到了陛下向人群挥手。”帕克说。
史密斯似乎留意到了凯瑟琳，“查普曼先生，你说凯瑟琳要辞职了？”
“是这样。”查普曼先生说。
“我或许明天就要离开了。”凯瑟琳装作遗憾的样子说。
“造船厂也不错。”查普曼先生笑道。
“真遗憾，或许没机会再见到你了，凯瑟琳。”史密斯先生对她颔首，“再会。”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杯中之物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