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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存银陆瑛6 ...

  •   存银生了孩子,身份升级成了父亲。
      休养结束,他抱着小星儿,带上两坛酒,一家三口去树下挖坑埋了。

      酒是大嫂给的法子,几年前就在槐城秦乡酿造出来的好酒。
      那里冰雪积年不化,取新雪,配上当地特有的红浆果,酒味清冽甘醇。初时如饮冰酿,后劲上来,才觉出厉害。晕晕乎乎里,唇齿间残留的醇香化开,能让人在黑甜梦乡里睡个饱。

      这酒已成贡品,他们请人用红纸分别写了“成家”“立业”,合称成家立业酒。
      顾名思义,这酒要埋到小星儿成家立业时,才挖出来喝。

      酒坊是陆家的,年年有新酿送到,便也不贪多,两坛足矣。

      小星儿的出生,是赶着冬季来的,又有一次新年在。天冷,人小,外头又吵,加上小星儿总眼泪汪汪的,不知在委屈什么,满月酒就办得简单。

      到他月龄大一些,能坐会爬时,家里人摸清他性情,也是捡着好的夸——爱哭却不闹,是个乖孩子。

      大家世族,一个小宝宝降生,给他专门配的里里外外伺候的人,比他两个爹爹加起来还多。
      但因他爱哭,存银跟陆瑛总也不放心,一晚上要过去看很多次,后来索性留在了自己房里。

      留下容易,送出去难。
      别说夫夫俩少了亲热机会,就连想睡个完整觉,都还得看小星儿乐不乐意。

      小宝宝亲近爹爹们,又有很神奇的认人天赋,换个人抱,都要泪汪汪的表示不满,一觉睡醒,看见的人不是爹爹,又要扁着嘴巴哭。
      等到他开始闹夜后,夫夫俩更是头疼欲裂——睡眠不足导致的。

      起初,存银想着陆瑛有差事,又要上朝,怕他多陪孩子一会儿,就整夜合不了眼,便都自己起来,还会抱着小星儿去奶娘屋里。
      到后来,他精力不济,就会在被子里踢陆瑛。

      陆瑛也很自觉,若是存银没睡着,还会揶揄他几句。
      早前陆瑛想分担,存银偏要大包大揽。

      持续一段时间后,自认精力旺盛的夫夫俩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动过数次将小星儿送回奶娘屋里的念头。
      送去的时候狠心顺利,抱回来的时候慌张狼狈,两人足像被幼崽驯化的可怜人。

      存银有带小孩经验,对小星儿的事情处处妥当。
      陆瑛自幼积攒与小孩玩的诀窍本领尚在,对付小小婴孩绰绰有余。

      两人总结过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该给小星儿调整作息了。

      若能跟小星儿讲得通这个道理,他俩也无需发愁了。

      好在宝宝一天天大,等他爬得越来越好以后,夫夫俩明显感觉生活质量直线上升。

      小星儿特别喜欢爬,也在这阶段表现出来了十足的好奇心,从前都是大人抱他去哪儿,他就在哪儿,能去的地方有限。
      现在他是炕上位置不够,又解锁了全屋地图。在天气晴朗时,又将他们这间没有太多装饰的大院子四四角角爬了个遍。
      每天都要清空体力,再呼呼大睡,让他起来吃夜奶,他还能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男孩子表现出活泼劲儿,总算淡化了他性子里的柔弱。
      再加上父亲们因此得以好好休息,还能趁臭小子不备,偷得一夜温存。被陆瑛称之为“双赢”。

      存银抽空,翻开了他标注得密密麻麻的“京都各府关系图鉴”册子,筛选了有幼崽的府邸,决意带小星儿串门去。
      大嫂说,这个月龄的宝宝,也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社交了。

      社交嘛,存银懂的。
      来京都以后就更懂了。

      现在只有基础目标:小星儿不能是个社恐。

      不然以后在京都这处处都是人情关系,与人相处都讲究情商的地方可怎么活。

      这一项活动进行前,他们一家人都胸有成竹。
      因为小星儿虽夜里闹得夫夫俩没好觉睡,可他白天乖啊!
      虽然总是泪眼汪汪,是个笑得厉害都会掉金豆豆的小哭包,可是他不会大喊大闹的撒泼啊!

      而且这孩子长得好,眼睛脸型像存银,圆乎乎的,细看五官,又很有陆瑛英气俊秀,笑起来跟糯米团子一样,甜滋滋的,可招人喜欢。

      结果存银连日出门,次次败兴而归,还赔出去不少吃喝玩具。

      原因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容易被感染情绪。
      小星儿一哭,别的孩子也跟着哭。
      小星儿静静的哭,别的孩子大声的哭。

      听声音,就跟小星儿欺负了人一样。
      看动静,也像小星儿很蛮横。

      在场大人知道缘由,不会说什么。
      多去几回,场景重复,就很令人尴尬了。

      存银以已度人,心知自己肯定舍不得小星儿也哭成那样,只得赔礼,再默默把这家的名条划去,渐渐的,能去的人家一户户变少,小星儿还浑然不觉。

      夫夫俩坐台阶上,看小星儿坐软垫上抓着小毛球到处扔,互相安慰。

      “没事,还有亲戚家的大孩子愿意跟小星儿玩,比如团团,他就不怕小星儿哭。”
      “留家里也好,省得出去把心玩野了,以后不愿意继承家业。在家耳濡目染,先养养习性也行。”

      因小星儿日渐活泼的精力,两人一合计,就给了小星儿更广阔的爬行之处。

      存银叫人赶制了四四方方小软垫,放地上方便拼接,收拾起来也容易。
      等小星儿会走路了,不需要垫子了,拆开洗洗晒晒,布料和棉絮还能做衣服。

      想法是很好的,在演武场上,小星儿也是玩得很开心的。
      虽然他总是横冲直撞的,想往其他没有垫子的地方爬,终究因为围着他的大人太多,前后左右的补垫子,让他从未得逞。

      可能是因此激发了胜负欲,小星儿越来越喜欢爬行,到学走路的时候,非常不配合。
      站一会儿就想坐着,坐一会儿就趴下了,眨眨眼的功夫,他就爬走了。

      存银跟陆瑛两个,开始还看着笑。
      等情况持续一个多月,愈演愈烈,学来学去,只会走两步,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存银又急又气,委屈的回房剪了几个垫子,事后又怕小星儿不够用,伤着柔嫩皮肤,又连夜给他缝好。

      陆瑛斟酌着试探,“不然揍他一顿?”

      夫夫俩小时候都挨过揍,一致认为玉不琢,不成器。子不打,不出息。

      真把小团子似的娃抱过来,又互相推诿着下不去手。

      存银说陆瑛有揍人经验,让他来。
      陆瑛说他下手没轻重,让存银来。

      才想出来的法子,还没迈出第一步,就宣告失败,让他们又迎来了无眠夜。
      孩子不闹,他们都睡不着。

      后来的日子里又是多番尝试,除却揍娃,还有一个比较心狠,但会有一定成效的法子,是让小星儿长时间的待在学步车里,强制性让他适应站立和走路。

      他俩好容易狠下心,头顶爹娘不乐意了。心疼。

      为了家庭和谐,夫夫俩让了一步,晚上看见小星儿在炕上乐呵呵的爬来爬去,还想拉着他们一起玩,两人均没好气。

      存银坐旁边,把小星儿喜欢的玩具都薅到自己跟前,看他急得满炕爬。
      听他软乎乎的喊爹爹,存银还转呼陆瑛:“听见没有,小星儿叫你呢。”

      陆瑛倒是想给反应,可小星儿是面对着存银,屁股对着他,理了也白理。所以他视线一垂,就伸手在小星儿脚底挠了两下。

      小星儿怕痒,躲躲藏藏的,仗着现在身子柔软,把自己团成一个圈,想牢牢护住小脚丫,眼睛晶亮晶亮的笑。
      他养得好,四肢藕节般圆润粉白,小肚子又鼓鼓的,处处是破绽。

      夫夫俩虽急,逗引里,却又与孩子玩上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存银后来在小星儿学走路时,也挠他脚心了。
      他一趴下,就挠。

      小星儿开始还是打滚,到处藏着小脚丫,后来站立时,被存银多挠几次脚背,他就发现了好办法,终于不抗拒站立。

      等到大嫂带孩子来家里玩,小星儿就有了团团当榜样,乐滋滋的迈出了步子,总算是歪歪扭扭接受了直立行走。

      养小孩就像闯关隘,一关一关,层出不穷。

      小星儿从前爱把手里的玩具到处扔,约束时没严厉,长大一点,更难管束。
      幼崽又会看脸色,小脑瓜灵光的试探着底线,知道掉几颗金豆豆、去找爷爷奶奶,就万事大吉,迎来了一小段的叛逆期。

      存银跟陆瑛连夜研究各类《育儿笔记》,又去跟爹娘谈判,获得了一个“严厉期”,并商定在严厉期间,他们怎么教育小星儿,都不得干涉。

      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即使陆瑛自认为比存银心狠,也没法把儿子当兵训,坚持没多久,就跟小星儿玩到了一处。

      存银怕自己心软破坏计划,老早就随婆婆一并去小厨房,围着各类食材,琢磨着给小星儿做什么辅食吃,好分分神。
      弄完以后,时辰没到。两人轻手轻脚,探头探脑的靠近,往院里一看,好嘛,他俩白紧张了。

      但是陆瑛跟小星儿玩,也是有收获的。
      到底又大了一些,能听懂理解的话更多,所以他被陆瑛又是撩拨又是激将的,培养出了对“准头”的兴趣。

      喜欢扔东西,可以。
      陆瑛跟他一起扔,他说扔哪里就能扔哪里。
      小星儿没有准头,力气又不足,还愣是看不出来陆瑛明着把箩筐挪近的作弊行为,将小小的积木块扔到筐里时,他兴奋得直拍手。

      陆瑛很给面子的叠声夸赞,语调表情都特别夸张,是能让小宝宝极大程度感染到的夸奖与喜悦情绪,所以小星儿在一声声的夸夸中迷失了自我,在第一天严厉期结束时,还有了小小的胜负欲。

      晚上吃饭,他说了计划。
      小星儿既然有兴趣,就别浪费,趁着劲头在,养养准头,没准以后是个拉弓射箭的好手呢。

      家里全票通过。

      前期还是陆瑛来,他忙公事时,存银也会带着几个会投壶的人跟小星儿玩。
      小孩子很好骗,难度一点点加大,他都没发现。所以整体的效果是非常好的。

      这阶段的习惯养成刚告一段落,下一难关接憧而至。
      小星儿继承了两位爹爹不爱看书的秉性,捧上书本就直打瞌睡。

      虽然存银跟陆瑛已经变得喜欢看书,而小星儿目前仅仅是捧着绘本进行幼儿启蒙。

      存银多次努力无果,只得接受现实。
      还为此还加紧学了投壶,好跟小星儿玩。让陆瑛教他时,夫夫之间也有一番乐趣。

      回娘家去时,说起这个,大哥还抽空给小星儿做了一把弹弓。

      十分遗憾的是,小星儿不喜欢玩弹弓,陆瑛换着靶子引导几次,很干脆的作罢,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强求他接受的意思。
      存银也怕他拿了弹弓,手里没分寸,对此接受良好。

      而这一年,团团有意习武,来他们家里长住。

      小星儿长这么大,被存银带出去见过许多小朋友,但玩得好的只有亲戚家的几个哥哥姐姐。
      其中又最喜欢团团,因为团团没有特别强烈的要跟同龄人、一般大的孩子玩的想法,不会抛开幼崽,还特别喜欢抱小星儿。

      细想起来,这也是第一次,有孩子长期跟小星儿住一起,是以小星儿离开夫夫俩的房间也相当顺利。
      跟团团睡一屋,他是乐意的。

      早起的那丁点儿起床气也好应付。
      团团跟陆瑛起得早,存银没睡懒觉,小星儿起来总能见着他,闹不起来。

      比较遗憾的是,团团这回忙碌,没多少空闲陪小孩儿玩,小星儿孜孜不倦的往习武场的方向跑,也只能在团团中场休息时,蹭他一点吃喝,腻腻歪歪喊哥哥。
      就这,还每天都喜滋滋的。

      令人哭笑不得的收获是,小星儿在团团做的计时牌上,习得了几个字。

      看人训练是一个漫长枯燥的过程,小孩子喜欢模仿,有团团在,小星儿表现出了一点“耳濡目染”的成果,会跟着比划。
      就是他学走路较晚,每天还是会悄悄偷懒爬行,是以歪歪扭扭,萌态可掬,精神可嘉。

      让存银跟陆瑛很欣慰的是,团团在高压和高强度的训练下,即使累得能倒头就睡,也没有过多的负面情绪传达出来。
      尤其是面对小小幼崽的黏人,总会想着法子哄哄小孩儿。

      存银也趁机教小星儿体贴,教他在团团有伤痛的地方呼呼。
      会带着他揉面团、撕青菜,参与给团团做营养餐的过程里来。

      到团团入武学后,家里陡然少一个孩子,恢复从前的状态,都有些不习惯。
      特别是小星儿,突然没人陪以后,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陆瑛给他无缝衔接了启蒙课程。
      很民主,练基本功或习字,二选一。

      因现在训练强度低,比划起来跟玩一样,小星儿又看团团比划了几个月,想向哥哥看齐,很自然的就选了练基本功。

      到这一步,存银跟婆婆俩人就比较少插手小星儿的学习情况,让陆瑛跟公公做主。

      期间存银有几次想给小星儿做弓箭,特别是看小星儿汗津津的进屋,还一脸喜色时,他都蠢蠢欲动。
      陆瑛次次都不同意,坚持不涉及任何兵器,小星儿摸的箭,还是投壶玩的。

      他说:“两个大器晚成的爹,就不拔他这棵小苗苗了。”

      陆瑛不忍心跟存银说的是,小星儿没有什么特殊的天分,不像团团一样天生神力,也没有圆圆一样坐得住的好耐性,又不像川哥儿喜读书,记性好。

      与早期养在家里,少见生人的圆圆又不同,小星儿因眼泪多,性子还是弱气了点。

      他现在只能明着让小星儿习惯训练内容,锻炼出一副能适应武学的体格。
      私下里则练他的“准头”,看老天肯不肯给小星儿一个“天赋”。

      因为武学会教射箭,小星儿以后多得是摸弓射箭的时候。
      而准头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难以掌握精通的东西。

      也许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小星儿惊觉自己有这么一个天赋,会因此而改变一生。
      现在都难说。

      到小星儿再大一些的时候,存银再次尝试带他出门玩。
      又是很遗憾的一件事,同龄人都一茬茬的长,小朋友也会交朋友,小星儿能融入的圈子变小了许多。

      陆瑛说,入学以后,他会有许多玩伴。
      长时间待在一起,学习同一个东西,最好有同一个梦想,有共同的目标,这样才是持久的友谊。

      存银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对待自己的孩子,总想尽善尽美,难免难过。

      他是个乐天派,消极不过一刻钟,就望着陆瑛笑,“还好他看着怯生生的,性格还是爱说爱笑,没养成个内向样。”

      存银去武学看过,刚入学的毛头崽崽们,极其没纪律,特别混乱,这种场景里,太过内向的性格,显得孤僻,不好相处,会让人敬而远之。
      错过入学时天然的“拉帮结派”机会,往后再要交朋友,又要费一番功夫。

      陆瑛听他叽叽咕咕,脸上由阴转晴,又由晴转阴,担心的东西千奇百怪,花样层出。
      还会自问自答,提出了担忧,又非常乐观的给出答案。

      陆瑛时不时接一句话,表示他在听,等存银结束这个话题时,才打趣了一句:“省点儿心思放我身上,或者你现在喝口茶,再念叨念叨我。”

      存银脸红,真就念叨了他几句,说着说着就笑了,“念叨你做什么,我对你够关心了。”

      陆瑛说不够,“小星儿还没满月,你就想到他娶妻的事了。咱俩现在养着孩子,你就不能想想以后辞官养老的事。”

      存银红着耳朵发愣。
      什么娶妻?他也没有给小星儿说娃娃亲啊。
      有几家跟他抛媚眼,他都当瞎子的。

      陆瑛看他露出呆样,就知道他不懂,于是隐晦而直接的提醒道:“成家立业。”

      存银又是怔了会儿,才明白这是说的成家立业酒。一时感到好笑,“我们村都给小孩种树的,以后他成家就砍树,好树做梁,差一点的还能做家具。但我跟你种树了,就只能给他埋两坛酒了。”

      夫夫俩聊得愉快,没注意到边上午睡的小星儿已经醒来,悄咪咪睁一条眼缝,把话听了进去。

      ——他有两坛酒啊。
      就是饭桌上,他怎么要,都只能舔舔筷子尖,尝不出一点滋味,又十分惦记的那个东西。

      小星儿心痒痒的,得不到,所以记得深刻。

      转眼他也到了入学的年纪,因一直定不下性子读书,理所应当的追着团团的步伐,被送进了武学。

      入学坎坷。
      存银第一次感受到了小星儿的脆弱,这孩子竟然被武学的训练吓病了。

      白天好好照料孩子,夜里存银总要掉几滴眼泪。
      从学走路开始,或者说,从更早的带小星儿出去找小朋友玩开始,他就一直晚人一步,处处比别人慢。

      好不容易等来第一条起跑线,小星儿可以跟许多同龄的孩子一起入学,结果又是迟了一线。

      陆瑛问他对小星儿的期待高不高。
      存银半晌没说话,等到熄了灯,看不见陆瑛的眼睛了,才应声。

      说:“其实我不想小星儿习武,以后子承父业,总归太危险,太让人提心吊胆。不过现在太平年代,想来也是无碍,看他又怎么都对读书没兴趣,就算了。”
      对小星儿最大的期待,无非就是他平安顺遂,过得快乐幸福。

      陆瑛说:“我看你想给他做弓箭,还以为你很期待他能当上小将军。”
      存银笑了声,“小孩子打扮起来,什么样子都是好的。送上战场,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比较早的想让小星儿习字,也是藏了一点小心思,想让小星儿从文。
      别的武将家都会有转型的,全靠军功,一个家族难以维系长久。
      将才难得,英才短命,仅这两样,就能扼杀一个家族的命脉。

      发现小星儿实在不喜欢读书以后,存银放手让陆瑛教导。
      然后在私下里偷偷翻阅许多年前,陆瑛从槐城寄来的信件。
      看看那时初入边关的矜骄小少爷,是怎样的不适应。又从一封封信里看见陆瑛逐渐变化的过程。

      所以也在一点点的劝说自己,要为之计深远,而不能用为他好,而限制他,捆住他。

      存银怕影响陆瑛教孩子,这些都没提及。

      趁着这机会,两人往深往细了说,存银才发觉,陆瑛其实对小星儿去武学的事,持有态度是无所谓。
      “京中各类闲职多得是,我家不算顶级权贵,但这点小事还算办得来。”

      这年头,挣点军功不容易。
      若无战事,也不会争取,纵是以武学优秀生毕业,还一并拿下武状元,又能怎样?还不是待在闲职上,领点俸禄了事。

      存银没进官场,不懂这个,追着问了许多,对小星儿吓病的事反而释然。
      结果都一样,有没有这个过程,就看小星儿的造化了。

      小星儿没有好朋友,但有一个好哥哥。
      团团在武学混得风生水起,利用自己会读书的好脑子,带领小伙伴们开创了许多以玩乐形式记战事的游戏。

      他很有哥哥样,在小星儿身子恢复一些后,他抽空带人来跟小星儿玩过家家的游戏。

      少去了枯燥磨人的训练,多了集体游玩的乐趣,明示暗示里都提及这都是武学常玩的游戏,降低小星儿的警惕心,又勾起他的向往。
      小星儿开始还有点怕人,很快又自认都是熟人,跟他们玩得可开心。

      在一群人反复告诉他,武学都是这么玩的以后,他早把还没有经历过的武学训练抛之脑后,二次入学顺顺当当。

      他以哥哥为目标,哥哥却比他早晋级。
      遗憾于没能在同一级里训练时,身边的小伙伴及时向他吹来了彩虹屁。

      “你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哥哥!”
      “我们现在玩的xx和xx都是他想出来的!”
      “我在家的时候就玩过,我最喜欢xxx!”

      小星儿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
      他被养得单纯,一点令他熟悉的东西,就让他胆气横生,少了胆怯,腰板都挺直了。
      嘴皮子继承了两位爹爹的优势,又将听了多年的夸赞付之于口,与人一起夸起了哥哥。

      初入学,教官们多是以纪律为主,训练枯燥,强度却勉勉强强。
      小星儿能跟上,始终吊着一把力气扑进来接他下学的爹爹怀里。
      还很高兴,入武学以后,爹爹都会给他做好多好吃的。

      晚饭后,他勇敢的举起小手,说想请小伙伴来家里玩。

      存银差点喜极而泣。
      这孩子,终于有能请到家里来玩的小朋友了。

      事后,他说什么,都要再请哥嫂带孩子来家里做客,他要宴请一番。
      两家走动频繁,同在京都,离得不远,挑了一个陆瑛跟大哥都休沐,圆圆没跟小姐妹约定,大嫂铺子也得空的日子,存银亲自做了些家常小菜,叫陆瑛把藏起来的好酒拿出来喝。

      这酒唤出小星儿几乎要忘掉的记忆,他也有两坛酒呢!于是跟坐他旁边的团团咬耳朵。
      问及他的酒是什么酒,放哪里的,他又一问三不知。

      团团就在饭桌上问了,还特别机灵“无中生友”,说他有个朋友,出生的时候父亲给他埋了两坛子酒,“不知道我有没有。”
      小星儿瞪圆了眼,小手在桌下揪团团腰间的衣服。

      圆圆在旁轻斜一眼,觉得好笑,接话道:“你没有,你出生的时候,家里忙着吃银叔叔的喜酒呢。”

      一家人吃饭,没谁想到几个小孩子有心眼儿。

      存银随口说,“小星儿倒是有两坛,是秦乡酒,跟桌上这些一样。”

      大孩子圆圆,有半杯。
      不大不小的团团,有三分之一杯。
      自以为长大了,实际是在座最小的崽的小星儿,有浅浅一杯底。

      团团想再争取一点,但小星儿感动坏了,两眼水汪汪的说:“我终于不用舔筷子尖尖了。”
      团团:“……”算了。

      吃完饭,大人们还有说不完的话。

      团团跟小星儿都是坐不住的人,他俩要去玩,临走前,团团还把姐姐一起薅上了,左右各牵一个,跑得可快。

      小星儿惦记他的酒好久了,知道他确实有两坛,心里痒痒的,“我们找一找吧?玩藏宝?”

      藏宝游戏,就是藏一个东西,再把它给找出来。

      圆圆较少来陆家,找起来跟没有开窍的小星儿一样,四下茫然无头绪。
      团团常来陆家,各处都走遍了,所以初始目标就是山茶花那片林子。

      等圆圆带小星儿找过来的时候,团团已经坐在一棵树下等着他们了。
      “必然是这棵树,因为上头系了丝带做标记。”

      说完舔舔唇,显然有点馋。

      小星儿跟着舔舔嘴,怀念起了甜甜酒味,比糖水好喝,又不是汤水的细细甘甜,余韵悠长。

      他跟团团很有默契看向圆圆,一起眼巴巴的装小可怜。
      小星儿演技好,他眼泪说来就来。
      团团努力了两把,没努力成,干脆用实际行动助攻,说小星儿只能舔舔筷子尖,实在可怜。

      圆圆很理智,“他今天没有舔筷子尖。”
      小星儿呜咽接话:“我连筷子都没得舔……”

      圆圆眼角跳了跳,作为一个很友爱的大姐,她当然不能看着弟弟哭而不管。
      尽力跟他讲理道:“你喝了一杯底。”

      团团首先退步:“我们看看在不在这棵树下,万一我找错了呢?”

      小星儿坚决跟随哥哥脚步,表示他想看看他的酒。

      圆圆迟疑着点头,团团立马招呼人拿铁锹。
      小星儿抬手擦擦眼睛,脸上由雨转晴。

      圆圆:“……”二打一,输了正常。

      院里的大人叙着话,全然没想到几个孩子如此胆大,离了饭桌又去挖酒喝。
      后头来人说他们要了铁锹在挖坑时,没人在意。
      听说他们挖了酒出来,思及这是烈酒,都忙忙起身。

      而蹲在坑前的三个孩子,已经统一了战线,决定尝一口“立业”酒,庆祝小星儿入学。

      没人管束的一口酒,当然是满满一口,多与少,决定于嘴巴的大与小。

      喝得急,滋味没来得及细品,酒的后劲倒是体验了个完全。
      圆圆跟团团大一些,还能收场子,继续把酒埋下去。
      小星儿已经飞红一张脸,两眼冒小星星,嘴里喃喃:“白天怎么会有这么多星星?”

      圆圆一看他醉倒,顿觉干了一件大错事。
      团团往新土上踩两脚压实,听着朝树林袭来的脚步声,拉着姐姐一起窝树下,小声催促:“快,快装睡!闭上眼睛!”

      小星儿还没醉晕过去,小脑袋很快凑过来,“我闭上眼睛啦!我眼皮上有好多星星!”

      他开始彪醉话,哥哥姐姐就没法装睡蒙混过关。

      在陆瑛把小星儿抱起后,姐弟俩跟着爹爹身后垂头丧气。

      存银劝哥嫂,说都是他没管好,“圆圆团团都乖,小星儿太会撒娇了,你们别太生气。”

      云程让他去看看小星儿,这么小的孩子,别喝出毛病来。

      还得想法子为一双儿女开脱。
      云程跟叶存山说,“我想到从前听到的一句台词。”

      “酒色伤人,从此以后戒酒!”

      叶存山没听出来不对,云程笑嘻嘻,压低了声音把网友评论放出来:“色字是一个都不提啊。”

      叶存山哭笑不得。

      他这人脸黑,情绪被挑动,威严散一半。
      云程手背在身后比个手势,圆圆带着团团走路的步伐再慢一截。

      爹爹不训人,圆圆要训。

      而已经回房的小星儿跟爹爹们说了一路看星星的醉话后,沉沉睡去。

      只有团团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小星儿醉酒醒来,因为心虚,表现殷勤得很。
      还在团团再次来家里住下学骑马后,回家躺平的现象也减少了,让人甚是欣慰。

      都说三岁看老,自己养个孩子,才发现不是。
      同时那些育儿经,也不能样样对号。
      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比如他家小星儿。

      小星儿略有怕生的性子,在接触了更多同龄人以后,变得开朗。
      武学初级班是给幼崽过度用的,让他单纯的性子没受到污染与打击,一日似一日的像小太阳。
      再哭起来,存银跟陆瑛都没跟以往一样急着哄,都要先笑话他下起了太阳雨。

      一直到入学前,都娇气兮兮的性格,逐渐显出了坚韧。
      训练加强后,他每日苦哈哈的,身上开始有伤痛,回来泪汪汪哭诉,却从未说过不去武学的话,雷打不动的占了满勤。

      存银每每与陆瑛说起,两人都是互相夸夸,因为他们的性子里都有坚韧。说起来都说儿子像爹。而他俩都是爹。

      有了儿子后,社交话题里就多了教养孩子。
      应酬回来,存银跟陆瑛说某某家的孩子老早就在家里开小灶,学了xx、xx和xx。不像他家儿子,在家里连弓箭都没摸过。

      陆瑛忙把小星儿叫过来旁听,听得小星儿眼睛都亮亮的。

      等孩子走了,存银才知道团团在武学里忽悠小星儿,说他都是早几年耽搁了,不然现在也进中级班了。

      存银抿唇半天,才拍拍陆瑛的肩膀,“你这八百个心眼子,是一个都没分给儿子,你看看他,怎么这么好骗?”

      陆瑛自是笑,心说存银也好骗。
      他私下里训了小星儿几年准头的事,是一个字都不提,静待时机。

      小星儿很慢热,什么都是迟迟缓缓的。
      他的体能训练,从未游刃有余,永远都是剩下一点儿力气下学。
      他从未摸过弓箭的手,在开始学射箭时,自然也是表现平庸,甚至相当差劲。

      与弓箭熟悉的过程,也是他积攒多年的瞄准经验,一点点与射箭融合的过程。
      他尚不会精准表达,又没有意识到,只在家里开小灶时,被爹爹爷爷加以适当引导。

      望着越来越靠近靶心的箭矢,小星儿还以为自己训练有成,开心得不行。
      到团练上,他射起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更是如鱼得水,特别是绣花针那一项,他在惊讶与呼喊着“再来一次”的声音里,连中好几箭。

      教官们追着他夸。

      这是小星儿进武学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回家以后,存银喜不自禁,满足了儿子好些小愿望,夜里跟陆瑛念念,“还好他学会射箭了,不然就埋没天分了。”

      陆瑛乐得他开心。知道这个天分展现出来以后,存银可以放心,出去与人交往,再提及孩子,也有了底气。
      小星儿不会在身边人的对比里,在对团团的追逐里丧失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至于他,“嗯嗯啊啊”的接受批评,因为态度好,存银擦擦颊边的泪珠儿后,又亲亲他,说:“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知道你培养他了。”

      陆瑛咬死了这是小星儿的天分,存银胸腔里杂乱情绪已经哭完,现在有余力与他纠缠,也咬死了说:“那也是虎父无犬子,你射箭厉害,小星儿当然也厉害。”

      话到这里,无需多说。
      夫夫俩从未明面提及的“平庸”也由此揭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存银陆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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