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出》仙贝瑞拉

3、Sunrise

　　岑十一在第三次看着她、下巴颤抖半天说不出台词、忍不住偏头笑的时候，管絮受不了了，脑袋上仿佛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问号，看向他时，甚至在用脸骂人。

　　你小子搞什么啊？

　　“对不起。”岑十一收声，声线仍旧微微颤抖，“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的笑声。”

　　“……”
　　好烦，好烦。
　　她维持了半个月的形象，死亡在今天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岑十一靠在一边平复情绪。

　　管絮叉腰蹙眉：“我解释一下，我压力很大的，都是看搞笑视频缓解压力，你平时不看搞笑视频吗？”
　　这大概是让她最快分泌多巴胺的方式，是她睡前读物，是她的第二生命！

　　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下，岑十一应声：“我看。”

　　很好，关于她形象的事解释了，但还有另一件事——

　　“我的笑声有这么好笑吗？”她问。

　　她入戏和出戏都很快，比如此刻，她完全是管絮，是她自己，而不是剧中的许柒柒。

　　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岑十一有瞬间恍惚。
　　半晌，他诚实道：“很有魔力。”

　　管絮顺着问：“让人发笑的魔力？”

　　岑十一：“嗯。”

　　“……”你还嗯？
　　傻眼两秒，管絮明白了，刚才那番解释就是白搭，显得她像个小丑。看搞笑视频不是重点，她的笑声才是重点。

　　憋了两秒，她撇了下嘴角：“管絮的笑声关我许柒柒什么事？”
　　说完非常干脆，转头就走，给他时间调整。

　　其实她有点紧张。
　　不出意外今天要拍吻戏，出了意外今天也一定是先拍吻戏。

　　表面看不出来，管絮的心里已经开始演起了音乐会，管乐弦乐齐齐上阵。

　　上个星期因为天气原因，背了两份台词，她早就对这一段烂熟于心。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演绎了一遍又一遍，她担心她接下来几天晚上做梦都是这段。

　　“又不是没拍过吻戏，你紧张什么？”谭檀站在她身边，幽幽开口。

　　管絮绞尽脑汁想了会儿，才想起她说的吻戏是哪场，她十八岁那年，的确拍了一场吻戏，因为只是一个不足三秒的镜头，蜻蜓点水，一条就过。
　　她语气不屑：“蜻蜓点水地碰一下算什么吻戏？”

　　谭檀问：“那个不算，这个才算？”

　　“是啊，这才是成年人该拍……不是，该看的吻戏。”
　　末了，她还十分自我肯定，点了点头。

　　谭檀笑说：“观众要给你烧高香了，这么替他们考虑。”

　　“不用不用。”管絮笑着摆摆手，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到时候帮忙宣传一下就好了。”

　　“许柒柒！”
　　导演的声音传来，管絮应了一声，重新回到镜头前。

　　-

　　《许你几颗星》这部剧的男主路星阑是学天文的，所以天文馆这场戏，是重头戏，算得上是全剧最浪漫的一场。

　　从白天到黑夜，从虚拟的影像到真实的夜空。
　　今天天气太好，玻璃天窗打开后能清晰地看见满天繁星，也是导演最终决定在今天拍这场戏的原因。

　　岑十一扣着管絮的腰，将她一把抱起来。她坐在星空下的弧形栏杆上，身前是他。

　　暮色沉沉，月色和星辰入户，她仿佛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这个夜晚最绚烂的星河。

　　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着路星阑的台词，每一句台词自然地说出来，倒像是他们自己的对白。
　　在这一刻，她仿佛真的是许柒柒。

　　陷入他的眼眸中，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呼吸，管絮的后背不受控制地紧绷。

　　岑十一没好到哪里去。

　　这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部戏，没经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在越过危险距离，只剩下咫尺后，突然无措。

　　喉结微滚，心跳轰然作响。
　　他紧张了。

　　几秒后，他偏头，朝导演打了个手势，拍摄中断。

　　导演看出这俩人都挺紧张，干脆拿着剧本过来给他俩又讲了一遍吻戏。

　　“这个吻一定要表现出‘难以克制’的情绪，有一个骤然转变的过程，星阑一定要把柒柒亲得无路可退，从温柔到汹涌，明白吗？”

　　导演卷着剧本，看着两个人，等到她俩似懂非懂都好像没有回神的点头后，轻叹一声，“今天的戏相比之前而言，主角的情绪状态跨度是有点大，你们看看剧本的旁白感受一下，再走会儿戏。”

　　虽然是小成本网剧，但没有哪一个导演不珍视自己的任何一个作品，何况这个本子并不差。
　　他还是希望，在力所能及的可控范围内，拍到最好。

　　导演走开后，管絮坐在栏杆上，慢悠悠地晃着腿：“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闻言，岑十一抬眼：“你谈过？”

　　“……”给她问住了。
　　因为她的确没有，出道有点早，还拿了奖，被关注的热度不算小，尤其是艺考和高考那会儿。她没法谈恋爱，也没有时间谈恋爱。

　　当然，那都是前言了。
　　过往序篇，不值一提。

　　岑十一从助理手里拿过剧本，顺手把谭檀递过来的剧本给管絮：“咱俩半斤八两，你刚不也在紧张？”

　　翻开剧本，管絮拖着嗓音，嗤笑声故意放大了点：“我紧张什么？我拍过吻戏好不好？”

　　岑十一哦了一声，语气不甚在意：“《赴约》那个比小学生还纯情的吻戏？”

　　“……”再次哽住，管絮在心里骂骂咧咧。
　　你说谁小学生呢？

　　几秒后反应过来，“你看过我的电影？”

　　“嗯。”岑十一说，“为了了解我的搭档，相当于课前预习。”

　　恰好相反，她和他。
　　管絮从来不会在临合作时，特地去看搭档的作品，尤其是完全陌生的搭档。她不想被任何作品和头衔操控潜意识，形成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

　　她更乐意在合作的过程中，了解对方。

　　和岑十一的眼神对上，她毫无表情地夸奖道：“好习惯。”

　　岑十一：“……”

　　-

　　这场吻戏拍了四遍。
　　温软不足以形容触感，因为唇齿间清甜的水果味道，管絮觉得像咬住了软糖。

　　步步逼近，克制又汹涌，的确无路可退，只能一次次承受。

　　心尖发颤，被他握着的腰发软，孤立无援一般，紧紧贴着他。后颈被他的大掌安抚，却又带着神经末梢传递一波又一波的刺激。

　　一些自然的身体反应让她感到羞耻，大脑的信号一遍一遍地提醒她，她的耳朵在发烫。而后又在胸腔里重新灌入大片新鲜空气的时候，发现他的耳朵也很红。

　　再汹涌，也只是隔绝在外的深吻。

　　他没有越界。
　　但不可否认，搅乱了她心底的一汪春池。

　　“你吃什么了？”
　　呼吸尚未平稳，出口的声音轻软，还带着颤音。

　　话落，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这不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他——你好，我被你亲得乱七八糟，请负责，谢谢。

　　“橙子味的水果糖。”岑十一从助理手里拿过矿泉水瓶，当着她的面拧开，递给她，“你不喜欢这个味道？我以为它比薄荷好点。”

　　管絮接过水瓶，道了声谢谢，没来得及回答他这句话，仰头喝了两口水。

　　岑十一想了想，侧身面朝着她，同她商量：“那你喜欢什么味道，我下次换一个。”
　　这才第一个吻，剧本后面还有好几个。

　　“不用。”管絮说，“橙子味挺好的。”

　　要是她知道晚上回酒店睡觉，会因为拍了四遍吻戏的甜橙味，好似侵袭着她的所有感官，挥之不去，梦里都是大橙子追着她在跑的话，她就不会觉得挺好的了。
　　不过是后话了。

　　旁边人声嘈杂，管絮跳下栏杆，双肘搭在上面，仰头看着天窗之外的夜空：“好多星星，好漂亮。”

　　在城市里似乎很难得见到这样的漫天的繁星，密密麻麻，好似下一刻就会坠落下来。

　　岑十一靠在一旁，接了她的话：“明天应该是好天气。”

　　管絮：“一定是。”

　　明天是好天气，日日是好天气。

　　过了几天，文羽打来电话，让她收拾行李，去参加之前说的那个小品牌线下商务活动。

　　跟剧组协调好了时间请了假，管絮蹲在酒店房间里，盯着摊开的行李箱，实在不知道改往里面放些什么。

　　这种接商务跑活动的日子离得有些远，很久没有体验了，一时间竟然有些陌生。

　　“还没有收拾好啊？”
　　谭檀打完电话回来，看着管絮，“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出发了哦。”

　　管絮“嘶”了一声，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去参加活动，有品牌方愿意给我借礼服吗？”

　　谭檀蹙眉：“干嘛呀干嘛呀，你好歹是拿过新人奖的人，有人落井下石，也有人雪中送炭。”

　　说着，她把管絮拉起来，按在床边坐下，“放心吧，礼服已经搞定了。你呢，只需要拿出最好的状态，美美地去参加活动就好啦。”

　　最后行李箱是谭檀收拾的，毕竟就去两天，只带了些必需品。

　　戴上口罩，管絮捧着手机，低头给文羽回消息。

　　酒店的走廊里很安静，电梯声音格外突兀。
　　“叮”的一声，有人走出来，带着清风掠过。

　　岑十一拐弯看到管絮：“要走啊？”
　　知道她请假了，但没想到这么巧，回来就碰见她要走。

　　管絮抬头：“嗯，有个商务活动。”

　　岑十一看了眼她助理手里的行李箱，顺着问：“什么时候回来？”

　　管絮说：“后天。”

　　点了点头，对话像是到此为止。

　　过了几秒，在管絮快要从他身边走过，他倏地开口：“起落平安。”

　　顿了下，管絮扬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