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杭北》薛阿谓

55、第 55 章

　　梁永杰欲言又止，想了许多话，最后却是平静地说：“杭北，你想说什么？”

　　杭北说：“我想说的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热烈的爱，我想我一定会忍不住靠近。七年前在a城的那一年很多事情和细节我都忘了，但我只记得a城的天气似乎很好，好到记忆里充满了阳光，每每想起来都好像能感觉到阳光再次打在了我身上，操场上不停地有人奔跑的声音，和风混在一起，张扬，自由。”

　　梁永杰忍了许久，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他问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最深的疑惑：“既然你觉得a城很好，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

　　甚至，连高考都没参加。

　　这个问题像是横亘在他心里的梗，偌大一条，深深扎进肉里，拔不出放不下，在许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和无人察觉的时刻抽搐着疼一下，疼得他晃神。

　　梁永杰固执地看向杭北。

　　杭北的眼神充满平和，即使对方已经把好奇赤裸裸地摆在脸上了，她还是并不着急，她很安静地说：“梁永杰，我有我的原因。”

　　那时候将自己心里的创伤摆在少年面前的画面她还历历在目，时隔这么多年，梁永杰说得对，很多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带过的，她不想再拿那个原因出来卖惨，她宁愿梁永杰怪她，算是出出气也好。

　　“原因不能说吗？”梁永杰问。

　　“是。”

　　梁永杰吸了口气，然后又嘲讽地笑了下，他说：“杭北，这就是你来道歉的诚意吗？”

　　不仅不开脱，连真相都不言明，时时刻刻保留自己。

　　梁永杰问她：“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杭北一时间被问的哑口无言。
　　怎么会呢，是清风朗月般的少年，是可以为了保护她而独自引来混混的少年，是每次回头都坚定坦率地站在她后面的少年，怎么会，怎么会不信任他。

　　杭北心里突然堵了一下，半晌她吸了口气，重振旗鼓：“梁永杰，抛开这些不说，你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

　　梁永杰声音嘶哑：“什么机会？”

　　杭北的眼神如清明的神灯：“留在花雨市，先别那么快回金城。”

　　窗外的世界安静了。

　　很奇怪，梁永杰心脏短暂的停滞了一瞬。

　　有某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三的那一年，有杭北的那一年。

　　时过境迁，再次见面，梁永杰甚至都不能确定杭北记不记得他，毕竟，在杭北心里，他觉得自己从未重要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杭北很平静，平静的反倒令他哑口无言。

　　“凭什么呢？”梁永杰没有那种嘲讽的冷冰冰语气，就是很平淡地问她，也像是问自己，“杭北，凭什么你说什么我都要做呢。”

　　杭北声音像雨天里的雨滴声，带着隐晦不明的苦涩，她说，“没有。梁永杰，你可以选择离开，那是你的选择，我没有办法强留，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心意，我的态度，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梁永杰觉得在某一方面杭北活的很是洒脱，她不是会被感情轻易可能捆绑的人，她心里有自由，所有的别的事情都可以为她心里的自由让路。

　　也正因如此，梁永杰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不是那么有底气，就好像如果有一天需要在自由和他之间做选择，杭北会毫不犹豫舍弃他一样，他不想再一次体会那种难过。

　　梁永杰平静地问：“那杭北，为什么呢，为什么想要我留下来。”

　　他单刀直入，问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车内空间窄小，仿佛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里头弥漫着干净的气息，隐隐约约传来点女士香水的清冽味道，像杭北会喜欢的东西，也像她的审美，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迷人，透露着未知的危险。

　　杭北在那一瞬间转头看他，他身材高一些，视线也要高一些，杭北微微抬眼，细细的睫毛在空中轻颤，她的眼睛明亮到让人无法不心悸，只看你一眼，都让人灼热难耐。

　　他们静静地对视很久。

　　很久很久，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默契可以这么久不移开视线，双方的脸庞清晰地倒映在对方的瞳仁里，最后，他们的目光里都潜藏悲伤。

　　杭北突然挪开眼睛，她肆意地笑了下，然后把头撇向一边，看着窗外，留下一个侧脸给梁永杰，后者走了下神。

　　杭北说：“我刚刚在想，咱们重逢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认认真真地看你，近到你脸上的微小绒毛都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梁永杰问：“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杭北笑着说：“在想，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啊。”

　　梁永杰再次问：“是吗？”

　　杭北点头：“是啊。”
　　…
　　…
　　杭北开车带着梁永杰去附近吃了个粉。她饿的不行，开了一天的车，胃里饥肠辘辘到反胃，侧头问梁永杰吃了吗。

　　后者说没有。

　　“那一起去吃吧。”

　　她说完，方向盘一打，就把车子开了出去。
　　她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决绝。

　　车子扬尘而去，带着细小的灰尘沙。

　　车子里，杭北询问对方：“吃什么？”

　　梁永杰：“你想吃什么？”

　　杭北没力气思考：“随便，能填饱肚子的就行，我不挑，我好饿。”

　　车子行驶在这条街上，路线是两人随心选的，刚好撞到是条喧闹的街，外面人很多，各种五光十色的店铺一家紧挨着一家，杭北随意地看了眼，满脸茫然。

　　梁永杰指了指其中的一家面馆：“这儿吧。”

　　杭北看过去，招牌上就写着重庆面馆四个字，很普通的招牌，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自然，也没有很激起她的食欲。

　　也许是饿过了，胃里的难受劲儿还在，却对食物的欲望没那么强烈了。

　　杭北没反驳他的建议，点头应下：“好，我停个车。”

　　两人都点了份炸酱面，等待上餐的过程并不漫长，很快，两份炸酱面就端了上来，偌大的碗，碗里的面条色泽鲜亮，配菜干净丰富，鲜香的汤上浮着翠绿的小葱和香菜，突然就让人胃口大开。

　　吃下去的第一口，杭北觉得自己魂回来了，香热香热的汤气在嘴巴上和胃里发酵，杭北吃惊，居然比想象的要好吃。

　　接下来就是大快朵颐，埋头苦吃。

　　梁永杰看了会儿，说道：“你胃口比以前增加了。”

　　杭北摆手：“还是那样，但我今天很饿，而且这家面馆好吃。”

　　梁永杰穿的很接地气，就是生活里普通帅哥的打扮，但杭北就不一样了，她这人是顶级美女，穿搭品味又是出奇地好，虽说现在穿的是比她平时风格要低调许多的一字肩上衣，但露出来的细腻皮肤和两边莹润的肩头还是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了，何况她的气质出尘，让人感觉她就不该在这种地方吃面，应该去五星级酒店，穿着华丽的上衣。

　　但杭北，毫无察觉。

　　她专注地吃着东西，样子可爱的不像话。

　　她无暇顾及梁永杰，却正好让他有了明目张胆看她的机会。和上学的时候，她其实样子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清冷的五官，却出落的越发精致，那是女娲的得意之作，没有一个地方是挑的出瑕疵的。

　　杭北吃完了面才说：“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梁永杰：“？”

　　杭北解释：“你现在住的地方离我那儿太远了，找你不方便，我有时候工作忙，有点时间全耽误在路上了，而且酒店住的不舒服，我在我家附近还有套房子，是loft公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段时间可以住那里。日常用品什么都有，也没怎么住过人，挺干净的。”

　　她说的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梁永杰有一瞬间的跑调，直到最后强行给自己拉了回来：“等等杭北…”

　　梁永杰咬了咬牙，心底满满的都是无奈：“我什么时候说过了要答应你留在花雨市了？”

　　梁永杰是真拿她没办法：“再说了，我就算真的要留下来，我为什么还要搬到离你近的地方，你就还自顾自的安排好？嗯？”

　　杭北嗯了声，妥协道：“好，你要是不想住我的房子，那我就给你找酒店，我附近的酒店都还可以，怎么说也会比你现在住那儿舒服。”

　　“……”

　　梁永杰睨了她一眼，她在想什么他心知肚明：“少偷换概念，我没说过不走。”

　　杭北软声说：“你也没说过走不是吗？”

　　梁永杰噎了下，说：“我要考虑下。”

　　杭北很耐心：“考虑多久呢？”

　　梁永杰：“不知道。”

　　“十分钟够吗？”杭北说，“正好我们坐着消消食，你考虑清楚了要留下咱们等下就去你酒店收拾东西。”

　　梁永杰忍无可忍：“……你人可真好，挽留人和绑架一个流程，你还需要征求我意见吗，直接跳过多好，还省了个步骤。”

　　杭北说：“我在和你商量。”

　　梁永杰真受不了她的那股子淡定从容，他抱臂，故意不如她意：“噢，那我考虑好了，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