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杭北》薛阿谓

54、第 54 章

　　仍是一个阴雨蒙蒙的天气。

　　最近的花雨市都是这样潮湿阴沉，天空像要塌下来一般。杭北特意查了天气预报，上面说过完清明这段时间将会迎来很长一阵的艳阳天。

　　杭北回了趟老宅，在出发之前她给梁永杰发了条信息：

　　【你什么时候离开花雨市？】

　　那边迟迟未回。

　　杭北快习惯了他这样的冷漠，想起来也正常，那天晚上以后，杭北总是会回想起那年在a城发生的事，美好生动的开始，冰冷惨烈的收场，她只留下一封甚至不知道有没有送到对方手上的告别信就扬身离去，换谁应该都太好过。

　　所以梁永杰这样的态度，她应该接受。

　　老宅修的豪华气派，每一砖每一瓦都带着极具设计感的高贵气息。里面很大，房间很多，但这几年一直只有杭南一个人居住，杭北只有在得空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一般频率是一个月一次。

　　这次回来杭北待了两天，因为恰逢清明要去祭奠，杭北没把行程排的那么满。

　　看完杭爸杭妈以后，两人从墓园里面出来，司机在前面开车，杭北坐副驾驶，杭南坐后面，后者出声说道：“时崇这回出差就没赶过来，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杭北嗯了声。

　　“后头有盒芋头糕，是他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特产，你前段时间忙，他怕打扰你，又惦记着你爱吃，就让我拿给你。”

　　杭北说：“他这回又去哪里出差？”

　　“金城。”

　　“去多久？”

　　“一个月左右。”

　　杭北点了点头，没说别的。

　　杭南这些年也算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当年要平和不少，除了杭爸杭妈的事情之外，段时崇对杭北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看出来以后除了震惊以外，他没有为段时崇说过一句话，主要是两兄妹当年吵架吵的太厉害，导致后来杭南再也不敢干涉杭北的任何决定。

　　只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段时崇的心意还是未曾改过，连杭南都有些动容：“这么些年我都没见你跟谁谈过恋爱，要是没有喜欢的，跟他试试又何妨，我就没见过谁能比他还专一的，再怎么眼光挑也总不能一个都不尝试吧，难不成你想一个人过一辈子。
　　。”

　　杭北抬抬眼皮：“不行吗？”

　　“……”杭南说，“当然行，杭家又不是养不起你，你怎么想怎么做就好，就怕你这个脾气，没人敢娶你哦。”

　　“噢，那太好了，我可以做我的服装品牌一辈子。”

　　“……”杭南语塞，同时恨铁不成钢，“就一个小小的服装品牌就也值得你这么拼命去做。”

　　“值得，我喜欢。”杭北的眼睛仍然懒懒地，语气也倦怠，轻声：“我喜欢就值得。”

　　杭南拿她没办法，杭家的公司也只有靠他一个人打理，工作劝不动，话题又回到了感情上，杭南说：“既然你和段时崇真的不可能，就想个办法拒绝的不留余地点，省的耽误人家。”

　　杭北兴致盎然地问他：“您说说，怎么才能算是不留余地？”

　　杭南提出自己的想法：“譬如说你结婚了。你要是结婚了他保证什么想法都能断了，一劳永逸。”

　　杭北已经开始懒得反驳他。

　　她低头不自觉地又去看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但都是工作信息，和梁永杰的对话框空空荡荡，一直停留在她的那句问话中。

　　越这样煎熬，杭北就越是想到从前，她的心像是用小火煎着，又挠心又焦躁。

　　在后座嗡嗡嗡的絮叨中，杭北突然把手机丢进中控台，发出嘭的一声异响，终于终止了后面人的聒噪。

　　“嗯，你说的对。”

　　杭南懵了下：“什么？”

　　杭北点头认同：“我说，你说的对，找个人结婚确实可行，我最近就去好好物色一下人选。”

　　杭南：“……”

　　前方的人从包里掏出眼罩，一戴一蒙，葛优躺了。

　　杭南忍无可忍，他轻声提醒：“杭北，你这两年对我的态度越来越过分了。”

　　杭北诚恳且摆烂地说：“我脾气打小都不好，你就让我做自己吧，我也不想改了。”

　　杭南：“……”
　　…
　　…
　　杭北安安稳稳安安静静地睡了一路，车子到达目的地了她才醒来，醒来时整个人神清气爽，浑身通畅。

　　她伸了伸懒腰，看了眼后面仍在黑脸的气鼓鼓的杭南，杭北觉着还是少惹他为妙，于是拿好自己的东西从车子上下来，关车门前跟杭南说了再见：“哥，我下个月再回来看你，拜拜。”

　　杭南：“你高兴的话下下个月回来都可以。”

　　杭北乖巧老实：“谢谢哥哥体谅。”

　　杭南：“……”

　　从老宅离开回自己的家，路上杭北看到了梁永杰的回复，对方说：还没确定。

　　杭北开了很久的车，脑袋里过滤了很多东西。

　　这时，张侃和策划call语音过来问她拍摄的事情，杭北说明天去工作室确认以后就要挂电话，挂电话之前张侃又提了嘴图片的事，问她和梁永杰聊的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还在谈。”

　　“听这感觉够呛？”

　　杭北说：“你别催我，艺术家多少都有点脾气，我在努力了。”

　　张侃被逗笑：“竟然还有咱们杭北搞不定的人，我还以为他会对你开绿灯呢。不过你得快点，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得早点定下来。”

　　“嗯，知道了。”杭北思索了会儿，想想梁永杰的倔脾气，又轻言道：“计划个备用方案也可以，实在不行，那张图片我们也不是非用不可。”
　　…
　　…
　　挂完电话，世界安静下来。

　　她有些事情没想好，杭北思索着将车停到了路边。

　　她放松地靠着椅背，走神许久。

　　然后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劲儿她突然翻开了梁永杰的微信页面，一鼓作气地给他按了语音电话。

　　她这短暂的前半生一向随性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被任何东西束缚，她是自由的鸟，犹豫从不是她的形容词。

　　——嘟的一声电话被接通。

　　“喂，梁永杰？”

　　“嗯。”

　　直到听到这道倦懒的声音杭北的心突然定了下来。就在一瞬间，好像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工作的事情很多吗，是的，不过也是可以解决的，就算不能解决，她也是非常有退路的人。家里的事情很烦吗，其实也还好，杭南的絮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她也仍然我行我素，从未改变，其实想想，真也没什么值得烦扰的事情。

　　如果此刻非说有的话，大概就是想再听听电话那头的那个人的声音。

　　低沉的，倦懒的，安心的。

　　“我回海湾小区这边了，要不要见一面？”

　　那头疑惑：“回？你离开了？”

　　“嗯，这两天不在这里，回了趟我哥那边。”

　　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现在吗？”

　　杭北肯定地点头：“嗯，现在。”

　　“我住的不近，过去也要一个小时。”

　　杭北让他报了个地址，听完以后杭北说：“我回去的路刚好经过你那里，你别来回折腾了，我过去。”

　　她的声音里有不容置喙的决绝，许是做过两年的领导者，不知不觉磨练出来的，但她自己并未察觉到。

　　梁永杰短短地应了声，算是答应。
　　…
　　…
　　杭北开到梁永杰给的地址后才给他发的消息，他很快出来，像是早在楼下等着。杭北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建筑，梁永杰在此时打开她的副驾驶坐了上来。

　　“你这段时间都在住酒店？”

　　“嗯。”

　　杭北点了点头，又说：“酒店其实住的并不舒服，也不安全，我每次出差住酒店都会神经衰弱，一宿一宿的失眠。”

　　梁永杰抬眼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感觉地说：“是吗？”

　　杭北认真地点头：“是。”

　　两人又有段时间没见，此时眼神在空中碰撞，纠缠了几秒以后，梁永杰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平声说：“你怎么每次都约的这么临时，又有什么事吗？”

　　杭北手搭在方向盘上，素白的手臂，莹润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平面，她执着又淡淡地盯着对方的脸庞看，看着看着忽然微微勾起了唇。

　　“见到你，心情真好啊，梁永杰。”

　　“……”

　　梁永杰顿了一秒，他再次抬眼，冷冷地睨她，满脸都是生人勿近的高冷感。

　　也像是拒绝所有妖精靠近的英俊唐僧。

　　即使这样，光看到他一眼，杭北这只飞蛾扑火的小妖精也已经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

　　梁永杰没搭话，只说：“回家是去看望叔叔阿姨了吗？”

　　杭北一愣。

　　也许见她不解，梁永杰解释了下：“这两天是清明。”

　　何其细心才会注意到这个，才会从细微末节里猜测出这个。

　　杭北点了下头，面上没什么异常，“嗯，习俗，每年都要做的事。”

　　“和你哥哥一起吗？”

　　“嗯。”

　　“你哥哥现在对你还是严格吗？”

　　杭北说：“前几年我们把话说开了，好了点，而且我长大了，他也管不住我了。”

　　梁永杰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他出神，杭北却又接着说道：“当时我们都太小，有很多事情很多问题都处理的很不成熟，如果再来一次一我想换成现在的我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她的语气平静坦然，却又让人感觉充满遗憾。

　　梁永杰回想起以前的日子，点了点头，认同：“是，人生没有如果。”

　　杭北笑了笑，她的头靠在椅背上，语气难得的明亮：“所以啊，梁永杰，找不回以前，看不见未来，抓得住的只有现在，我能记得住的只有这瞬间。”

　　梁永杰愣了下，抬眼看向杭北，对方早已等候多时，她赤诚地注视着他，轻声说：“此时此刻，现在的这些瞬间，我不会再让它轻易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