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撒糖[娱乐圈]》叛逆盐酸

17、天方夜谭

　　《十七岁的肆无忌惮》的封面应该不是这模样的，但他开口时莫名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薄杏没来由地遐想。

　　“你会《天方夜谭》的旋律？”她简单问。

　　岑暮洲挽起衬衫袖口，只是轻描淡写：“剧组试音挑人时听过，有点好奇，便找音乐总监拿了谱子。”

　　薄杏慢慢回想起来，便是她试完音在门口撞见他的那天。可真是巧合，跟她沾了边的事，他总是有点好奇。

　　“那你便试试吧。”反正只是练习而已，她也被他带着染了点好奇。

　　岑暮洲坐到钢琴面前，修长手指轻轻抬起琴盖，冷白指尖与琴键相映衬着。薄杏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平整，是那种随时都可以弹奏乐器的程度。

　　一起手，清冽的钢琴音色乍泄，落在琴键上的细碎光斑一霎通透起来。

　　薄杏眼睑轻颤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共鸣，沉寂已久的灵魂都被唤醒。这种感觉是听自己录好的伴奏所没有的。

　　他的琴声悠悠推动着她，音律来得是那么水到渠成，她自然而然张开歌喉，甚至没有在心里数起节拍。

　　“当指针在时钟上归零
　　雨滴排队去地球背面旅行
　　星星慵懒睁开眼睛
　　我好像也半寐不醒
　　你和理想都靠得好近
　　谁会相信这离奇梦境”

　　错落的琴声给人一种错觉，雨滴没有排队去地球背面旅行，全落在了洁白的琴键上，碰碎了一地的星星。

　　薄杏的歌声也与钢琴的音律融合在一起，分明是两种不同的音色，却又如鱼水交融般胶着，令人难辨难分。

　　“我向泥潭求取纯净
　　天方夜谭却拾起那颗最洁白的星
　　自动屏蔽风里那些聒噪声音
　　一亿次方都由我解开证明”

　　演员有入戏一说，歌手也会有全情投入的时刻。有人手舞足蹈，有人眉头紧皱，还有人浑身颤抖如秋风里的落叶。

　　薄杏只是安静地坐在高脚凳上，纯白薄纱温顺地垂落在纤细的脚踝边，似月光拥吻过寸寸雪肌，希腊女神一般美丽而智慧。

　　即使旋律已经攀登高/潮，她的声音飞越巅峰，整个人仍然平静得没有一丝颤抖。纵使没有开启录音设备，歌声仍然回响悠长，如空谷里泠泠落下的幽兰。

　　唯独一双沁满晶露的眼眸，所有情绪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张开双手逆风飞行
　　穿越所有的不可能是我唯一宿命”

　　薄杏先于岑暮洲结束了她的任务，但直到他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她才稍稍从《天方夜谭》的气氛中脱离。

　　听众也呆了几秒，方离离第一个热烈地鼓起掌：“太棒了薄杏姐！说是练习，简直可以直接当作正式版本了。”

　　音乐总监也在一旁默然点了点头。

　　薄杏眼尾微弯，含着笑向方离离颔首。她向来是把练习都当作正式演出的，才能每一次都做到极致。

　　她从高脚凳上走下来，乌锦似的长发漫过纤瘦肩头，薄纱绕着白皙脚踝轻晃，气质染了几分清冷。

　　美眸微偏了偏，薄杏才留意到岑暮洲，除了袖口随弹奏起了一丝褶皱，白衬衫仍然平整服帖地勾勒出上身线条轮廓。那双琥珀色眼眸偏淡，映衬在硬质的纯黑钢琴之下，带了点混血的风情。

　　他若要演一个艺术世家出身的音乐王子，想必也是能骗过几亿双眼睛的。

　　而他的那双眼睛，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怎么这样看着我？”薄杏忍不住问。

　　平常他总是不在人前看她，她没问，这一回借着伴奏合演的情绪，她才开的口。

　　也似借了合演的氛围，岑暮洲难得直接回答她，薄唇磨出认真的字句：“我本想，白纱长裙配青春校园电视剧主题曲会不会有些隆重。但现在不会这样想了，你的声音比白纱更干净。”

　　原来他有注意到自己的着装吗？薄杏有点意外。

　　“像是……”岑暮洲微微垂眸，似要从浩瀚词库里拣选一个最适合的词汇。

　　“像是白月光一样！”方离离忽然抢白，高呼起来，“薄杏姐就是我的白月光。”

　　被方离离直率的告白夺了注意力，薄杏不由掩唇轻笑。她没留意到岑暮洲纤长睫羽之下，太浅的眸色几乎敛不住将溢的情愫。

　　“嗯，白月光一样。”他也按着方离离的话，低声喃喃。

　　音乐总监恰好走过来，奉承了一句：“岑老师琴技真是不逊于专业人士，要不是没跟您签合约，简直想拿刚才那一段直接做正式版了。”

　　总监的音量不小，直直将岑暮洲那声低语盖了过去，再无人去探究。

　　两人又合练了两遍，一遍更较一遍默契，甄于完美境地，令薄杏越发感到岑暮洲技艺的纯熟。

　　十七岁时初闯乐坛的少年，声线指法都尚且稚嫩，如今五年过去，已这般不可小觑了吗？她在心底暗讶。

　　又或是在无人知晓的幕后，如同演好林进那一场不起眼的跑戏一般，他已经反复练习过许多遍，早将那旋律刻入骨髓。

　　若只是好奇，未免太费周折吧。

　　迟到的伴奏钢琴师终于来。岑暮洲默然起身离开这暂借来的位置，站到一边，犹回眸望了一眼。不知是眷恋方才指尖流畅的触感，美好音乐带来的感动，还是惦念那份同声合奏的默契，顺着音律贴近在一起的两颗灵魂。

　　今天的正戏也终于开始了。薄杏仍坐在高脚凳上，眸光散落在高大钢琴前，想的却是另一个身影，未觉有些意兴阑珊。

　　剧组请的伴奏钢琴师自然是极专业的，一起手便是一串清亮音色，雨滴与星星都溶落其中。薄杏也配合得很好，有了前面几次练习的铺垫，这一回只录一遍就通过了。

　　她唱完后，音乐总监打了个响指，笑容满面。

　　“你可真替剧组省租金，半天的功夫就全搞掂了。”谭柘在一旁调侃。

　　每个人都盛赞钢琴师和她的专业，薄杏却莫名有些走神，仿佛思绪还滞留在早些时候，第一次与岑暮洲合演的那个时刻。

　　其实他并的演奏技巧较伴奏钢琴师还是逊色一点，毕竟别人是吃这碗饭的。但是论及默契，她反而觉得他似乎更懂得她的演唱习惯，每一个细节都配合得那么恰到好处。

　　伴奏钢琴师成就了《天方夜谭》这首歌，而岑暮洲选择成就她。

　　薄杏思绪游离之际，方离离拿着手机过来向她倾诉烦恼：“薄杏姐，我录了两版《天方夜谭》，一个是你和暮洲合演的，一个是钢琴老师来了以后的。都好好听，你说我拿哪一版做闹铃好呢？”

　　薄杏笑笑说：“还是哪一版都不要吧。有人说，如果你戒不掉一首歌就拿它当闹铃吧。很快你就会这辈子都不想听到它了。”

　　“好像也有道理哦！”方离离恍然大悟，旋即陷入更深的苦恼，“可是铃声已经用了《乐无常》，现在备选项变成了三个，选择更加困难了。”

　　这不是薄杏所能解决的问题了，她在想另一件事，细声慢语：“离离，你把录音发给我好吗？”

　　她鬼使神差的，向别人要一段自己的录音。

　　方离离也没多想，打开微信检索她的名字，同时弹出来的还有名为“剧组福利”的四人小群。

　　“发到群里吧，好东西大家共享。”方离离笑嘻嘻地将录音传到了群里，在场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

　　录完音，歌手的任务便结束了，剩余事情交给剧组的音乐团队去处理。薄杏到一旁坐着，支起细白纤瘦的腿，风琴褶裙摆顺着雪肤滑动，有些慵懒娴静。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到她侧脸旁边，淡淡茶香与她衣襟上的白花香水意外相衬。

　　“累了吗？喝点润喉茶吧。”岑暮洲递了一杯温茶过来，声线也带了点暖意。

　　薄杏道了声谢，接过茶杯，彼此指尖轻碰了碰。从钢琴伴奏的位置离席后，他便重新系好袖口，雪白衬衫衬得手指肤色更冷，指腹却藏着温暖。

　　她小口抿着润喉茶偷偷想，他的手与脸真像。看似矜贵疏离，靠近了却是春风和煦。

　　暖流缓缓滑入口腔，甘甜滋润在舌尖漾开，一点点沁入心脾。薄杏微微讶异，润喉茶有好些种，这恰是她最钟爱的那一味配方。

　　知道她这小小偏好的人不多，除了两三年前她在微博上提过一次，应该没什么途经能知晓。

　　薄杏隔着茶杯透明的壁沿看岑暮洲，氤氲雾气里，修身衬衫将宽大校服掩盖的宽肩窄腰都勾勒毕现，一张白皙干净的脸轮廓分明，只有那双琥珀色眸子依然清浅。

　　茶之于他这个年纪，似乎早熟了些，但那份细腻心思已经甄于醇厚。

　　“你的钢琴弹得很好，音乐总监说不逊于专业人士，也不算恭维。”她借了别的话题，掩盖看得过久的视线。

　　岑暮洲轻笑了一下：“他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恭维。但你说，我就当真了。”

　　薄杏从茶杯后抬起脸，扬了扬眉故意反问：“怎么？你觉得我就不会恭维你吗？”

　　“我不想那样去猜测。”他说得缓慢，嗓音里带着点自我幻想的意味。

　　薄杏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确不会恭维谁，但他的回答听起来莫名有点感伤。

　　气氛静默一霎，今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随茶雾升腾起来。

　　“昨晚的事，还没跟你道谢呢。”薄杏忽然说道。

　　岑暮洲愣了片刻，稍稍移开目光，低声问：“什么？”

　　尽管这样问，他刚刚那一瞬的神情已经证实了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薄杏笑了一下，继续与他打哑谜：“你好像很热衷做好事不留名？”

　　“你在套我的话？”了然她的意图，岑暮洲挑了一下眉梢，低沉嗓音里隐隐透着危险气息。

　　那是穿着校服时，绝不会流露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