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一切虚妄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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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一个人】
常谅走到了瀑布之下，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叫这里“游戏”，但她知道，这个世界是个生命，是一条平行的时间，不知始末。里面的每一个物件都被游戏控制着，它知道它们的过去和未来，想带离绝无可能。
除非游戏有意让她带走。
可是游戏怎么会放任她偷走里面的东西呢？常谅踏入瀑布，无论如何她都要尝试一番，因为研究所承诺过，只要她带出里面的人，她就能离开研究所，像其他人一样过着正常的生活。
常谅从瀑布上到了环形宫殿，她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自己还小，游戏给了她永生，但她却落入了研究所手中。她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正常的生活，不正常的人创建不了家庭，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而自己似乎要独自一人永生下去。
离开研究所的那天遥遥无期。她镇静地走向宫殿内部，纷乱的长廊中放满了娃娃屋，但没有一间能够打开。
整个世界沉默着，放任她在这里翻找偶人。
常谅很紧张，肖芒说过，游戏是一个未知的生命，从它有史以来的活动来看，它的本性和所有的生命一样都是猎食。
捕食者悄声以待，她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吞噬。锁死的娃娃屋一间一间地留在她身后，她从环的这头走到另一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终于又要回到原地。
“当——”一声沉闷的钟响从大厅远端的另一条长廊中传来。
常谅循声过去，眼前一排高大的黑座钟，每一座顶端的娃娃屋都向她敞开着。
仿佛踏入毫无遮拦的陷阱，但她却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停下脚步。
长廊深处，某座钟再次敲响。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常谅利索地找到了它，爬上去，映入眼帘的是娃娃屋繁华的内饰，而正中心的卡槽里竟然放着她自己的瓷偶。
常谅心里一咯噔，仿佛攥住了救命稻草，忽地探身抓住了它。
“当当——当——”
整座宫殿的钟在此时一同敲响，警告她的冒犯。常谅手一抖，娃娃屋猛地合上，夹掉了她自己的瓷偶。巴掌大的人偶下坠，破碎，在她的肩膀上撕开一条缝隙。身上的同个位置传来剧痛，常谅下意识地捂住伤处，莫名出现的裂口鲜血淋漓。
她不敢再碰，跃下座钟前余光看见隔壁的娃娃屋中还放着一个人偶，便冒险抓了下来。沉寂已久的游戏不断地回荡着钟鸣，她紧紧抓着那个东西，逃出长廊，逃出宫殿，从瀑布边只身跃下，进入水面上那个通往外界的大洞……
常谅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把人偶带出来。
她清醒时正在手术室内，肩上的伤口消失了。空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狭小的手术室内只有她和另外两个人。
常谅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手术室内没有错乱的光影，但那是两双腿，不断晃动，张牙舞爪，有着人类的皮肤，人类的声音，柔软又充满血色。
一时间，恶心、厌恶、恐慌一同涌上心头。常谅意识到那是人，四处飘动的血腥味包裹着他们，那两个偶人是和她血肉相系的东西，在游戏里会破碎，在游戏外会流血，取了名，上了户，就是一家人，而她早就没有家了。
常谅想他们是人，不能像她自己一样落入研究所的手中。
坐在墙边的是院长，问她面前的护士：“好了？”
护士还在清理血迹：“院长，为什么有两个……呃！”
护士话音未落，忽然瞪大了眼睛向前倒下，她的后心扎着一束刀，常谅摇晃着身体站起，手里还拿着利器，坚定地看着墙边站起的院长，道：“别乱喊，现在听我的……”
【第二个人】
常谅的身影消失在洞中，瀑布轰鸣着淹没她，环形宫殿缓缓变幻起来，长廊穿入拱门，雕塑聚合到一起，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缩小的环形宫殿落到了座钟之上，宫殿随着旋转的指针展开，它的中心又是一座更小的环形城市，被包围在怪异的高墙内，城市分开，中心放着两个人偶。
这座仿造环形宫殿的娃娃屋就放在真正的宫殿拱门之上。
有人走过拱门上的长廊，停在精细华美的娃娃屋前道：“我要留在这里，我什么都能接受，只要别让我离开。”
游戏说：“你不是唯一一个想留下的，每一个人都会后悔。”
那人说：“我不会后悔，所有的责任让我自己承担。”
游戏沉默不语，良久才道：“留下的人永远不可能离开。”
“我不想离开。”
他面前的小型环形宫殿慢慢展开，中间的凹槽正好能放下一个瓷偶，只不过凹槽之后有一间更小的模型。
“如果你愿意，就留在这里，我会给你记忆，而你要让里面的人想起他们忘记的东西。”游戏道，“不过你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因为这段记忆必须是自然生成的，我想要制造真正的人。所以只能慢慢提醒，这段时间可能会非常非常的长，长到你厌倦。”
环形宫殿继续向他靠近，那人握紧了手中的偶人：“我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
游戏回答：“直到里面的人发现他们的世界是假的。”
那人把人偶放进了宫殿中，游戏道：“现在你是裁判了。”
【同三个人】
项述看着眼前的环形宫殿模型，里面再也没有任何偶人，长廊中也不见叶参朔的身影，他抓着手中的瓷偶，问游戏：“叶参朔呢？”
游戏和叶参朔相同的声音从上空传来：“捕食结束，你们两不相欠了。”短暂的沉默后，它又道，“不过你看上去也不需要他了。不管是换掉身体还是换掉记忆，少了任何一个，你最在乎的人也会让你害怕。”
项述的脑中由浮现出那具血肉模糊的身影，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想离开吗？”
项述紧皱着眉头，他不敢轻易再答应游戏的要求。
游戏说：“做个选择吧，你可以留下，继续重复这些事。当然也可以选择离开，但是关于他的记忆会消失……忘了也不会在意了，一切都会重启，你会在外面的世界过最正常的生活，你说呢？”
“全部忘记吗？”项述顿了顿，问道，“那他呢？”
“我不在乎你。”游戏用着叶参朔的声音，它吞并了叶参朔，吞并了那个短暂的自己。它依旧是永恒的，见惯了生离死别，绝无可能爱着一个普通人。
项述咽了口气，缓缓放下自己的瓷偶，冷傲地望着长廊之外的亮光：“好，我要离开。”
环形宫殿在寂静中变幻，青白色的柔光洒进长廊，项述又一次在最高处看到下方树枝一样密集的水道。这个世界里还有无数的世界在运行，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记忆在流动，此后他也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里，没有另一个世界的牵绊。
沉重的钟鸣响起，游戏不再从高处发声，叶参朔的声音仿佛就在项述耳边：“往前走，出去吧，把这里的事都忘了……但我不会忘了你。”
项述一哽，逃向前方。
作者有话说第70章 一切虚妄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