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的小桃妖》辛应十

4、桃花瓣

　　亓长书见桃知迷迷糊糊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一个卑鄙下流的小人，现在你就不会是清清白白的人了。”
　　桃知：“可我本来就不是清清白白的人。”

　　亓长书：“？！！”
　　“什么？”

　　桃知：“我不是人。”

　　“啊？”亓长书更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干笑一声，“不要开玩笑了，你怎么会不是人呢？”

　　桃知眨了眨眼，不再多言。

　　亓长书虽然面上没有相信，但是心里不由得起了疑心。这世上不可能有妖怪的……吧？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桃知，看不出妖怪的样子，两人之间离得近，桃子香又从桃知的身上飘了过来。

　　一定是唬他的，桃知怎么可能是妖怪。

　　竹林长得十分的茂密，地上的土壤潮湿松软，靴子踩在上面就会留下极为清晰的脚印。不知走了多久，听到了潺潺水声，疾步往前，彻底地从竹林脱身，亓长书扫了一眼那一汪流动的湖水，目光就被湖边走动的人吸引住了。

　　这一群人穿着干练，服装统一，身材都很高大，穿梭在众多镖车里，两两抬着货物，往镖车上抬，而后捆绑固定。

　　这便是镖局了吧？
　　不过让亓长书感到困惑的是，除了这些打扮的人之外，视线里见不到其他的人。地图上描述会有人过来搭乘，就不应当只有他和桃知出现在此处，现下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

　　总不能是，只有他亓长书穷吧？

　　许是亓长书的目光存在感太强，正在装货物的人敏锐地将目光齐齐投了过来，带着探究与疑问。有一人甚至直接放下手中的货物，朝着亓长书的方向走了过来，用浑厚地声音问道：“这位小兄弟，是有什么需要么？”

　　亓长书拱手，说道：“在下名叫亓长书，听说贵镖局能够带顺路人前往目的地，只需缴纳相应的费用便可。”他说话不卑不吭，条理清晰。

　　“原来如此，”与亓长书搭话的人摸了摸鼻头，而后看向桃知，“那这位小兄弟呢？一起的么？”
　　桃知点了点头。

　　“咱们镖局确实能够带人，不知你们要去往何处？”
　　亓长书欣喜，悬挂着的心落了下来：“河云州。”

　　“河云州？”男子重新念了一遍，摸着下巴喃喃念着，片刻，他抬眼看着亓长书，见其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进京赶考?”
　　“是的。”

　　“稍等，我去问问有没有去河云州的单子。”
　　“多谢！”

　　桃知歪了歪头，轻声问道：“长书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跟着镖局走？”

　　亓长书：“安全且便宜。”

　　这是实话也是现实。
　　如果亓长书是一个人去京城的话，他除了在渡口那乘船，其他的路，是准备徒步走的。走个一年半载就能到了，这也是他提前出发的原因。

　　但是桃知跟着他，他就只得选择最安全的路线了。
　　桃知：“哦。”

　　亓长书：“饿不饿？”
　　桃知摇了摇头：“不饿。”
　　他是桃子精诶，怎么会饿？

　　亓长书伸进包袱里面拿干粮的手顿了顿，空手拿了出来，“好吧。”

　　就在这时，一声来自肚子的哀鸣声响起，桃知听得很清楚，见亓长书面露窘迫。他改口说道：“唔，我饿了。”

　　亓长书板着脸：“饿着吧，饿了也没有吃的。”
　　桃知挑了挑眉，那他到底应不应该饿？

　　就在这时，方才的男子从镖局出来了，先是用大嗓门喊道：“小兄弟，过来！”
　　朝他们挥手示意过去。

　　“明天下午有一趟押镖去河云州的，若是你们不嫌弃，不如在咱们镖局这歇息一晚上？”男子态度热情，大手拍上了亓长书的肩膀，“亓兄弟对吧，我叫林啸，是虎啸镖局的副镖头，你可以就唤我一声林大哥。”

　　亓长书揉了揉被拍得有些疼的肩头，笑着道：“多谢林大哥！”

　　“我带你们去镖局里面，然后收拾间屋子给你们凑合一晚上。”

　　林啸笑着应下了，心里却突然一跳，敏锐地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长相精致的小公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莫名有些冷。

　　不过待他再细看，那小公子就收敛了冷意，只脸上带着浅笑，目光都黏在亓长书的身上，一副不知忧愁是何物的天真模样。
　　应当是错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而已。

　　于是两人跟着林啸的步子，绕过了月儿湖。虎啸镖局建得十分的气派，门口有两尊威风禀禀的石狮子，雕像栩栩如生，一瞧便知是出自巧匠之手。

　　从众多镖师之间穿过的时候，亓长书注意到众人的视线都朝着他们的方向投了过来，目光不带恶意。亓长书暗自思忖，脚步微微转了一点方向，想要挡住众人看桃知。

　　桃知怎么说都是个姑娘，这里都是男子，要是被瞧出来就不好了。他偏头，抿了抿淡粉色的唇瓣，因为干燥，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肉就变得湿润了些，“桃知，你走在我身后些。”

　　桃知漫不经心地应好，听话地踱着步子走在亓长书的正后方。淡淡地扫过一直对着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
　　这个镖局，有点古怪。
　　他好像嗅到了不属于人类的味道。

　　这个镖局内部，院子的角落摞着密密麻麻的货箱，表面都喷了一层黑漆，在阳光的映衬下，还闪着亮光，如同黑色珍珠一般，十分整齐，透着一种严肃感。

　　就在这时，一缕勾人的香味涌入鼻腔，亓长书神情都变了变，下一刻，“咕噜——”
　　他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哀鸣。
　　饿了。

　　镖师都是习武之人，听觉灵敏，与亓长书隔了一段距离，林啸也听得清楚，饭菜香他也闻到了，转身看了过来，语气关切：“亓兄弟还没吃饭吧？”
　　亓长书：“……嗯。”

　　林啸：“好说，我们镖局的伙食也还信，要是不嫌弃，就和我们一块儿吃呗？”
　　亓长书：“不不用了，太麻烦林大哥了！”

　　“既然你都称呼我为大哥了，不过一顿饭而已，有什么不能吃的？”林啸摆了摆手，“走走走，屋子我让人收拾去，现在咱们去堂屋。”

　　这林大哥还真是热心肠……
　　亓长书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片刻，问道：“不知费用需要多少？”

　　林啸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先是爽朗地大笑：“哈哈哈，亓兄弟，就一顿饭，要什么费用？”

　　亓长书：“那住宿费呢？”
　　“没有没有，这些都不收费用。这才哪到哪，我们镖局又不靠这个挣钱，都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亓兄弟不用担心，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的！”

　　亓长书闻着越来越浓郁的饭菜香，用看活菩萨地眼神直直地看着林啸：“啊，林大哥你可真是一个好人！桃知，你说是不是？”
　　桃知只勾了勾唇，轻声回应道：“是呢。”

　　饶是如此，亓长书还是拒绝了，他还是吃自己的干粮吧。做人可不能因为他人心善，就占人家便宜。

　　婉拒后，林啸就没有亲自带着他们了，而是喊了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过来领路。

　　等到了屋子门口，门被推开，铺面而来的是陈旧腐败的封锁许久的味道。亓长书轻嘶了一口气，他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很快地从面前蹿了过去。

　　仆人：“这间屋子有好多年没住过活人了。”

　　“活人？”亓长书听得迷惑，什么叫做好多年没有活人住过了？这个用词，奇奇怪怪。

　　“你听错了，”仆人立马说道，“小人方才说这间屋子已经好多年没有人住过了。”

　　“林副镖头不知道，镖局里边没什么空房子，所以小人只能带着你们来这了。亓公子不若先到堂屋用膳？用完膳回来，小的们就能收拾好了。”仆人对亓长书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亓长书摸摸了后脖颈，不知怎么，凉飕飕的。仍旧是婉拒，“不了不了，在下能够自己收拾，能够借住一晚已经是叨扰了。”

　　拒绝后，仆人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离开了。

　　亓长书立在门口，与桃知对视一眼，他说道：“桃知，你觉得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吗？”
　　桃知：“长书哥哥住哪我就住哪。”

　　亓长书：“不勉强吗？”
　　桃知摇了摇头：“不勉强。”

　　他松了一口气，用手按了按肚子，看了一眼精气神很足的人：“桃知，你不饿么？”

　　“饿呀。”桃知撒谎了，他不饿。
　　“有带干粮吗？”亓长书扫了一眼桃知那松松垮垮背在身上的包袱。

　　“没有。”桃知眨了眨眼，他确实没有带，毕竟不需要进食。

　　亓长书本来还有些犹豫将自己的干粮拿出来给桃知吃，他怕人嫌弃。现下知道其什么都没有，有得吃总比饿着好。
　　他从包袱里边拿出了用几层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后是一块块金黄色外壳，镶嵌着白芝麻的酥油饼，但比较小：“这是我自己在家捣鼓出来的，因为买的白面粉不太够，我就将它做小了些。”

　　桃知接了过来，尝了一口，就闭着眼睛夸好吃。

　　“饿了就和我说，不要忍着。”亓长书忍不住说教，见其吃的很快，就知道饿了很久了。

　　桃知：“嗯嗯。”
　　实际上他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桃子又没有味觉。

　　浅浅填饱了肚子，亓长书就准备去问人打扫用的工具在何处，轻声对着桃知说道：“桃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桃知点了点头，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一片粉白的桃花瓣落在了青衫书生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