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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指鹿为马(三) ...


  •   “皇上的疯病又重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铜镜前的长叹划碎银罐中的涟漪,陈公明将象牙梳在玫瑰清露中点了几点,顺着垂落的青丝一道道温柔地梳下去,“今儿陶真人又进了几副丹药,说是服之定能坚身理藏、延寿长年呢。”
      “哼,若真有长生不老之术,垂拱御世的不是秦皇汉武,也应是世庙穆宗,哪里轮得上皇上。”
      “娘娘慎言,”陈公明警而四顾,将敛首侍立的众人屏退后才低声道,“娘娘,外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皇爷的怪病反复发作,若非合江总督进贡上好的丹砂入药,一痛一怒之后,还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
      “丹药能止一时之痛,却难除一病之根,如今皇上进药越来越多,长此以往如何收场?”皇后蹙紧眉间,声音中添上一抹本不属于她的严厉,“太医院和御药房里全是一群庸才,病病辩证不出,药方换了多少副也没有作用,终日只会歌功颂德泥首乞命——这些人就该严查!”
      陈公明苦笑道,“奴婢同娘娘说实话,就是这些只会开四君子汤的医士、连草药都认不全的太监,都还是厂卫费尽心机寻来的呢。”大宣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医者单列一户,所业世代相习。然而万历之后,流民数量激增,户籍制度名存实亡。医户来源愈少,又因国库亏空补以捐纳之人,太医院医术之拙劣可想而知。御药房设于宫内,尚药、奉御、直长、药童俱以内官、内使充任。御医商议开方后,由他们配药、调药,熏陶日久,亦颇识药理。然而咸嘉末年北京屡破,御药太监或苟全于异族,或流亡于乡野,投奔南京者寥寥无几,锦衣卫与东厂太监遍访江南,选入御药房的新人也只是会背汤头歌、会识草药名,聊以装点门面罢了。
      公明将个中原委向皇后细细说过,看金猊香炉吐出的香雾在她眼中蒙上愁翳,“派人到民间去寻技艺精湛的郎中,若厂卫不能,便要求各地督抚保荐——给他们下道密旨,若敢泄漏消息,定当严惩不贷!”
      “是。”
      “还有,无论何人进献的丹药,务必让进献者、内官依次试药,确定无恙后再呈至皇帝。万不可轻率贡奉,重蹈光庙覆辙!”
      “都已吩咐下去了,还请娘娘放心,”陈公明将鬏髻笼在她盘起的发顶,又在前后插戴好金玉簪钗与押发梳背,“奴婢说句体己的话,皇爷得病早非一日,情况时好时坏,但总归不至危及性命。只要皇爷不在禁中折腾,娘娘又何必忧思多虑?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皇嗣最要紧。”
      待最后一样锦缎头箍贴额戴好,皇后低下了头。她的目光落向粗重的肚腹,流转出比成窑青花盖碗中的汤药还要浓郁的苦涩,“扶我去御座吧。”
      陈公明忙将一应梳妆用具放回剔红堆漆圆盒,托着皇后的手臂向明间走去。深宫苦日长,十年的磋磨让玄鬓的芳泽与美目的神采一并黯淡。曾经的佳人如一件精致的薄胎瓷瓶,在被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打碎后,如今只剩下嶙峋的残片与狰狞的裂痕。宫女在御座上铺了厚厚的褥垫,她坐上去,还是觉得冷,于是又唤来身上的锦衾,燃起脚边的炭盆,张开面前的屏风。“公明,”皇后突然叫他,“之前在兴善寺求的平安符,你去寻来。”
      公明弯腰称是,转身进了里间。
      在这次有孕之前,皇后已经连失二子一女。身心的重创熬煎着她的生气,然而禁中宫外却无太多人怜悯,有的只是对玄而又虚的所谓“因果报应”的扺掌剧谈:林又汲凌辱杀害先帝的一双儿女,又薄情抛弃民间的亲子,娶了那样多娇妻美妾,却生不出一儿半女,这才叫“现世报”哩!所以当那名“伪太子”被再次押解京城并引发朝野的悍然震动,皇后暗命提督东厂的陈公明将他秘密保护起来——这既是为了保全天家颜面、平息民间哗论,更是为了给自己的丈夫赎罪,祈求老天垂怜,莫要带走她最后的孩儿。
      皇后将平安符紧紧贴着锦被,冰凉的腹底才终于生出丝丝缕缕的暖意,“江永快回来了吧?”
      “应就是这两天了,”陈公明跪在脚踏旁,用棉褥将皇后的双脚也完全裹住,“昨日已有锦衣卫出京相迎,路上耽误不了时间。”
      皇后由林书桐想到江永,又从江永想到刚与景朝签订的和约,不由冷哼一声,“太仓库岁入不过四百余万两白银,景朝一开口便要走了两百万。冯渊偷鸡不成,蚀的却是朝廷的粮米——铸成这般大错,就该罢黜其官,抄掠其家,如此朝堂也整肃了,岁币也有了,”相形之下,皇后对忠恳为国、任劳任怨的江永更加赏识,她垂首看向陈公明,“公明,江总督的事情务要安排妥当。”
      “都安排好了,娘娘放心吧。”
      皇后轻轻颔首,随即眺向前方不远处的雕花嵌螺红木茶几,疑惑道,“今日的奏本怎么还没有送来?”

      夏婉婉是弘光元年入宫做的皇后。她被采选的内官带走时,浑身被染料熏得五颜六色的爹爹哭喊着从染坊里跑出来,院中横着数十根竹竿,赤色、黄色、绿色、蓝色、黑色的布匹在风中簌簌颤抖,被炫目的阳光一漂,都变成垂挂的白幡。
      有鉴于前朝外戚擅权之祸,大宣定鼎之初便立制度于后世,凡帝室后妃,不可出于皇亲、勋旧、权宦之家,只可择家世清白的平民充任。朝中众臣以太(河蟹)祖祖训为据,力推夏婉婉履登后位,只为不让妖冶放荡之娼妓,再醮专幸之寡妇,稚年娇弱之幼女母仪天下。彼时林又汲正被夏婉婉的容色迷得神魂颠倒,欣然答应众臣所请,然而不久之后就移情别恋。喜新厌旧的天子再次沉湎于对酒色的追逐,空将皇后置于众矢之的——位卑者恨她出身低贱却骤成一国之母,貌美者嫌她虽有殊色而不懂扫眉施黛。君恩薄后,锦帐都寒,宦官宫女思她再无出头之日,侍奉起居也逐渐怠慢。夏婉婉在后宫举步维艰 ,直到陈公明出现在她的面前并就此改变了她的一生——他助她争圣宠,立壸范,谋太阿,也引她孤蝉鸣秋,飞蛾赴火,一切谤与誉、缘与劫,纵至身如飞絮,命若琴弦,也终究辨不清了。
      陈公明在宦官中本算得上幸运。万历末年河北闹灾,为养活家里剩下的五个孩子,陈六的爹将最小的儿子送进了宫。时值梃击案发,万历帝见宠爱的郑贵妃陷于谋害太子的嫌疑漩涡中无法自辩,强令太子及文官不得再追究此事。作为补偿,万历帝为太子的慈庆宫增添内官、宫婢若干,时任太子伴读的王安见陈六聪明勤快、根基尚浅又是河北老乡,欣然将他带进慈庆宫,成为皇长孙林又深的玩伴。
      不久神庙晏驾,光宗继位,太子伴读王安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光宗践祚四十日而崩,郑贵妃与李选侍为求后位匿禁皇长子林又深,王安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与江潮、刘一璟等顾命大臣联合救出又深并择吉即位。又深由是感激,下诏令王安掌管司礼监。日益得志的魏忠贤与客氏忌惮王安,于是从中作梗,不仅劝又深收回成命,还唆使前朝的给事中弹劾王安,降充其为南海子净军。南海子提督刘朝乃李选侍心腹,得宫中授意,将王安百般折磨致死。客魏搅动的恶风自宫禁侵入前朝,自前朝再席卷民间,似剪刀般裁去秉钧直臣、正人君子与元元黎庶的性命。在这场风暴中,身为王安义子的陈六却因与新帝关系亲密而未被牵连。林又深为他赐名“公明”,亲自点他去内书堂读书,由时任翰林侍讲的杨光中授其业。陈公明在内书堂阅遍四书,熟习判仿(注11),又读内令(注12)及《忠鉴录》《貂珰史鉴》以绳自身品行。咸嘉初年,他被拨为司礼监写字,掌印太监陈茂为其本管,秉笔太监王化德为其照管,自此忠心耿耿地侍奉新帝。若无杨光中废帝篡国及后续晋王反叛、萨人入关、南朝建立诸事,陈公明本可以由写字而升掌司、典簿、佥书,最终做到司礼秉笔乃至掌印,与内阁首揆对柄机要。
      然而人生无常,林又汲在城破之前自缢于万寿山,王化德随后殉主。陈公明历经千难万险投奔留都,却遭留都宦官们的集体针对与排挤。他被安排在直殿监,日常洒扫之外,还被遣去做各种脏活重活累活,稍有疏忽便是一顿毒打。而后又不幸卷入康平公主之事,被死狗一般从东厂丢回直房时只剩下半条命。恰在此时,曾经收留他的南京留守太监也被杜聪暗害,陈公明在内廷的处境更加艰危。当将用鎗金彩漆漆盒盛放的一幅头面呈到皇后面前时,他已经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若被拒之门外,便将万劫不复。
      陈公明出身内书房,骨子里带着书生士子的清高,对于谄谀苟容之事,他本不愿意做,但如今为全性命、偿抱负,他做得比浣衣局最低贱的品外太监还要得心应手。皇后来自平民之家,于理泽傅粉少有所知,留都皇宫久虚,更无熟掌程仪的内官。后宫嫔妃皆梳江南流行的挑尖顶髻和松鬓扁髻,形虽虚朗雅丽,却少庄穆气度。陈公明察知皇后在这些女子间的窘境,决心另辟蹊径,依照自己在北京侍候御前的记忆,借了千两印子钱打造了一套与先皇后所戴相似之头面,又偷偷潜进旧院,磕了不知多少头才学了一手梳发的本事。皇后谨慎地接受了他的美意,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他愈发器重。陈公明识文断字,谈吐不凡,待她也无轻慢之意。梳发之外,他又为她到民间购买新奇之物,给她与父母带话,同她讲书论史,隐晦地将前朝内宫发生的急要秘辛透露一二。皇后为表感激,举荐他到司礼监做典簿。陈公明平步青云后不忘皇后提携之恩,两人在后宫结为同盟,相互依仗着各自立稳了脚跟,如同两条瘦藤攀援缠绕,总算不会被狂风轻易吹荡。
      但藤蔓终究只是藤蔓,赤条条垂下,孤零零枯萎,再荡悠悠命尽而已。

      自从薛青玄献上系园,林又汲便不常住在宫中。他在系园极少接见大臣,频有来往者无非是薛青玄、冯渊等阁臣,贴身侍候的杜聪、常九思等内侍,另外还有陶真人、伍真人等进献丹药的道士们。
      与嘉靖帝与隆庆帝不同,林又汲虽用丹药,却不修道,终日依旧是“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注13)”。进药之后,口渴难熬只是轻症,太监们可以在酒中兑了水喂皇上喝下,躁怒无常才是更大的麻烦。癫症发作时,林又汲认不清人,对身边的近侍动辄拳打脚踢,神智极度紊乱时甚至随手一指便下令斩杀。及至熬过“气冲病灶”而“脱胎换骨”,他仿佛什么都不记得,重又笑嘻嘻地同太监们闹作一团。
      这一日,林又汲从风暴席卷后的狼藉中寻出一丝理智,发现身体已被满厅的酒气浸泡得发软,他吃力地抬起头,看见一枚古铜色的圆月正朝他摇晃。
      一旁的女子尚陷于欢愉的沼泽,见他醒了,挣扎着爬起身,抱着凌乱的衣裙朝来人跪下去。林又汲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从交椅上站起的皇后,好整以暇地笑笑,“皇后倒是很少来系园。”
      夏婉婉初初有孕,身形还未显。她向林又汲行了全礼,起身时有些头晕目眩,“参见皇上,”她强忍住从胃腔翻上的呕意,恭敬道,“内阁的票拟已呈至御案,近来广西旱情严重,恳请陛下怜悯千万灾民,及早批红,下发六部施行。”
      “让杜聪他们去做便好。”
      “皇上您忘了吗?杜聪侍奉不力,刚被皇上下旨砍了脑袋。”
      散漫的目光霎时凝聚,利箭一般射向皇后。夏婉婉心内一凛,身体不由颤抖起来。陈公明上前一步想扶住她,伸出的手却被甩开。“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在说谎!”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空气中的凝滞,“杜聪是皇后下令、随行宦官亲手杀的!她们趁皇上不备肆意诛杀御前公公,显然是图谋不轨,其心可诛!皇上千万不要被她们蒙蔽……”
      “本宫禀告的是皇上,杀的是家奴,你有什么资格置喙?”恢复神色的皇后厉声喝道,“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贱人,还妄想攀龙附凤、入宫为妃?只要本宫还有口气在,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被戳中心事的女子气得脸红一阵又白一阵,抱着林又汲的撒娇道,“皇上,奴家一颗痴心全都系在您的身上……”
      林又汲没有理她,只是盯着夏婉婉的眼睛,“除了杜聪,”他一字一顿,“常九思、何进忠一干奴才,都被‘朕’下旨诛杀了吧?”
      “圣明无过皇上,”夏婉婉又行一礼,起身时头晕得更加厉害,“常九思、何进忠等人内以财货声色蛊惑君心,外借天子威权横行无忌,滔天罪恶,罄竹难书。陛下察其奸行,以急霆迅雷诛杀奸佞,满朝闻之莫不欢欣鼓舞,额手称庆于圣明天子也。”
      圣明天子靠在坐塌上,松了绷在嗓中的弦,“只是司礼监空了,谁来批红呢?”
      “皇上曾任陈公明为司礼监典簿,此人精明强干,办事稳妥,皇上可酌情升用。”
      林又汲的目光在皇后与陈公明之间游移几番,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婉婉,”他呼出一口酒气,调笑道,“批红这件事,朕还是最放心你。”
      “《皇宣祖训》早言后宫毋得干政,臣妾万死,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太(河蟹)祖还说内臣不得干政,违者立斩不殆,后继之君有哪位遵守了?莫说这百年后事,便是太(河蟹)祖钦定的继承人,不到五年就被成祖赶下了位——连儿子都不听从父亲的训诫,还能指望朕来听从?”林又汲嗤笑一声,“皇后啊,那不过件欺瞒世人、装点天家的漂亮玩意,让下面的人敬之畏之,奉为圭臬,也方便咱们随心所欲不是?”
      夏婉婉更觉恶心,按着桌角干呕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偶感不适,许是方才在路上吹了点风。”
      “嗯,那你先到交椅上坐会吧,”林又汲让陈公明从堆在醇醪美馔间的奏疏中取出最上一本,又偏过头,示意他递给皇后,“批一本给朕看看。”
      皇后与陈公明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遵旨将奏本接过,“广西巡抚奏称当地旱情持续严峻,请求朝廷拨粮赈济。内阁拟票,言国中四处用兵,太仓钱谷不易通挪。巡抚可依景泰捐监旧制,就地聚粮,就地散赈百姓。”
      监者,国子监也。捐监者,向官府缴纳定额财物以获监生资格也。入国子监进学者可免其家两丁差役,每日有廪稍之供,每岁有衣帐之遗,及至毕业,或在京闱参加科举,或至地方担任学官,从此解褐入仕,位尊而名崇。然而近世以来为解财政之困,朝廷屡开捐监,国子监生不胜其滥,以财利进身者无往而不谋利,以致端本澄源之地为财货所蠹。纳捐之举无异于饮鸩止渴,然世逢大难,口燥唇干,不饮鸩又能如何?皇后沉吟半晌,道,“此举似可解广西燃眉之急,但应再做规定,只许百姓捐纳本色粮米,不许捐纳折色银钱,以减官府贪墨盘剥之烈也。”
      林又汲哈哈大笑,一面端起斟满的酒杯,一面将跪在脚边的佳人揽进怀中。佳人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将天子缠绕,“皇上,皇后说的对不对嘛,”她翘起朱唇在银杯的边沿一擦,随即点在他的脸颊上,“您这样纵容娘娘干预朝政,让那些言官直到了,可是会拿毛笔去戳娘娘脊梁骨的……”
      “这是吃醋了,嗯?小姐,你且莫怨天,且莫怨天,怨天天远,况你的事难展转(注14)……”他收住唱腔,眼睛往站在一旁略显尴尬的两人一瞟,“你们先退下吧——对了,江永近来办事得力,皇后代朕赏他点什么吧。”
      林又汲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陈公明。
      夏婉婉同陈公明走出粉香盈堂,酒气熏天的花厅时,天边的满月面色苍白,哭了一地寒霜,群星自银盘飞溅而出,旋转着向她坠落。她卸下全部气力,靠在一块造型奇拗的太湖石后剧烈呕哕。陈公明帮她挡着风口,看她像一只翻转的口袋将进用的汤药、米水、点心全部倒出来,“娘娘,您……”“公明,扶我一下,”满脸泪痕的皇后娘娘靠在他的身上,阖眼良久,又伴着一声自嘲的轻笑睁开,“皇上哪里算是昏庸呢?他明明比朝中的所有人都聪明。”
      薛青玄为他打理朝政,为防一家独大,他斜封冯渊与他分庭抗礼,见冯渊专擅军权,又扶植江永总督西南。杜聪、常九思等人为他搜刮财色,制衡外廷,替他担下作乱民间的罪名而死于非命,而后他又搬出坤宁宫与内阁相互颉颃——著她于炭火之上尚不满足,他还要用一二闲语挑起她对陈公明的怀疑,让她也做个孤家寡人。他在背后窥探着一切,权衡着一切,操控着一切,却看似无所用心,只是尽情地享受四方进献、臣仆谄谀!好一个高居深视、垂拱而治的圣德明君!
      “皇爷临御天下十年有余,确有不露之才智,不测之机心……”
      “那为何国家会衰微如此?”周围无人看守,两人说话也无顾及,“视人命为草芥,随诛随杀,处天下如私产,任取任夺。观朝堂异论相搅而不置一言,知民间生民疾苦只装聋作哑,行乐今朝,不问后世,他才是王朝走向覆灭的罪魁祸首!”
      “娘娘莫要动气,保重身体要紧!”
      陈公明适才连斩三人,身上血气仍重。夏婉婉一偏头,又和着眼泪吐出两口带着血丝的酸水来,“让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的小人坐上龙床,是整个民族的大不幸!大不幸!”

      “启禀娘娘,奴婢刚刚去内阁取票拟,发现薛元辅被皇爷召到系园去了,冯阁老还在家中闭门思过,顾阁老将奴婢冷在阁外整整一个时辰,直到申时才见奴婢……”
      陈公明呵斥自己的义子,“捡重点说!”
      “是,”王秉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阁老说,后宫不得干预朝政乃太(河蟹)祖遗训,凡有违者当处以极刑。内阁不忍见国政落于妇人阉竖之手,令客氏魏阉之乱复现于世间,故已将票拟直接呈至御前,听候陛下圣裁。”
      “放肆!顾潜说谁是客氏?谁是魏阉?”
      “公明,”皇后提醒他冷静下来,她在御座上挺腰端坐了两个时辰,如今已然十分疲惫,“既然阁老们如此说,那这批红之事,便等皇上病情好转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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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指鹿为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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