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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足覆荆棘(三) ...


  •   闻说金陵城的繁华,便是仙人也会贪看。
      他们乘鸾而至,从袖中飘出一瓣仙乐,婉转的长歌便在风中一缕缕浸散;他们欢饮彻夜,举手采下漫天星辰,投进酒盅里候它悠悠化开。他们取下高台的红烛,将软红用雕栏画槛绞碎,洒在河上变成十里灯火;他们恣意泼墨挥毫,落笔之际有祥云脱墙而出,载着宾客在仙境遨游……临别之际,他们用手指朝金陵一圈,便有无形的旋涡将一切欲望牢牢牵住,时间随之停滞,空间随之扭曲,于是沉水迷迭之香千里不散,笙箫丝竹之声竟日不绝。
      秦淮河上,一半是月华凝成的白霜,一半是锦绣燃烧的火色。江永将小舟停在红白之间,喃喃叹道,“恨无百千九州之地,可止家国之争,恨无亿万钱帛之物,可充欲者之心。”
      “纵得百千九州之地,亦分封不尽宗亲戚畹,纵有亿万钱帛之物,亦装填不满府库宫藏。彼之欲者无穷,故攫取之心无尽,百姓孰可免贼虐残酷乎?孰可免饥寒劳苦乎?”
      “伯韬兄,你来了。”
      赵略粲然一笑,也随江永坐在船艄,“如此欲界之仙都,升平之乐国,愚兄倒是第一次来,”他掬起一捧脂浆,“应怜商女,不见国愁,犹唱□□遗曲。”
      “失天下者不在樊楼,乱家国者岂是商女?小杜之责苛矣。”
      “生逢末世,狂狡有作,万方有罪,无非轻重之异,”赵略用白袍擦净双手,又道,“争妍献媚、斗胜夸奇而不知丧乱之将至者,商女、名士、官绅、豪强、公侯、君王也;倨上卑下、行险侥幸而不顾廉耻之沦亡者,贩夫、走卒、流民、兵勇、工匠、商贾也。天下之人各怀其家,各私其子,为国为民之心必不如其自为,此在三代以上已然也。然为利己而害人,为富家而穷国者,风气于兹烈甚。温良恭俭之人早已椎膏拆髓,安有苟全之理?”
      江永苦笑摇头,“有道是君子不为己甚,伯韬兄,恕之一字,还是当终身行之啊。”
      长板桥上的洞箫如泣如诉,笼在用云雾织成的薄纱间。乍起的寒风摇碎了灯火,将月色一点点渡凉。赵略长叹一声,“固知魂魄一去,将同秋草。恒之,你又何必欺骗自己。”
      江永没有应答。一滴清露自天际跌落,卷起千丈漩涡。霎时风雨大作,舟楫倾覆,二人在颠簸的暗河中摸索寻得一落脚之处,仰头见明月辟易,星烛已老。四向火光幽昏,将充斥天地的黑暗照出深浅。

      长蛟狂舞,翻动旷漾之水;猿猱悲啸,摧落擎天之山。柔者靡之,固者脱之,规者旋环之,矩者颠倒之,轻而泛浮者硠礚之,重而高大者前却之(注1)。挣脱禁制的恶鬼残魂自障雾倾巢而来,凄凄哀鸣锁住将开的河川。一道闪电掷下浓云,天地奄忽一白。江永这才发现,山巅坠落的,不是碎石,而是白骨,河中涌流的,不是刺骨寒水或浑黄泥浆,而是咸腥的,黏稠的,殷红的血!
      青光被迅速吞噬,六合复归暗寂。江永下意识向后退却,脚下发出“喀啦啦”的碎骨裂响。他大声惊呼,“伯韬兄,此岂修罗地狱哉?”
      回首萧瑟处,舟中已无人。岸边有城楼森然耸立,潮湿的鬼气缠缚着它。莹碧的磷光涂亮城头的额匾,渺渺茫茫,虚虚浮浮,江永引颈细观,依稀辨出一个“大”字,另一字的比划层层叠叠黏在一起,上窄下宽,有如一座宝塔。
      “大宣——”
      黏稠的血水咬住江永的裤脚,将他死命往深渊中拖去。江永紧紧抱住半朽的树端,看鸷鸟徘徊,红雨作雾,看舟楫摧折,城池倾坍,看森森白骨,颤颤微光。一只盍旦张翅划过苍穹,口中念念有词,“江永,看清楚了,照亮你前方尺寸之路的,竟是谁人脂膏!”
      竟全然是江永自己的声音了。

      江永在轿中睡意悄起,忽然精神一凛,睁开了双眼。许是连日的劳顿将意志削弱些许,以往强压在心底的惶惑愤懑夹杂着恐惧与迷茫一齐翻涌上来。城头挂着更多首级——他们没死于敌人手中,却因剽劫闾阎、污辱王宫而毙于友军刀下,街上倒着更多尸骨——他们没死于流贼马前,却因偷盗府库、更相抢掠而毙于乡邻门外。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注2)!人心似水,处之稍有不慎则决九川而致四海,怀山襄陵莫之能御。江永恨自己不能洞察于先,理水失策反引山洪,最后竟要以人头来息其汹怒、平其澜波。一念及此,他忽觉手心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适才收回尚方剑时沾染的鲜血,还是在离奇的梦中落下了水去。他喃喃自语,“伯韬兄,德既不存,法亦失效,今天下以诈力争胜,华夏之民如蛮夷何,如群兽何?”
      “江永,看清楚了,照亮你前方尺寸之路的,竟是谁人脂膏!”梦中的白骨没有老少之差、男女之别、服饰之异,如蔽江而下的木杮遮住了江永的去路。离他最近的烛火在骨缝间迎风摇曳,点亮它的是一具饱受摧害的残骨——正是他的父亲。
      “虽曰干戈兴,学校废,而礼义衰,风俗隳坏,至于如此,然自古天下未尝无人也(注3),”他稳住心神,自答道,“必有不与时与而沉沦于下之人,洁身自负而委身草莽之人,更有不屈势利、不违仁义而为民请命、舍身求法之人,抱定宗旨、矢志抗争而不计安危、前仆后继之人,还有——”
      “孩子!”赵略的声音再次响起,“救救孩子!”

      现实的风自帘缝吹来,争执与脚步声渐起,江永这才发现轿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他听出董齐的声音,遂将轿帘掀开,“伯贤,发生什么事了?”
      “先生,这里有——”
      “恒之叔叔,”被拦在路边的青衣公子高声打断董齐的话,理直气壮地穿过层层阻拦,跪在轿前稽首而拜,“小侄赵煜阳拜见恒之叔叔!”
      “落轿!”未等官轿停稳,江永已快步走到煜阳面前,将他扶起细细端详。五年未见,曾经的总角孩童已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眉目间刻下越来越深的故友的痕迹,令他一时难辨今昔。“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啊(注4),”他在心中深深喟叹,又关切地问道,“煜阳,你怎么来了?”
      “恒之叔叔,是这样的,”赵煜阳向江永解释道,“长沙岳麓、衡州石鼓及附近几所书院共同创建了湘楚文社,煜阳蒙同学错爱,忝任副盟。近日听闻白教卷土重来,遂召集学子五百余人来此,愿为守城略尽绵薄之力。”
      “胡闹!为国守土乃官兵之责,何须学生亲临战阵?家国之存续、民族之未来皆担于尔等之肩,倘有一人身死,江永百身莫赎!”江永蹙紧眉间,“此地危急,你赶紧带同学返回衡州,官兵会护你们一路周全!”
      “教匪此次倾巢而出,而长沙守军数量有限,恳请恒之叔叔莫要再为侄儿分散兵力,”赵煜阳再拜道,“何况煜阳听闻,丁之航的先遣部队距此已不过百里。此时出城若与教匪狭路相逢,同学们恐有性命之忧。恒之叔叔,与其让我们身死道边,不若允我们暂留几日——总督府但有差遣,湘楚文社必不推辞!”
      表面恭顺,骨子里却与他父亲一样,固执得很。江永颇感无奈,“教匪据此不远,你是从何得知?”
      “北上逃难与进城避灾的百姓皆安置在城北,侄儿适才经过那里,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赵煜阳见江永语气放缓,眼神忽地一亮,“恒之叔叔,我们可以帮忙照看无家可归的百姓,保证他们无饥渴之忧,无冻馁之患!还请江总督收留我等!”
      “江总督”都叫了出来,看似恭敬谦卑哀哀以求,实则以情相挟誓要如愿。江永被他气得想笑,又努力板起脸,“只可惜总督府住不下五百多人。”
      “我们都住在岳麓书院,恒之叔叔如有要求,直接派人通知侄儿便好!”
      “你们都已打好主意,还需我收留什么?”江永反唇相讥,语气难得生出些许轻快,“既要吃长沙的米粮,本官自不会让你们空虚度日——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他朝赵煜阳伸出三根手指,“一,一切行动只在城中,严禁出城,二,必须按照总督府的指示行事,不许盲动,三,煜阳,你随我住在总督府。”
      “恒之叔叔,侄儿和同学住在一处……”
      “这是总督之令,遵从与否,你可以自己掂量。”

      火是第二天傍晚烧起来的,城外升腾的浓烟透出血色的反光,又随着夜幕的降临烫红一天星斗。城外本已疏散完毕,此时又从茅舍瓦屋中烧出些人来。他们眯着眼,弓着腰,吃力地挪动着没带进城的桌椅箱柜。一架接着一架房屋在他们身后倒塌,扬起的尘土与白烟将每一寸空气都灼得滚烫。被压在废墟下的火苗翻了上来,迅速连成一片洪泽,向微不足道的负山蝼蚁们盖去。惶恐的哭嚎与咳嗽被掩埋在呼呼的火啸中,到处都是“噼剥”的爆响,有重物从高空坠落,砸出轰隆巨响,有生灵被卷入火海,挤出凄厉嘶鸣。空气中充满着焦煳的气味,梁柱、丝绸、人的各不相同。严密监视火情的士兵踢开脚边焦黑的野狗,佝偻着身子去火中救人。每拉出一个,往往连汗水也顾不得擦便破口大骂:“该死的,你们要钱不要命了!”
      “一辈子就这些东西,一把火烧了,将来还怎么活哟……”
      “江总督下的命令,要哭找他哭去,”士兵没好气地将他们搡出火场,“你们不要在这妨碍公务,快进城去!”

      城外的大火燎起了城内的怨愤,每个人都像是一团火,在城门守兵拉起的人墙处摇曳、舞动、翻腾、癫狂。湘楚文社的学子在东长街与长春街的街口搭起两个讲台,反复不断地向大家解释为何要坚壁清野。一些火苗被暂时压伏,另一些则跳得更高,“他们烧得是我们的家当,你们当然不心疼。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大老远过来凑什么热闹?”
      “大娘您想想看,城外的房屋没有城墙保护,很容易就被匪徒占了。到时他们吃我们的米,睡我们的床,吃饱休息足再举着刀来砍我们的人,这不是岂有此理至极?”学子温声同她解释,“与其将那些物资都便宜了贼人,还不如一把火全部烧了。等教匪吃光了干粮,耗完了体力,他们自然会退兵,这样我们不就都安全了吗?”
      “兵灾闹了那么多年,各人家里能有多少余粮?”老妇身侧的中年壮汉大声嚷道,“江总督尽可以派人去搜,搜到的就拿去做军粮,我们也不说什么。但你们直接放火把城外烧成平地,这件事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立时有一大群人附和,“对,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请大家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那名书生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表现得镇静自若,“闽粤那么多坚城,有些城墙比长沙的还要厚,可结果还是被教匪攻占,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最擅长穴地攻城,能够偷偷把地道挖到城墙下,埋上火药,再炸开城墙——城外的房屋离城墙那么近,如果让他们藏在里面挖地道,万一有些人躲过我们的侦查,到时候城墙被毁,歹人入侵,满城的百姓不都危险了吗?”
      “城里的人危险,关我们什么事?要不是你们硬把我们赶进城,我们早就躲到乡下了,”那男子越说越激动,一步跨上讲台,朝着聚拢的人群高声呼喊,“那些富家翁腰缠万贯,这才招了贼来,咱们两手空空,反而被他们拖累,家里的东西连带着房子都烧成了灰。我就问一句,咱们的损失江总督赔不赔,他又能赔多少?”
      “葛大壮,你真是蚂蚁打喷嚏,口气倒不小,”一名无赖嬉皮笑脸地接话道,“那城外还烧死了人呢,你怎么不让江总督赔命去啊?”
      “江总督在点火前明明已派出士兵协助撤离,是那些百姓不愿离开,执意藏匿,这才……”解释的声音被四周的喧嚣淹没,台上的男子越说越来劲,只见他大手一挥,“要我说,那些穿官袍的、穿绸缎的、穿布甲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与其让他们趴在咱们身上吸血,还不如投降白教,跟着他们抢吃抢喝还不用交税!”
      那名宣讲被打断的书生登时面色煞白,“白教犯上作乱,祸国殃民,难道你们也想做乱臣贼子吗?”
      “这年头,老天不开眼,做乱臣贼子才能享福哩!”无赖哈哈一笑,“四川的那个张全寿,当年只是延安府的捕役,结果人家扛起反旗吃大户,在成都吃香喝辣,光堂客就娶了三百多个!听说他现在住的房子比吉王府还大,使唤那些当官的就像使唤家里的老狗,不高兴就打,不满意就砍,不比咱们在这当牛做马痛快多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我有个兄弟就在……”
      跳动的火团燎起烟,烟又裹着火,烟与火两相戛摩,匝匝煠煠在人群中乱钻。两者讲台上的书生满脸冷汗,颤抖的嘴角牵不出一个整句,“你们,你们……”
      沸反盈天之时,街角转来一队士兵。他们在翻腾的火海中辟开一条路,适才妄发浮议的二人话音未落,头颅已从他们的脖颈飞出,落在空地发出“咚咚”两声闷响。“妖言惑众,动摇人心,其罪当诛!”为首之人将舔血的长刀利落收回鞘中,“总督三令五申不得言降,再有违逆者,立斩不赦,全家坐诛!”
      鲜血杀死了怒火,留下殷红的尸身在地面蜿蜒。书生面如死灰,与噤若寒蝉的百姓一起,将无限恐惧抖在风中。

      两颗头颅悬在西牌楼“万寿无疆”的匾下,双目半阖,口唇微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越荡越显得黑瘦,脖子下还带着些缩紧的皮。两具没头的身体堆在朱红的牌楼柱旁,常有行人和野狗驻足打量,谁都不敢上前半步。到第三日清晨,才有口柳木棺材收了一副身子,仍留脑袋在风中飘荡。没有上漆的白棺材朝城西抬去,后面跟着哭到近乎昏厥的女子与一对面黄肌瘦的孩童。
      “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注5),古人诚不我欺,”城外已无明火,游走的白烟下是一片残断的废墟,好似人被抽干了血,碾碎了肉,只剩下散碎的骨殖。赵瞻望着在碎瓦间蹦跳几下便迅速飞走的麻雀,感叹道,“如今未战已是伤筋动骨,待教匪大军压境,长沙附近少不了生灵涂炭。”
      握住望远镜的双手微微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长沙正当兵锋,辛苦仲远冒险前来,”江永道,“若你早一日抵达,便无需夜缒入城了。”
      “好在我总算在战前赶到,不然以家父之珍爱长孙,我定要被治个怠事之罪。”
      “自湘西来?”
      “正是。”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本是人生至喜,奈何身当敌袭背护百姓,江永实在没有心情盛贺,只是勉力牵起嘴角,“恭喜,不知婚期可曾定下?”
      “此事不急一时,总有来日方长,”赵瞻低头藏住脸上羞意,转身向江永拱手致谢,“兄长身肩巨任,日理万机,还要拨冗关照煜阳。身为其叔父,赵瞻感激不尽。”
      “我待煜阳如亲侄,爱重疼惜之心与仲远无异,何用此般繁缛?”江永道,“何况煜阳机敏过人,非但不需关照,反而助我良多——几日前吉王伏诛,我让煜阳统计宫中财物,他不仅清楚造册、迅速移交,还搜出伪玺玉带及许多衣甲□□,坐实了吉王谋逆之罪。”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又将目光迅速移开。
      “恒之兄,煜阳还不满十四,涉世未深,心志未定,尚须以修学养德为重,若骤理实务,难免眼高手低,辜负兄长重托,”赵瞻心下惴惴,仔细斟酌着词句,“还是先让煜阳在书院潜心研读数载,待其道德初成,规模初立,再思解褐释布(注6),如何?”
      “科举恩荫之事,自是煜阳和仲远来拿主意。学优则仕固然平稳,但就怕大厦将倾,时不我待啊,”江永将双目移回望远镜前,“四海纷乱如鼎沸,人命卑贱如草芥,非力,非诈,非财,非人,只凭道德文章既难保全身家,更难拯救危局。书海无涯,拣选经典、观其大略便可,等到躬行其事则百义自现,煜阳——来人!”
      江永突然放下望远镜,向匆匆跑来的士兵下达命令道,“叛贼大军将至,立刻鸣炮、擂鼓、摇旗,全体准备战斗!”
      赵瞻接过望远镜向南眺望,只见乌云般的人马铺地席卷而来,黑压压,密匝匝,似要扯下一场暴雨。躲藏未果、逃难不得的百姓被他们驱赶在前,好似一群惊慌飞奔的家鸭。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刘禹锡《救沉志》,意为:柔弱的东西推倒它,坚固的东西拔起它,圆的东西冲得它旋转起来,方的东西冲得它不断翻滚,轻的东西到处漂浮着,互相撞击发出巨响,重而高大的东西冲得它向前倾斜。
    注2:引自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
    注3:引自欧阳修《五代史·一行传序》。
    注4:引自宋代陈与义《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注5:引自《后汉书·卷五十四·杨震列传第四十四》。
    注6:指入仕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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