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毋相忘》顾海北

66、第六十六章

　　“可还痛？”

　　“似乎还隐隐作痛，”一双白净如玉的指尖落在软软的小腹上，语气有淡淡鼻音。“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个儿起早了，脑袋到现在都是昏昏沉沉的。”

　　“传太医过来吧。”粉白色的床幔被掀开，男子双腿修长有力，落在地毯上，几个婢女上前伺候他穿衣。

　　鸳鸯床上婀娜的女子坐起身来，揽住男人的腰，“皇上再陪陪臣妾，臣妾就好了。”

　　永盛帝摩挲着腰上的手，肌肤娇嫩得叫人过目难忘，他偏头望了望，许是身子不爽利，平日里娇艳明艳的她多了两分柔弱，细眉微蹙，平添几分可怜。

　　她的手灵巧地钻进宽大的外袍，顺着手臂而上，滑过肩头 ，最后来到他的胸前。

　　她耐心地用手指打着圈圈，永盛帝隔着薄薄的衣裳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沉，“不是说不舒服吗？”

　　“嗯......臣妾的病，须得皇上亲自治。”美人轻笑出声，那本就松散的外衣不知何时半边落到了肩上，他轻而易举地看见了心衣下的丰腴。

　　剥了壳的茭白一样，百看不厌。盈满手心的触感让他眸色变了变。

　　灵抚宫外的侍郎黎予来回踱步，看见殿门打开后又阖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大殿的大臣已经等候多时，都等着皇帝商议修建赐爵府一事。可皇上来了这儿就没有晚走，只有更晚走！

　　一番缠绵后，荼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起了身。

　　“贵人，医女已经到了。”侍女禀告道。

　　“嗯，让她候着。”此时的灵抚宫已与当时大不相同。大片的竹林已经被砍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新砌的亭台，而彼时从猎户女出身的灵夫人也摇身一变，成了后宫最尊贵的荼贵人。

　　皇后之下，便是贵人，视丞相，爵比诸侯王。

　　即使有不少名门闺秀陆陆续续被送入宫中，但荼夫人的地位用宠冠后宫来形容亦不为过。

　　“如何？”荼夫人懒懒地倚在凭几上，望着从楚地请来的医女道。

　　医女屏息凝神，把脉道：“贵人这几日都有什么症状？”荼夫人懒得开口，她身边的侍女便代劳，一一讲清楚。

　　“恭喜贵人，这是喜脉！”

　　荼夫人一下坐直了身子，“当真？”得到肯定答复后，荼夫人摸着肚子喜不自胜，三年，三年了！她终于如愿怀上了龙种！

　　“你细细与我说说，胎儿是男是女？”

　　“这个，请贵人赎罪。胎儿月份尚小，还未能看出究竟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荼夫人自三年前就通过湘夫人的帮忙，将这名医女请进了皇宫。因为不少大臣认为巫医视为邪物，荼夫人只在私底下接见医女，永盛帝知道此事却体谅荼夫人的心切，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一定有办法的，我要儿子！”荼夫人命令道。

　　医女颇感压力，她知道池家女已经怀胎六甲，而且从胎像来看，很有可能是个男婴。“方法是有的，但是却有风险......”

　　眼看着池书南就要生产，荼夫人哪能不心急？池书南虽然身份底下，但万一生的是皇子，也未尝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是近几十年楚地悟性最好、资质最佳的巫女，”荼夫人拉过医女的手，轻拍两下，“本宫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医女看着荼夫人，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眼眸三分含情四分期待还带着一抹威严，这样一个人牵着你手鼓励你、信任你，一颦一笑皆因你，这种感觉奇妙的很，似乎心底被挠了一下。医女难以拒绝，“诺......”

　　“去将黎予叫来！”这样的好消息定要告诉皇上！“不，我要亲自和他说。”荼夫人梳洗装扮完，急急往宣室殿去。

　　殿外的羽林郎都是认得荼夫人的，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他进去，一个小黄门和他们说了两句什么，便引着她走了进去。

　　荼夫人不由得对这个机灵的侍从多看了一眼，这样条正盘顺的人并不多见，更遑论去了势的宦官。

　　“叫什么名字？”荼夫人身边的侍女问道。

　　“禀贵人，小人有怀。”

　　“这是贵人赏你的！”侍女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有怀恭敬接过，“都是小人应做的，能服侍贵人是小人的福气。”

　　荼夫人也想起来了，之前就是他在宫宴提醒了皇帝，皇帝那晚便宠幸了那位领舞的阿姝——池书南。

　　荼夫人对他喜爱淡了几分，不过这人机灵敏捷，若是好好调教一番，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她看到有怀的额头上有淡淡的淤青，又问：“在哪里做事？”

　　“禀贵人，在御膳房。”

　　上回还在御前侍候，转眼便落到了御膳房，荼贵人心中了然，“以后，你便到灵抚宫中服侍。”

　　有怀脸上一喜，轻撩外袍跪谢。

　　殿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佳，荼夫人的到来让大殿的几个大臣松了一口气。

　　“爱妃来了，刚好有一个好消息！”永盛帝道，“楚王派出去寻找长生不老丹药的船队，意外收获了宝藏！”

　　荼夫人看到皇帝激动的模样，兴致也来了，捧场道：“有这样的好事？”

　　“正是！”皇帝笑道，“朕听闻有两位商人因为猫眼琉璃——就是太祖皇帝斥重金打造的那套琉璃——他们因为质疑对方的真伪闹到了大理寺，一审问才发现，那支船队带回了满满两箱宝藏，全都是当年战乱从宫中流失的！”

　　荼夫人一脸惊喜，“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听说当年山庐居士带着一船的宝物潜逃失踪，如今楚王意外找到了其中的宝物，岂不是也有希望找到剩下的宝物？”国库亏空已经是举国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为了寻找十几年前一夜失踪的宝物，永盛帝甚至不惜冒着动摇社稷根基的风险铲除几大世家，如今苦苦搜寻三年，终于有了一丝眉目！

　　韩松笑笑，刚想开口，荼夫人又抢了话。

　　“今儿个真是大好日子，皇上，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荼夫人笑吟吟，“太医刚刚问了脉，说我有了身孕了！”

　　永盛帝果然很高兴，抚掌道：“太好了！这是朕的第一个皇嗣！”他一时间忘了这后宫还有一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

　　“恭喜皇上！恭喜皇上！”几个大臣纷纷恭贺，这时韩松接话道：“皇上是真龙天子，如今皇家能开枝散叶，延续兴安朝的繁荣昌盛，是臣民的福分。”

　　几个大臣纷纷称是。

　　皇帝注意到了韩松，连忙问他：“楚王，你快将船队航行的路线绘制给朕，告诉朕宝物是在哪里找到的。”

　　韩松看上去颇为头疼地笑了下，“惭愧，臣也是在皇上这里才知道有这回事，至于路线，臣竟不知半分。”

　　原来这些宝物手下的人发现之后没有上报吗？

　　“幸好那两位势利商人报了官，否则臣都还在蒙在鼓里！”韩松说道，“臣知道皇上心切，但且容臣好好调查一番，定会尽快给皇上一个答复！”

　　“真是狗胆包天！”永盛帝眉心轻轻皱了皱，很快又松开，“这样吧，朕派几个得力助手过去，协助你一同调查。”

　　韩松的笑僵了僵，随后又若无其事接道：“臣叩谢皇上隆恩！”

　　韩松回到王府的时候，杨宁等人已经收到消息，早早在宫中等候。

　　“好你个夏嘉年！”韩松怒极，“好你个夏嘉年！”

　　杨宁也被气得脸都绿了，他奉命前往蓬莱寻宝，虽然在有怀所说的地点打听到有船只沉没的消息，但根本没有找到所谓的宝物，更遑论会愚蠢到将其中的宝物卖到市场上！这明显是着了道了！

　　“他定是想借此事挑拨王爷与皇上的关系！”杨宁说道。

　　“他成功了。”韩松道，“皇上派人调查船队的事情了。”

　　杨宁一惊，“属下这就去打点好手下。”韩松又道：“叫下人们打点一下，先带翁主回去。”

　　韩松无比烦躁，要是皇上发现他派出船队的真实目的，他装出来的闲云野鹤、空谷幽兰会成为笑话，若是顺藤摸瓜，十几年的伪装和蛰伏都会变成一场空。

　　看到杨宁还不走，韩松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还有什么事？”

　　杨宁斟酌着措辞，“王爷，子邑他，去烟雨堂雇了杀手，烟雨堂叫价三千两，他拿不出这么多银两，便报了王爷的名号。”

　　他被气得脸都黑了。“他要杀的，该不会是......”

　　杨宁感到韩松身上正燃起一股无名火，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完。“没错，是夏嘉年。”

　　“枉我费尽心思把他从监狱里救出来！他就这么报答我！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有一瞬间，韩松怀疑起韩子邑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已经猜到了结果，他还是问道：“得手了吗？”

　　杨宁闭上眼，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仆人小心地禀告：“王爷，翁主求见。”

　　“不见，叫她回去。”韩松哪里有心情。“还有，叫下人打点一下，明日带翁主先回淮南。”

　　哪知下一刻韩秋烟直接进了门，“父亲，为什么突然要回淮南？我不想回去。”她和符佑情意正浓，此次来就是想旁敲侧推自己与符佑的婚事的，哪知得知了自己要回淮南的消息。

　　韩松对韩秋烟的小心思清楚得很，但此刻他没心情解释，听完头也不抬，“今晚就启程，在城门关之前出城。”

　　“父亲！”韩秋烟被气得一跺脚。“要回你自己回去！”

　　韩松似乎比以往更没有耐心，“目无尊长！”

　　“将你的心收一收，不要再在姓符那小子身上浪费时间。”韩松道，“姓符那小子是白远的徒弟，也和白瑾瑶不清不楚，你和他没有结果的！”

　　末了那一句正中韩秋烟的软肋。

　　“你简直是独断专横！”她红了眼眶控诉，“我都不知道母亲怎么受得了你的！”

　　响亮的一记耳光落在韩秋烟脸上，杨宁吓得从桌椅上弹起来。韩秋烟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你打我！”

　　“我是你父王，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经你同意？”韩松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