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2、蜀地古墓

　　蒋家人也算得上是半个江湖中人，自然明白齐七爷的意思。赤脚医生就赤脚医生吧，谁家祖上往上数几代，没个传家秘密呢。

　　蒋家自己祖上就有祖传的行当，估计看谁家，都是个隐没世间的高手。

　　齐七爷有点哭笑不得。

　　百里池把蒋老二媳妇引进了院子。

　　齐七爷早就收拾了一番，起身离开了刚刚那把舒适的竹躺椅，现在正正经危坐于小竹凳上，捧着一本《谪仙醉》在精读研究。

　　百里池看着自己的师父，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刚刚是哪个老头酒足饭饱，香烟美酒蒲叶扇，瘫在躺椅上享受夏夜的徐徐微风，还饶有兴致的观看自己像猴子一样表演齐家绝学‘玄武定’抓酒坛神功。

　　此刻，俨然一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模样的老头是谁？

　　百里池看了一眼被自己高人师父匆匆收起，藏于竹躺椅后面的一堆碗，碟，竹筷，酒盏，可怜的几颗花生，小菜，煮毛豆还散落了出来。

　　心疼自己啊，心疼自己还没吃的晚饭啊。

　　百里池手酸脚酸之外，还腹中空空如也。

　　中年妇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这个，白衫青褂黑布裤，脚下踏着一双青灰色罗汉布鞋，面容清矍，鹤发童颜的老者，此人，不是齐神医又是谁。

　　妇人赶紧跪下，深磕了一个头，鼻涕带雨的哭了起来：

　　“齐爷，齐神仙，你这次一定要救救我男人啊。”

　　齐神仙，双眼微合，老神在在，如入禅定。

　　刚刚吃饭的时候，青色的竹骨扇被齐神仙嫌弃太小了，扇着无风，扔到了一边，换上了把大蒲扇。这时，竹骨扇不知道被齐神仙从院子的哪个角落，又捡了起来，被煞有其事的扇了起来。

　　齐神仙此刻，好一番，羽纶巾冠，衣袂飘飘。

　　齐神仙一边扇着竹骨扇，一边问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蒋二媳妇。

　　“蒋家二娘，你先莫要着急，起身慢慢说。”

　　蒋家媳妇听了，起了身，摸了一把眼泪鼻涕，接着握着齐神仙的手，又跪了下去。

　　齐神仙，正正襟危坐，打算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被蒋二娘抹了一手的鼻涕眼泪。

　　齐老爷子仙风道骨的身姿，有点绷不住了。

　　百里池站在旁边，打算把自己扮演成神仙身边，那个恬静懂事，听话乖巧，默默无言的玉女。

　　看着眼前绷得很是辛苦的师父，百里池自己也有点绷不住了。

　　蒋二娘哪里知道这师徒二人的心声，哽咽着说：

　　“齐神仙啊，我男人疯了！”

　　前几日，百里池在镇外东口看了一折川戏《白蛇传》。

　　许仙死后，白素贞冲到天界，哭倒在满天神仙面前，苦求一朵能救她男人性命的灵芝仙药。

　　而此刻，师父在蒋二娘眼中，就是那朵灵芝。

　　灵芝开口了：

　　“事情究竟如何？请二娘与我细细道来。”

　　蒋二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男人前几天跟他几个兄弟进山，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迷迷糊糊的。我请了几个大夫，吃药也不见好。昨天晚上，他醒了半刻，双眼通红，见到……见到东西就咬，我们家的狗……他连我也……你看嘛。”

　　说完，蒋二娘将自己手臂抬起来，挽起袖子，赫然是一个血印深深的伤口。

　　伤口被咬得很深，肉都咬掉了一大块。

　　干涸的血渍呈暗青色，散发着一股腐尸的恶臭，伤口周围还围绕一股黑气。这黑气，凡是有点道家修为的人都能看到。

　　蒋二娘把自己的伤口凑到了齐七爷眼前，怕老神仙眼睛太花，看不清楚。

　　“我男人咬了我，他就躲到墙角，抓起自己的头发就扯，然后不停的拿头撞墙。说道，把他绑起来，喊齐爷来救他。”

　　看着这诡异的伤口，齐七爷此刻，收起了自己所有的仙风道骨，异常严肃的站了起来，若有所思一番，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向酒窖走去。

　　玉女百里池和快哭昏在地上的蒋二娘，还没能反应过来，齐七爷就消失在了酒窖里。

　　接着，酒窖里传出了乒呤乓啷的声音。百里池知道，师父在找他的宝贝。

　　很快，齐七爷就顶着满头的灰，抱着黑色一小坛酒出来了。

　　白素贞知道，许仙有救了。

　　坛子是黑瓦坛，酒铺里最普通的一种。

　　只能装一斤酒的小黑瓦坛，被齐七爷小心翼翼的抱着。从坛内摇摇晃晃的声音听得出来，小瓦坛装了不到半斤的酒。

　　百里池认得，这是师父酿了五年的‘僵蚕酒’。

　　“僵蚕酒”又叫“天虫酒”。

　　天虫，是一种蚕类，但与通常家养，吐丝织绸的桑蚕不同。

　　与家蚕相反，这种天虫蚕偏偏是在春夏休眠，只在寒冷的冬季极为缓慢的生长，像是僵死在了寒冰里，所以天虫蚕，又叫僵蚕。

　　因为生长缓慢，所谓‘一克百日’，一百日的时间，才能生长一点重量，所以长成的僵蚕十分珍贵。

　　要酿制这种‘僵蚕酒’，酿酒人需在秋季取新生僵蚕，每夜子时开始，在避光的暗室，喂蚕蛾虫食‘细辛’，如此这般三年方得成蚕。

　　细辛，乃喜阴植物。上好的细辛，需要长在阴凉湿冷的环境里。

　　成书于汉末的《名医别录》里提到：上品细辛，生于华阴山谷。

　　据《本草》记载：细辛，若病者寒邪入里，而滞于阴经，以此入药，从内托阴气而出，是一味攻寒祛邪的上品。

　　酿造“僵蚕酒”的最后一步，是将三年以上的僵蚕成虫浸制入酒，再佐以‘鬼土’。

　　所谓‘鬼土’，便是墓葬附近染了尸气的阴湿泥土，其性极阴，极邪，极毒。

　　之后，需要将‘僵蚕酒’封于黑瓦坛里，至少三年，此酒方成。

　　是一种以阴制阴，以毒攻毒，以寒破寒的灵药。

　　蒋二娘伤口上散发的黑色死气，约莫是中了尸毒！以此酒治之，可以发散寒邪。

　　齐七爷知道事态严重，从二娘的描述中看来：蒋老二中毒已深，尸气已行至心脉，这次能不能救回来，很难说了。

　　“池儿，留在家里。”

　　齐七爷让二娘领路，急急忙忙地朝着东镇的蒋老二家行去。

　　蒋老二家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会中了尸毒？

　　这事还得从几日前的一次盗墓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