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不干了（快穿）》慕容六六

19、大国师（5）

　　夏氏走后，茯苓大为不解。

　　“姑娘，您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怎么大夫人来接你回去，却不愿意呢？”

　　程宛在梧桐树下，抬头看了看天，“因为她并不愿意我回去呀。”

　　茯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宛说的“她”是指夏氏。可大夫人明明就是亲自登门来接她的，怎么能说是不愿意呢？

　　如果真愿意接她回去，当年就不会送她出去了。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满天都是鱼鳞云，天气肯定不好。程宛感觉自己的膝关节有点疼，这是在青云山青云观落下来的毛病，多半是要下雨了。

　　“茯苓，把晒干的茉莉花收起来，要下雨了。”

　　“是。”茯苓乖乖地按照程宛的吩咐去做，回不回去的，虽然她不解，但那是姑娘的主意，不是她一个做丫鬟的该操心的。她只要忠心耿耿地跟着姑娘就行了。现在离开了青云山的青云观，到了京城的青云观。姑娘不但做了观主，而且长公主对她们还很优待，吃喝不愁的，比以前的日子舒服多了。如果能陪着姑娘一辈子留在这里，她也觉得挺好的。

　　到了下午未时，天果然变暗了，浓云滚滚的。

　　道观门前放了一把伞，走进来一个长胡子的中年男子，冲着茯苓笑笑，“雨太大了，来避一避。”

　　“福寿无量，善人坐吧。”

　　程宛打量了一眼来人，转头对茯苓轻声吩咐，“山雨凉，给这位善人倒一杯热茶。”

　　刚沏好的茉莉花茶清香四溢，男子闻了闻，只觉得有股子花香，“好茶！”

　　程宛淡淡笑笑，“善人想要问我什么？”

　　男子一怔，旋即捋了捋胡子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问事的？”

　　“茉莉花茶廉价，是寻常百姓人家喝的，善人直呼好茶，说明没喝过，要么是清苦人家，要么是富贵人家。善人衣着华贵，所以是富贵人家。本观是长公主的家观，前两天有人上观中闹事，四周加强了防备。善人却上山如入无人之境，可见那些护卫都认得您。您是皇家的人。”

　　李恪眯了眯眼，“你为何不说因为你是神仙，所以能知道我是谁、反而跟我说了一通，你自己猜测的理由？”

　　“因为善人此行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戳穿贫道不是神仙。”
　　“哦？这个也是你推测出来的？”

　　程宛也笑眯眯，“不是，这个是我用眼睛看出来的。”

　　李恪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小姑娘，实在和孟坤口中“招摇撞骗的神棍”联系不起来。

　　“我病了，大夫都说我没病。你来给我看看，我究竟有病没病。”李恪紧盯着对面的程宛。

　　程宛对着李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善人先讲一讲你的症状，因何觉得自己病了？”

　　“京中的人不都说你是神仙么？你能猜中长公主的心事，那不妨猜猜我的。”李恪并没有按照程宛的意思往下走。

　　程宛记得，这一年，齐帝李恪经常失眠做噩梦，总是梦见有人要杀他。其实就是年轻的时候亏心事做多了，所以生了心病。加之年纪逐渐大了，身体不如以前，那些开始成年的儿子们蠢蠢欲动，每一个都暗戳戳盼着这个父亲早日传位。

　　李凌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可惜他原本的夺嫡条件太差了，所以才开始动用一些阴谋手段。他先炮制了她这个能预知未来看到过去的“活神仙”，接着逐渐让李恪最信任他这个儿子，进而诬陷自己的其他兄弟用巫蛊害人。

　　李凌借着她的手，除掉了两个竞争最大的对手。最后将这些罪名全都推到她的头上。

　　眼前这个人，大概就是李恪了。

　　“善人可是近日睡不好觉、总是做梦？”

　　李恪用狡黠的目光看着程宛，“你这是看到了我眼底下的发青和浮肿，推测出来的吧？”

　　程宛喝了一口茶，眼皮都没抬，“善人，找郎中看病的病人，先要被看，接着被听，再然后是被问，如果您再不老老实实回答贫道的话，贫道就不看了。善人大可以接着找，能治好您睡不着觉毛病的人，或者说，认为您有病的人。不过贫道希望善人在知道这个人之前，至少能先睡一个晚上的好觉。树上的猫头鹰也没有您能熬。”

　　李恪被堵得哑口无言，反而耷拉下脑袋，老老实实地交代起来，

　　“我晚上睡不好觉，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跟我有仇的人要带我走。依你看，我有疾吗？”

　　“当然有疾。”

　　李恪皱着眉，“那你也要给我开凝神静气的汤药喝？”那不是跟太医院的那帮饭桶差不多？区别就是，那帮饭桶不认为他是有疾，这个丫头认为他有疾。

　　程宛摇摇头，“贫道是道士，不是郎中。”
　　“那你说怎么治？”

　　“敢问这些您在梦里见到的人，可是都死了？”

　　“是。”李恪索性干干脆脆地答道。

　　“那是因为被您打败了，所以才死的？”

　　“是。”李恪眯了眯眼睛，紧盯着程宛。

　　“活着的时候，在他们的地盘，您都能打败他们；如今在您自己的梦里，那是善人您的地盘，还能让他们给打败喽？”

　　李恪突然眼前一亮，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是啊，活着的时候，尚且都是他的手下败将。现在死都死了，还是在他的梦里，还能让他们这帮败将给欺负了！

　　“那如果他们真的是恶鬼呢？”

　　“做人的时候，他们比善人您恶么？”

　　李恪没料到程宛会这么问，一时语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程宛也没有等着他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既然胜不了您，还成了刀下亡魂，自然是没有您恶的。”

　　李恪紧紧盯住程宛，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那您还担心什么？既然做人没有您恶，您凭什么认为做鬼他们会比您更恶、而不是您比他们更恶呢？”

　　“小道姑，既然你知道我做人是个恶人，做鬼也可能是只大恶鬼，你对我说这个，就不怕我杀了你？”

　　程宛微微笑道：“怕的，但也不怕。因为贫道认为，善人若是做好人，也一定是做更好的人。善人若是做神仙，一定是更神的神仙。他们当初跟您比的是谁心更狠，您胜了；如果当初他们跟您比的是谁更仁善，应该胜的也还是您吧。毕竟大齐在您手里的这些年，百姓康平安乐、边境无战事、街市更繁荣。”

　　“哈哈哈哈，爽快！”李恪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程宛看到李恪笑了，知道他心病已解，“善人现在可以回家睡个好觉，做个好梦了。”

　　李恪站起身，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他仰天大笑走出道观的大门，“这青云观里的程真人，的确是个活神仙！”

　　茯苓走过来，很不解地问程宛，“姑娘，这人还真是个怪人，他跟您都说了些什么？”

　　“他会是我的贵人。”

　　回去后，李恪真的睡了一个好觉，梦里那些当年夺嫡的兄弟们又来找他了，这回，他们的目光不再是恶狠狠的，而是哀怨的、失落的、不甘的。李恪从容地端坐着，给他们沏了一壶茶，喊他们过来喝茶。

　　那些人却全都化作一缕烟消失了。

　　夺嫡的时候，只要是动了那个心思的，谁都不是好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当初失败的是他，现在入别人梦里的恐怕就是他了。大家都半斤八两，不算是什么好人，所以他心里有什么坎过不去？

　　第二天一早，李恪早早地就起来了，这次神清气爽去上朝。

　　“皇上，臣还是要启奏。”

　　李恪抬了抬手，“孟坤啊，朕昨日去了你说的那个道观了。”

　　孟坤大惊，程章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听夏氏的意思，宛娘不知道是受了谁的蛊惑了，性情大变，伶牙俐齿又油盐不进。万一对皇上出言不逊，别说乌纱帽，恐怕小命都要难保了。

　　“您……见到了？”

　　“朕见到了青云观的程真人。”

　　程真人？原先还只是居士，现在皇上称呼她为真人？

　　“朕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恶疾缠身，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看了，都说朕无疾。可朕明明有疾，朕有疾还日日撑着来上朝，还要听你们这些大臣为了一己私利党同伐异，还口口声声是为了朕和江山社稷。孟坤，你说这事，若不因为程真人是程尚书的女儿，你会管京城哪个寡妇又找了谁么？”

　　孟坤登时老脸通红。

　　程章平松了一口气，背后却是湿了一片，听皇上这意思，好像没有打算惩罚他啊？这是在骂孟坤？

　　松一口气的程章平，甚至还打算腾出口气来幸灾乐祸一下孟相。

　　李恪喃喃自语，“她治好了朕的病，看来朕得给活神仙送点什么。”

　　退朝之后，孟坤等人一脸菜色，反观程章平步伐迈得那叫一个轻松。

　　“孟相爷，多谢你的频频上奏，皇上才想起来去青云观。”

　　孟坤轻哼一声，“程大人，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青云观的程真人给皇上治好了疾，皇上很感激她，这事跟你有任何关系么？你承认她是你女儿么？”

　　程章平鼻子里哼哼，抄了抄袖子，“承认啊！怎么不承认？这是我嫡亲的长女，我原配谢氏生的！”

　　孟坤讥笑：“你承认？程真人承认她是程家的人么？”

　　程章平脸色一变，“承认啊！怎么不承认？”

　　孟坤朝袖子里抄了抄手，露出得意的笑容，“拉倒吧程大人，皇上去之前，你都快吓得睡不着觉了吧？生怕程真人给你惹祸，毕竟我进谏的可是反对。你也知道这事弄不好会牵累家里。你肯定让你夫人去带人回来了。人没带到吧？不然怎么又遇见的皇上？人家不愿意跟你走！”

　　程章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嘿嘿，皇上说那是活神仙，那我自然没得二话也承认那是活神仙。可活神仙不承认她是程家的人，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们程家到底对程真人做了些什么无耻的事，叫神仙都记恨着了？那你可要小心倒大霉了。”

　　孟坤拍了拍程章平的肩，大步流星地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