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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开花师兄 ...

  •   涴水从鹊山山系的梨山山巅而起,弯弯绕绕的围着华不注流淌,下到山脚,汇入渭水,把静谧的龙首原大地划为东西两岸,绵亘在东岸的鹊山沉浸在白雪覆盖下的焦土之中,宛如沉睡的银龙,气若游丝。
      西岸临水而建的大兴镇正挂着火红绢花与大红的灯笼,万籁俱寂,白雪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光,只有碧青直上的炊烟才将人间烟火在白雪皑皑中泾渭分明起来。
      往日吵吵嚷嚷热闹非凡的大兴镇时逢元日,只剩下绢花还唱着喜色,镇子萧瑟的可怕,针落可闻,只有一户看起来略显褴褛的客栈还在营业。
      客栈内只有三四个衣着朴素的老汉,吃着独门开张的红利,慢吞吞的用不干不净的手端着油光锃亮的茶碗穿梭在大厅内,被迫营业的模样,俨然一副要喝就喝,不喝就滚的态度。
      客栈里安静出奇,左上一桌坐了凤阁鸾台宗的仙子们,当真的坐如芍药,行如百合,举手投足见优美雅致,一颦一笑却见日常修养,甚是养眼。
      凤阁鸾台宗的仙子本就一个个风姿翩翩,估摸是洁癖得很,鄙夷的看着脏兮兮的客栈,眉眼间说不出的不耐烦。
      只是为首的织颜没开口,其他几人也没发作,只用法术换了一整套干净精致的行头,眼见织颜神色如旧的端起茶奁,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陆英借着递茶水的空档,附在织颜耳边:“三师姐,这个客栈不太对劲,先不说整个镇就剩下他们几人,我总觉得被人盯着,如芒在背的。”
      织颜细呷茶水,垂着眼眸,看着茶奁里的倒影,说:“静观其变,请君入瓮。”
      陆英点头,不着痕迹的运起灵力。

      薛洺疏在一旁干看着,心道:还带雕花的,真会享受生活!也不知你当初为了救我,只身进入你避之不及的泥沼时,是不是心里想着回来要把我碎尸万段?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到最后,竟然是你这世外仙姝,走入凡尘,只为救我于水火,却落得身败名裂,受辱惨死九嵕山的下场。
      我薛洺疏何得何能,能得你眷属,得你这样的知己?

      “小薛,看什么呢?”
      沈玄末用手巾把茶碗反复擦了又擦,倒了一碗茶水放在薛洺疏身旁。他们与凤阁鸾台宗隔得老远,坐在右下方靠窗的角落,这一桌这就只有他与薛洺疏了,未见其他长生门的弟子。
      相邻桌的便是淡然自若,神色悄然的莫怀章和阎庄。
      客栈里静悄悄的,谁都不欲打破最后的死寂。
      薛洺疏哪里是耐得住寂寞的?没事还要找事呢?更何况今日这事,不挑开了说,好戏怎么上演?
      薛洺疏扫了一眼用手巾继续擦拭茶碗的沈玄末,心道:别人家都用法术换新的了,你还在这儿擦呢?说你平平无奇都是在夸你。
      “师兄,极木师兄和谷越师兄他们没事吧?”
      沈玄末手上的动作微顿,抬头微微笑着,仿佛是在安慰薛洺疏:“他们修为不差,应该没事。”
      他顿了顿,又说:“大约是被昨夜的结界弹出鹊山时走散了,我已经放了联络灯,他们看到就会来和我们汇合的。”
      薛洺疏认真的点点头,小声的说:“师兄们一定要没事,小薛长这么大,只有极木师兄和谷越师兄对小薛好,还教小薛认字。”
      说是认字,不过就是扔了本《仙门述》给我,况且那两个傻逼早就没命了,怎么编都成。
      他又觉得不对,抬起头认真的数着手指头,仿佛一个智障:“不不不,大师兄对小薛最好,还说要带我回去给我饭吃;不不不,二师兄对小薛也很好,还给小薛茶碗……”
      沈玄末怜惜的看着发神经装模作样的薛洺疏,叹了口气,心下对这个傻乎乎、天真无邪的可怜孩子的怜悯更甚了。
      “美人师兄对小薛也很好,小薛差点死了,幸好美人师兄及时开花!”
      “噗……咳咳咳……”
      沈玄末被呛了好大一口,解释道:“什么开花?”
      薛洺疏手脚并用的描述:“就是开花嘛……美人师兄生的好看,还会开花,可惜怎么就坐轮椅了呢?”
      他转而兴致勃勃的凑到莫怀章的跟前,双手捧着脸,问:“会开花的美人师兄,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小薛觉得以前……嗷……”
      薛洺疏抱着脑袋,眼角带泪的扭头控诉自己身后握着拳头的沈玄末:“别打小薛……嘤嘤嘤”
      沈玄末抱拳见礼,道歉道:“怀章公子请见谅,小师弟未经人事,并非有意冒犯。”
      莫怀章颔首:“童言无忌,无妨。”
      又认真端详了薛洺疏,回答:“本君长居梁山,未曾与你得见。”
      薛洺疏泄气的鼓囊了双颊:“哦……小薛就是觉得美人师兄很熟悉嘛……”
      又问:“梁山在哪里?好玩吗?美人师兄能不能教小薛开花?”
      沈玄末拉起薛洺疏,说:“小薛不得无礼。”
      又见礼致歉,将薛洺疏拉回桌前,谆谆教导:“既然大师兄说了带你回长生门,你就是长生门的弟子,一言一行皆代表长生门,此后不可莽撞。”
      薛洺疏一脸似懂非懂,点头又摇头。
      沈玄末叹了口气,说:“等回去门内,我再细细的教你,此刻切勿再胡言乱语。”
      薛洺疏点头,笑着回答:“嗯,虽然小薛不懂,但是师兄说的一定是对的,小薛都听师兄的。”

      薛洺疏名言一出,惹得宗门教养极其严格的凤阁鸾台宗都有些憋笑了。
      织颜微微抬眸,不置一词。
      倒是活泼的陆英,拿着糕点过来逗小孩一般的逗趣:“你叫小薛?”
      薛洺疏顶着糕点双眼放光,认真的点点头。
      陆英把糕点递给他,又看他想要又不敢伸手,怯生生的看向沈玄末,得到首肯才接过糕点,认真的道了谢,才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一瞬间,母性泛滥。
      陆英坐在薛洺疏一侧,单手托腮的调笑:“你看到的是不是莹白色的牡丹花?”
      薛洺疏愣了愣,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陆英说:“那是怀章公子炽凤羽,看,和我这衣裳上面的花很像对不对?”
      薛洺疏点点头,吞咽了,说:“但是,好像美人师兄开的花要好看些?”
      沈玄末纠正道:“又胡说。”
      陆英抬手打断:“无妨,芍药自然是不能与牡丹比肩。”
      她回头紧盯着沈玄末,言语之中火星四射:“这孩子干净清澈,却不该被你这藏污纳垢的长生门所沾染。”
      沈玄末蹙眉:“陆师妹慎言。”
      陆英冷哼:“怎道你长生门行不端坐不正还说不得了?真以为与神祗宫修好就能在修真界横行霸道?”
      沈玄末反驳:“胡说八道!我长生门一向以‘扶危济困,尔雅君子’立德树人,从未做有违此门训之事!”
      陆英冷笑:“呵!”
      将一尊鸱吻扇坠扔在桌上,轻蔑道:“长生门那可真是好本事,自诩仙教名门,却做出连环女干侮贩卖杀人灭口的勾当来。”
      “可笑的是那姑娘到死还紧握着这鸱吻坠,期盼着她的情郎回心转意,将她从妓馆中拯救出来。”
      沈玄末势单力薄,口齿又笨,看着铁证一般,灌注了充沛的长生门灵力的鸱吻坠,哑口无言,只能无力的反驳。
      “此事必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陆英冷嘲热讽:“是吗?却不知那坠子上大名鼎鼎的姬乌金可是在修真界还有第二人?不如将这长生门的明日之星请出来与死者家属对质一番?”
      沈玄末面露哀色:“死者已矣,陆师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往大师兄身上泼脏水?”
      陆英一噎,倒是没料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回头看向织颜。
      织颜神色微变,瞬息之间,一计风刀往身后砍去,‘霹雳吧啦’之音,无形的帘幕激起涟漪,地面冒出好些鲜血来。
      在座无不整装齐备,紧盯着那一层隐藏在客栈半空的结界,几片血污落在空中。
      薛洺疏抱着膝盖蹲在角落,视线之中,织颜长身玉立,手拈风诀;陆英召唤出焦尤刀,认真严肃;沈玄末手握未难剑,挡在他的跟前。
      只有莫怀章依旧云淡风轻的坐在一旁,阎庄还是那副不苟言笑,不为所动。

      织颜紧盯着那一层浮动的结界,问: “冬夜苦寒,阁下不如现身,夜话围炉,总好过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陆英呵斥:“从进入鹊山就一路尾随,又设下如此结界引我等入局,真当我等如黄口小儿般不为察觉吗?”
      她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便紧握焦尤,主动出击。不过那结界如水般流动,攻击只是徒劳而已。

      回看沈玄末,一脸疑惑,见外间明明是雪霁初晴,阳光明媚,怎么就冬夜苦寒?
      他尚未堪破其中奥秘,更无从有后知后觉的意思。不过却倒是个真真正正‘扶危济困’的,眼下倒是退后几步,将薛洺疏护的严严实实。
      摆出正面迎敌的姿势,侧脸对薛洺疏说:“小师弟你别怕,一会儿瞅住机会就跑,知道吗?”
      薛洺疏懵懂的点头,又不住得摇头,将拖后腿贯彻到底:“小薛好怕,小薛跑不动……”

      沈玄末皱眉:“素问怀章公子怜悯苍生,有教无类。小薛乃是大师兄姬乌金偶然碰见,本欲带他回长生门让他有片瓦遮雨,他孤苦无依又无根无基,我修为实在有限,可否……”
      临终托孤的话还未说完,莫怀章回应道:“好。”
      薛洺疏大哭:“师兄你别死,你别不要小薛……”
      心道:虽然资质平平,修为不精,心肠却好,还十分有自知之明。比那起成日上蹿下跳不怀好意的所谓‘明日之星’好太多了。
      阎庄忍了好久,看薛洺疏作天作地的跟个戏精似的,恶心了好半晌,一脸黑线的说:“他没死,只是怕你死了。”
      薛洺疏反唇相讥:“黑面死人脸你闭嘴,我师兄才不会死!”
      一句话振震的沈玄末当场石化。
      他张了张口,愣在那里:孤直公我行我素,从不为人所桎梏,喜怒无常,修为又高,还从未有人敢在孤直公跟前如此嚣张无礼。
      心道:大师兄这是捡了个什么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回来?时而天真无邪,懵懂可爱;时而直言爽快,嚣张无礼。一句‘开花的美人师兄’也亏了怀章公子涵养好,才不予计较。那孤直公可没有怀章公子的好脾气……一个不小心,怕是要给整个长生门拉开一个劲敌。
      正欲再度替薛洺疏赔罪,整个客栈地面出现一道虚无的缝隙,将客栈内的人全部吸纳进去。
      沈玄末眼睁睁的看着薛洺疏惊慌失措的求助:“师兄救我!”
      却无能为力,自己也被吞噬,尚且毫无自救能力。
      客栈又恢复了安静,被冬夜的风雪吹的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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