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阿拆

7、7

　　开春之后，顾均变得忙碌了起来，姜春已经有段时间没在府里听说顾均的消息了，听说不日新后将入主中宫，顾均下辖的皇城禁军将负责连日来的护卫送迎，以至于连着顾均也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已开了春，但天气尚且寒冷，春寒料峭，更容易侵入肌理，陶吉早日便病了一场，连着在床上咳嗽了几日，姜春受吴婶所托，要每日去他房里给她补习白日功课，竟然自己也长进不少。

　　帝后大婚之日在二月十九，钦天监占卜测算得出的日子，是大吉大利的天象。这天是普天同庆的日子，董先生都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前一日晚上姜春便告假回了家，同娘亲团圆一日，姜林氏的身体不太好，去年那场病痊愈之后便一直恹恹的，现逢春寒，更有旧病复发之像，但她不想让姜春担心，只强打起精神，装作身体康健的模样。

　　能够回家和母亲在一块儿，姜春欣喜万分，第二日二人还相约去长街看新后入宫的队伍。

　　接亲的队伍由陛下胞弟魏王礼主事，从皇城出发，自长街而过，经上东街，绕城隍路，走双河街，过榆林胡同，到新后母家，迎新后上辇，再绕西边回到长街，走长街入宫。

　　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姜春一眼看不到尽头，皆是整装待发，神色肃穆，魏王高骑骏马走在前头，后面便是新后的轿辇，其色彩之绚烂，装饰之华丽，令人咂舌，轿辇后面还跟着几位司礼官员，身着官服，神色端庄，轿辇两侧还跟着数位女侍，装扮却是不同寻常。

　　新后经过一处他们就必得跪下朝拜，但依然有许多人跟着队伍的移动而移动，想一睹皇家风范，姜春同样如此，她已然不知道跪拜过几次新后了，还随着队伍而移动。

　　人群嘈杂，各种言语不绝于耳，不过许多倒是能解开姜春的疑惑。

　　“为什么有人能走在皇后前头？”姜春听见有人问。

　　“那可不是一般人，那是魏王，陛下的亲弟弟，是代表陛下来迎亲的，难道你要让陛下走在皇后后头？”

　　“为何不是陛下亲迎？”

　　“傻孩子，陛下那是何等人，怎么能亲自出宫呢，不过午后应该是要带着皇后亲去祭祖。”

　　“诶，看，那是宫中的宫女吧，怎么都穿的那么华贵，每个人的衣裳都不一样啊。”

　　“那不是宫女，那是宫中女官，衣裳不一样是因为官品不一样，瞧见没，领头那个绯衣，便是女官之首的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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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很长，缓缓前行，姜春看得热闹，觉着比庙会灯会还好看，队伍中间还穿插着各式各样的官员，姜春虽辨认不出，但见着他们所着官府不同凡响，便能猜到身居高位，还有些身披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武官，姜春一看装扮便能看出是锦衣卫，队伍里还有个熟悉的身影，皂衣黑袍，骑在马上，行在队伍外侧，正是顾均，虽然他没看见姜春，但姜春看见他仍然很兴奋，一路跟着她向前移动，但是并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怕惊扰队伍。

　　顾均骑在马上，并不曾留意两旁的举动，但慢慢儿地，余光也能发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两旁随着移动，他瞥眼一看，却发现是姜春，顾均眉头一皱，不甚高兴地看着姜春。

　　姜春看见顾均看见了自己，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顾均却皱眉更深，他看着姜春，冲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滚回去！”

　　姜春有些错愕，悻悻地离开了人群，不敢再继续看热闹。

　　对于姜春提出离开，姜林氏甚是疑惑。

　　姜春只道：“看也看够了，我饿了，回家吃饭吧。”

　　姜春喊饿，姜林氏哪有不依，忙领着她回家做饭。

　　因着顾均那责骂的神色，姜春一下午都心有戚戚，生怕因此惹了顾均不高兴，便早早地回了府。

　　顾均自然还在宫中忙碌，也没有传来什么责骂她的消息，可姜春仍然放心不下，万一顾均是因为忙忘了呢。

　　姜春实在是忧心，连练字都没法静下心来，可顾均尚未回府，估计到了晚间也不会回来，她甚至不能赶紧去赔罪认错，可真是烦恼。

　　顾均还没回来，日日跟着他的双元倒是先回来了，不过不是赶着来骂姜春的，而是生了病，回来养病的，而且也没有带来任何顾均责怪自己的消息，她的心暂且放了一放。

　　“你的心意到了就行，哦，对了，爷说了，你日后无令不可随意出门。”

　　姜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就知道，如果不怪罪自己，那天就不会沉着脸叫她滚回去了。

　　姜春讪笑道：“双元总管，那我怎么回去看我娘呢？”

　　“写封信叫人带给她就是了！”

　　“可我娘不识字啊。”姜春道。

　　双元皱眉，有些不耐烦地道：“大街上花几个子儿请人读给她听，顺带回信一边写了！”

　　“只一点，不许多提府里的事儿，也不许叫你娘到府里来！”

　　“可……”

　　姜春还想说什么，被双元一下打断：“好啦！爷待你够好的了，可别不识抬举！”

　　姜春忙道：“是，是，姜春不敢。”

　　“那您先歇着，姜春就不打扰了。”

　　顾均回来已是两日后了，姜春是下完学听到的消息，也没顾得上温习就赶忙去了顾均的院子，顾均倒是也没不见她。

　　“你来做什么？”顾均问道。

　　她来做什么？姜春也不知道，说请罪，顾均已经下达了不让她出府的惩罚，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想来干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来，哪怕顾均早已经告诉过她，目前不需要她的报答。

　　姜春思量片刻，回答道：“听说双元总管生病了，姜春担心爷身旁无人照料，特自请前来照料，权作报答。”

　　他的身边可不缺人照顾，哪怕双元生病了，还有无数个能够照顾他起居的人。

　　可顾均却没有立刻让姜春回去，他想起了那天刘同的话。

　　他早便注意到了姜春，甚至是在姜春看到他之前，同样的，身旁的刘同也注意到了。

　　刘同表情有些怪异，问道：“有认识的人？”

　　“不是，只是府上的丫鬟跑出来看热闹。”

　　“就是那丫头吧，”刘同眼神之处，正是姜春，“春申，你可真是会找丫鬟。”

　　“师傅，您什么意思。”顾均皱眉问道。

　　“也罢，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刘同声音沙哑，笑着看着顾均道，“那姑娘的容貌，眉眼处可是有五分像先皇后。”

　　刘同的话像一颗炸药扔进了顾均的心里，他自是震惊万分。

　　当今陛下对先皇后用情之深可见一斑，先后逝世数年陛下不曾想另立新后，先后生前居所也不许后人再住，宫中陈设一律不准变更，甚至差人时常打扫，常去先后宫中表达追思，就连如今迎娶新后不也是担心有子嗣的宫妃为后会苛待先后幼子么？

　　顾均对刘同的话将信将疑，却又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和怀疑，回宫之后特意差人找了先后年轻时的画像比对，还摹了姜春的像让宫中老人辨认，得出的答案非常一致，姜春确实和先皇后少时有几分相似。

　　刘同的话没有错，先后逝世时他才十余岁，只见过几次，早便忘了先后的模样，况且那时先后已非青春，他没有认出二者的相似也是正常的。

　　这样说来，那姜春的用处可远远大于之前，可能带给他的助力也非常人可比，这也就是为什么顾均让人限制了姜春的出行，他救姜春本是意外，可若是让有心人发现有一个酷似先皇后的人整日出入他的府邸，只怕是会借此大做文章。

　　眼前姜春正在下首，他细细瞧着姜春，再回想先前找出的先皇后少时画像，果真是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姜春，又想到她先前的那番话，心底倒是萌生出几分喜色，她现在年纪小，自己又不是正经的男人，所以她那番话听着倒也不多想，可若是再大些，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子，将来必定有所助益。

　　顾均笑着看向姜春，道：“好，你且先到我这里来伺候。”

　　姜春有些惊讶地看着顾均，她本只是随口一番话，却没想到顾均真的能答应。

　　“不过有一点，”顾均补充道，“功课不许耽误，上课时间，无论我在不在府里，都给我去上课。”

　　姜春笑着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