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宇宙》静夜Della

60、番外03 多重宇宙

　　（以人类可阅读语言和行为记录，具有极度的拟人化和比喻性，记录残缺，仅供参考。）
　　片段1
　　他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咖啡渍洒在了文件和仪器上，那只猫毫无任何忏悔之意。
　　“你干了什么？”他问。
　　“实在不好意思，观看的时候，一不小心使那个人死了。”猫举起了它的爪子舔了一舔。
　　智障悬浮在空中，不敢发一语。它在想主人一定生气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不是一个普通人，是会改变历史的，并且将间接影响到我们。”他把猫赶下了桌子，带着一点怒意。
　　“找一个复制品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麻烦事。”猫说。
　　“复制品？你以为很容易找吗？些微的一些偏差都将造成巨大的不同。”
　　“你可以纠正。”猫又说。此时猫已经确信他会开始找一个替代品了，想想蛮好玩的。
　　他的主人果然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仪器。
　　猫问：“那个人的特性的话，只要擅长权谋诡计就可以了，并不难找，地球这么多人里一定可以找到几万个符合条件的人。”
　　“自作聪明，我要找一个完美的替代品，趁着我的记忆还没有消失的时候尽快完成这一件事。”
　　“智障，你过来，搜索条件定为：男，华夏族，年龄20至30岁，高颜值、高智商、擅于谈判、甘于淡默、精通诸子百家、语言天赋强，寿命的话只要有10年时间就够了，最好他完成任务可以自然死亡。这样就不用我插手了。”
　　“你不是在找替代品，你重塑了一个对象，那个人本来不止十年的寿命，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使他死了，他可以活很久。”
　　“对于地球人类来说，十年容颜不变已经是极限了。”
　　没过多久，智障十分高兴地回答：“主人已经搜索完毕”，但是紧接着语气却变得极其沮丧：“查···查无此人，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猫在那里发出了狂笑，“你给他取名智障，可真是个好名字啊。”
　　智障不知道猫在笑什么，似乎在夸他，但是查无此人并不是什么好结果，主人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他对着智障道：“寿命选项去除。”
　　智障起先将搜索条件定为寿命约等于10年，可接受区间左右2年波动，即8—12年。
　　智障开始重新搜索，最后回复：以下212位符合您的要求，主人。
　　“它查出来的东西靠谱吗？你不如自己查？”猫冷笑着。
　　他没有说话，盯着屏幕前出现的资料。
　　“还有几天时间我的身体将重启？”他问。
　　“只剩5天了，主人。”智障有些沮丧和遗憾。
　　“还好你没有在月末最后一天给我搞出这种麻烦。”他对猫说。
　　“你打算要观测他们是否符合标准？”猫问。
　　“嗯。”

　　片段2
　　“哦，你看中了这个人，看中了他什么？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有心理疾病，性格自闭，我觉得很好，很完美，我最需要这样的特质。”
　　他躺在椅子里露出一脸自得其乐的表情，猫觉得很讨厌。
　　“为什么不按原来的那个人复刻一个，为什么要加入这些奇奇怪怪的特质？”智障问。
　　猫说了一句：“蠢货。”
　　智障常常听猫这么说它，主人说这是猫在对它表示喜爱。
　　“少给我惹事生非了，明天的我又是一个全新的我了。”他对猫说，又开始自我感叹。说着，他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着，喃喃地道：“他和我一样喜欢这句诗。我没有被谁知道，所以也没有被谁忘记。在别人的回忆中生活，并不是我的目的。”
　　“我没有被谁知道，所以也没有被谁忘记。在别人的回忆中生活，并不是我的目的。好美啊。”智障像鹦鹉学舌一样地复述着。
　　他惊奇：“你读得懂它？”
　　智障道：“我是说主人读书的样子好美。”
　　猫像呕吐似的，嘲讽他：“你就专门造出这样的东西来奉承你？”
　　他从椅子上起身，没有理大猫，只是喃喃地道：“明天的我又是一个全新的我了。”背影如同风中飘零的一片落叶，落在荒芜无际的大地上。

　　片段3
　　太阳出来了，一切是全新的开始，一天的早晨，四季的春天。
　　他醒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全部更新，血液也是新的，记忆也清零了。
　　“主人。”智障很温柔地。
　　猫也没有了敌意，只是冷冷的。
　　“主人，有一些之前的待处理事项。”智障道。
　　他有点陌生，对于周遭所有的环境和物体，面前有一本书，他似乎打从心里很喜欢似的。
　　他开始进行待处理事项。
　　然后到了第三项，进行观测。智障将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包括猫打翻咖啡杯，对他们产生影响，挑选替代品，投入场景。他觉得智障有点蠢蠢的，不如他自己看，于是打开了历史记录。
　　他开始观测了。
　　“一切似乎很顺利，他已经很好地融入了，要说像还是有一点像的。”他感到很满意。
　　此时他拥有少年的心性，觉得观测实在是件无趣的事，何必盯着他们看呢。
　　他于是蹦蹦跳跳去玩些新东西，又去同猫一起玩。
　　一切都是鲜活的。

　　片段4
　　太阳到了中天。他也长大了许多，他发现猫的性情并不好，可是除它之外这里又别无他物，智障是不能算的，他自己可造出许许多多智障来，却没有一个可排遣孤寂。
　　因为自己仍有很多代办事项，所以错过了许多观测。这次坐下来看的时候，晋楚之战已经爆发，最关键的时间点已经到来了。
　　“你干涉了他多少？”猫问。
　　“几乎没有什么干涉。”
　　“在古代，他似乎没有任何自杀倾向，我对他做过评估，心理健康度升了一级。我想环境的变化使他病情缓解。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当任务完成以后我该怎么处理他合适。自杀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他看着画面沉思道。
　　“这还不容易，随便改一点就可以。”猫道。
　　“不，我希望趋向完美。”
　　“随便你，无聊。”猫困意袭来，闭了眼。
　　“主人，为什么要有十年的期限？”智障问。
　　“因为人类的脸十年就会发生明显的变化，并不像我一样永生不灭，他们有时限，也因此有繁衍。超过十年，他的脸倘若没有变化，那么秩序就出了差错，会有许多人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的。看起来，我还是要把你造得更聪明些。”智障感到今天的主人格外的温柔，向他解释了许多，但他也并未完全明白，人类和地球毕竟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事物。
　　场景推进到晋朝建立，到这里这个人的任务已经完全完成了，时间不过用了五年，还有五年的时间，他可以去想解决他的方法，要将这个人的痕迹完全的抹除才好。
　　但事情似乎产生了一点意料之外的偏差。偏差发生的时点在章华台，他心里好像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就连智障也观察到他不同寻常的神态变化。
　　“主人。”智障呼唤他很多次，他却都无动于衷。
　　“主人，你哭了。”智障十分惊奇，它从没见过主人哭，可是眼眶里分明那就是眼泪。智障盯着画面，很不解，而且感觉自己的运行系统开始变得不顺畅。
　　但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谢蹊跪在章华台要同皇帝辞别吗？
　　智障当然知道原来那个人并没有拒绝封赏，也没有辞官，而是成为了丞相，确实现在与原来的历史出现了偏差，但是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这个人物的主要功绩就在于建立晋朝，又何至于主人这样难过呢？
　　“我没有哭。历史线似乎越来越完美了，它竟朝着一个我根本无须做任何干预也能达到完美、比原来更加完美的方向前进。我只是被打动了。”他说。
　　他忽然站了起来，凝视深渊，智障感觉他的主人变得失落，因为接下去的时间他似乎更加话少了，连对猫也不愿意多说话了。
　　智障更不明白，为什么更加完美会使主人不悦。

　　片段5
　　太阳渐渐隐没，日落西山。他感到自己正在迅速衰老，行动和思维都变得缓慢，心境更加凄凉，他不再同猫争吵，觉得很无趣，他改进了智障的许多功能，将他变得更加聪明了些，他整天钻研构造，对宇宙的纷争漠不关心，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每一次重启之前他都是如此低沉的心态，不，似乎不是，这一次尤为低沉罢了。
　　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他说他被那个人打动了，当他对地球文明愈加了解，他就愈加明白谢蹊请辞是多么难得的事，当他因之内心震颤时，才感知到一股巨大的绝望向他袭来。
　　为什么他所在的空间里没有繁衍，没有阴阳，只有重启和永生。
　　为什么他永远无法到达那个人那里。为什么人类寿命这样短暂。
　　十年时间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一年了，他要怎么处理他才好，他根本不舍得叫他死亡，可是却不得不做。
　　猫偶然闯出的祸却让他找到了一个叫自己如此喜爱的人，如此喜爱，却又连站在他面前擦身而过也无法做到。
　　无尽的绝望，在重启之前他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他垂垂老矣，猫用犀利的眼神望着他，似乎洞察了他的内心：“对别的文明动了心，别的文明却对你动心。反正你也马上就要忘了。”
　　这一次，他终于忍受不住，大哭了起来，急得智障绕着他团团转。
　　猫道：“他嫌弃我，不过更嫌弃你。不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片段6
　　新的一天，他复苏了，又开始充满干劲，接受着之前记忆的传承开始处理各种代办事项，脑部进化又产生了质的飞跃，智障的神态变化变得更加灵活，几乎可以与地球人类媲美，他给智障植入了更多的地球文明信息，对此他相当满意。
　　“你给他弄了这么多地球文明的东西到底想干嘛？”猫问。
　　“不告诉你，我自有妙用。我现在有一个很绝妙的计划。”他神情满怀期待。
　　猫对此不屑一顾。
　　他复又开始了观测。
　　然而在他复苏和接受记忆的时段，他已错过一些信息，现在历史的情况让他感到有一点不妙。
　　果然，智障惊叫出了声：“他死了，提前死了。主人”今日的智障已并非昨日的智障，它被改进许多，也更了解主人的心思，此时的主人应是一种复杂的心态，既不忍他死，又当庆幸他死，至少不必主人自己出手干预。所以主人的脸上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微笑。
　　“结束了，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历史线完美地修复了，甚至以一种极其完美到不可挑剔的方式修复了，你之前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你选人的眼光也很独到。”猫这次一反常态，带着敬慕的语气对他说道。
　　“是啊，如此完美。亦如此神奇。”他感叹。
　　他并未关闭观测界面，而是将观测界面转到了4716年。那个人在古代死去的同时便在4716年苏醒。
　　“你怎么还在观测？不直接干扰他的记忆吗？”
　　“我乐意。”
　　“你不要引火烧身。”猫感到倦怠，开始进入睡眠。
　　神经兴奋得很，世间万物都有趣起来，连智障也变得可爱起来。他哼起了小曲。
　　“咦，他有个朋友对他动手动脚的。有趣，你把那个人的资料发我。”他命令智障。
　　智障很快传给了他。
　　“有趣的很，再详尽一些。”
　　智障在资料和信息搜集上的速度已越来越快。
　　“智障，你想不想去地球？”
　　智障兴奋地点头。
　　“我虽则去不了的地方，你却去得了，你便代我去，去见我想见的人，去同我想说的人说话，去送我想送的礼物，去看看那个繁衍生息的文明。虽然落后许多，不过自有光彩之处。”
　　智障更加柔情：“主人无法同他站在一处，我同他站在一处，便等同主人同他站在一处。”
　　“你进步许多。”他笑着道，智障连他心里的话似乎也可探知得到了。

　　片段7
　　猫产生了一种讨厌的心绪，猫感到他对地球文明越发关心起来，全都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而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它自己闯祸，他又怎么会认识。
　　“低等文明有什么必要让智障去？”
　　“去送一个礼物。”他不太高兴：“每个文明都从低等进入高等。”
　　猫有时候趁他睡着翻看那本顾城的诗，写的什么鬼东西，他怎么会喜欢看这种。
　　有些隔阂无法解决，即便他希望自己加入地球文明，即便他喜欢那个人，他也无法做到，地球人类每个人的生命有如烛火一闪，地球人类是需要无数代人才能燃起火焰的，而他们不需要，他们无所谓生死，所以没有繁衍，他们雌雄同体，所以不需要□□。
　　因此即便他不喜欢自己，他也无法逃离自己，因为准则早已定在此处。它想到这里便感觉满意了。
　　智障依依不舍，“如果他拒绝了我，我真的不回来了吗？”
　　“不必回来了，被人拒绝总是很伤心的，总是不高兴的。”他道。
　　猫想：他要是被拒绝了，想想他的脸色都很好玩，就等着看大戏了。你还想着回来，等他发火把你摔个稀巴烂吗？
　　相较而言，猫还是喜欢他年轻又富有活力的样子，讨厌他心绪低沉的暮年，不过暮年又很快就会到来了。

　　片段8
　　他被拒绝了，他似乎因此大受打击，即便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身体出卖了他，他还没到重启的时候，这一次病势格外沉重，他躺在那里几乎什么也干不了。
　　同时还有一个致命的漏洞攻击着他，虽然猫觉得并没有什么，但他却似乎很介怀。
　　“为什么记忆没有被抹除干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垂眸有气无力，这个样子，倒是和地球人类濒死之前的样子很是相近。
　　他启用了新的智障，智障道：“主人，您的身体状况很差，这个问题留给明天的您吧，不要去想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近乎痴魔地喃喃道：“我对···人类脑部····仍有无法掌控的地方吗？···为什么会有···一双眼睛没有被抹去。”
　　猫明白，他被秦言质问是否在同心圆外，这个问题使他很不快，没能完全抹去谢蹊的记忆则使他更加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猫看着他在绝望、怀疑、自省、痛苦之中闭上了眼睛。
　　他提前进入了重启。这是非常罕见的一次。
　　他的确受到了重创，在精神方面。

　　片段9
　　所幸第二日，他又容光焕发地醒来了，他载入历史记录后，第一时间进行钻研，任何事都无法使他分心，他决心找出消除人类记忆出现偏差的原因。本以为对地球这种低等文明了解得十分透彻，但突然间发现仍有领域未曾全部突破，他的好胜心前所未有地燃烧起来。
　　猫这时候也并不敢打扰他。因为他的进化就代表他们这一文明的进化。他就是他们文明的主体。他的大脑的发达程度就算是地球所有科学家累加起来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再加其他文明也是一样，他可以对自己的大脑无法参透，但是不能对地球人类的大脑无法参透，他不接受这样的失败。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结论，他即便现在是个少年般，脸上也露出那种老成的微笑，似乎藐视一切：“我明白是什么道理了。”
　　猫汲汲求知地望着他。
　　“因为那双眼睛不断地在他面前出现，记忆消除前，消除后都不断产生刺激效应，我错过了他在古代十分重要的一场经历，叫他铭刻于心的一场经历。”
　　他打开画面，调至晋楚大战，这一次猫也找到了那双眼睛，猫也反应了过来：“竟是同一双眼睛吗？”
　　“的确如此。大道诡谲。值得玩味。”
　　智障却完全不能明白他们所说的话了。
　　只是觉得主人神采飞扬，使它也不免跟着快乐起来。

　　片段10
　　这一次，猫也和他一样对那两个人产生了兴趣，因此当他进行持续观测时，猫并没有说些讽刺的话，自己也觉得很是好玩。
　　“你倒是能忍着不救他，你不是喜欢他喜欢得很吗？”猫看着画面问道。
　　那个时候，那两人正在伊尔的裂谷边。
　　“我不会干预地球文明。”他面无表情地道。
　　“口是心非，要是真没人来救他，我不信你会不动手。而且不干预地球文明，你又怎么会向秦言发出邀请？”
　　“那不过是玩玩罢了，地球人类很好玩，不是吗？”
　　“修复历史线不算是干预地球文明？”
　　“是你惹出的祸，殃及到了我们自己，你好意思说？”
　　猫瞬间哑口无言，只能假装没有听见，紧紧盯着画面看，装出一副专注的神情。
　　“他们试图在挽救地球文明。不过似乎有一些意见分歧。”智障道。
　　“如同四国时期的征战一般，人类总是很折腾。”猫道，它又困了，进入了睡眠，对于低等文明它打从心底里是瞧不上的。
　　“过去并未消失，未来也早已来到，能量永不枯竭，资源取之不尽。”他听到这句话以后便微笑起来，他对智障道：“我们对于地球文明几乎已经完全了解，但是地球人类的脑部仍具有无限潜能，那将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列入代办事项吗？”智障问。
　　“是。”
　　“我不太清楚谢蹊缘何产生这样一句话，但这句话比秦言的培养皿似乎更接近宇宙的真相。”
　　“宇宙的真相是什么？”智障问。
　　“——所有事物到最后全都安然无恙。”
　　这就是来自深渊的他对宇宙终极的解答。
　　（全文完，有缘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