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宇宙》静夜Della

59、伍拾柒 时间尽头

　　4719年6月份，秦言的生活完全恢复正常，逃避关于谢蹊的消息使他觉得谢蹊仍然活着，这种自欺欺人的感觉实在很有用，半年多过去，他又变回那个精力充沛的科学家了，不再接收有关VIKA、DEATH游戏、不明物体和谢蹊的一切，做一个A大普通的科学家，平凡而普通，踏实地去过每一天。
　　去年年末冬季下了大雪，从未这么寒冷过，他走过SG餐厅那幢大厦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街道上穿梭来去行色匆匆的人群，少男少女们有些驻足观看飘落的飞雪。他觉得那个人似乎在不远处，在人群中，正微笑看着他——他幻想的人。若是一辈子幻想着他仍然存在，倒似乎也是秦言可以办到的事。
　　期间，徐霜联系过他一次，询问谢蹊的近状，他没说实话，而且在看见徐霜信息的那瞬间甚至忍不住要哭出来，一则觉得自己已陷入同徐霜一样的境地，一则实在愧赧，怕徐霜说你看你不听我的话，现在发展成这种结果。尽管潜意识里实在很想同徐霜见一面，不管说些什么都好，总之很想见她，然而最后也没有开口，只是看起来十分冷漠地回了她一条：他很好，没什么事。
　　很好，逃避很好，他知道在生命心理学上他正走向一个错误的方向，知道自己真的成为了顾波所说的懦夫，但是认真去做科研、去解决400年后那个危机不是很有意义吗？
　　一定要注重结果吗？地球文明一定要延续吗？秦言没有这样的执着。
　　他之所以愿意救探测船上的人和生物，只是基于人的善心罢了，无论如何，他不忍心那些生命消亡，他不知道谢蹊究竟出于怎样的想法要让他救他们，也许他衡量了很多。不论怎样，最后他们的选择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们永远站在一起。
　　不知道真的没什么不好，他看见校园里还有大街上那些普通的人，对于地球未来一无所知，反倒秩序井然，如果这些普通民众都知道了地球的危机，那么这些人会疯狂成什么样，比异化力量更恐怖的事情也会发生。他想起《魂归何处》中描写的人类大骚乱，当小说看会觉得很过瘾，如果变成现实那就太可怕了。
　　秦言买了一杯咖啡，穿梭在高楼耸立的城市中，咖啡好香，尽扫最近工作上的疲惫，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而他脑海里还在想实验的事。
　　“叮叮。”
　　他的手表闪烁了两下。
　　这是极特殊的一种闪烁方式，这并不是一个寻常信息，是星耀组织发来的讯息。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穿墨色风衣的长发女人，令人惊异的是，这个女人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而她的声音极其低沉：“秦言先生？”
　　“我是。”
　　“刑警。编号W5031。”她出示她的证件，通过手表投射的虚拟屏。
　　秦言见到刑警来找他，并没有太多惊异，事实上他觉得从4618年11月5日到今天这半年来过于风平浪静的日子才使人觉得奇怪。他沉默不语，眉头深锁，只是因为在想这个女人的脸到底在哪里见过。
　　“星耀的信息。”女人朝他的手表示意。
　　“不过不必看了，我将亲自带您去。有一桩连环谋杀案需要您协助调查。”
　　“去哪里？”既然这个女人知道关于星耀的事，所谓的谋杀案自然不可能由S市警方处理。
　　“跟我走，不必多问。”女人给她的感觉异常干练，她说完后带上了一副黑色墨镜，驾车将他带走。
　　他没有必要怀疑她的身份，因为他看了一眼星耀的信息，上面正是写着：有人来接你，总部见。而48世纪的虚拟屏所显示的信息没有造假的可能，她的证件同普通警察不同，可见是处理特种事务的地球刑警。
　　汽车越驶越偏，逐渐驶离市区，最后秦言看见了机场，是军方的。
　　“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了，秦言先生？”她看着前面的路，却对副驾上的秦言这样说道。
　　“你有军方背景？”
　　“很正常，你知道我不是普通刑警。”她因为带着墨镜所以看不见表情，但是秦言看见她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我看你憋了一路，似乎早就想问些什么。”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必否认了，我既学过犯罪心理，也学过生命心理，对行为分析和心理分析都很擅长，不会比你差的。”
　　秦言察觉到她话语中显出的高傲，也意识到她对自己的信息已经有相当的了解，包括他的大学专业。
　　“天体物理您不会也学过？”秦言立刻开始了反击。
　　“真希望我学过。到了，我们上飞机慢慢聊。”她摘下墨镜，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叫我Janet就好，秦言教授。”话语和动作不再像刚才那么锋利，而是展露出和解的意愿。说起来，她笑与不笑完全是两个人，不笑的时候冷若冰霜，笑起来则不同，妩媚动人，甚至带一点孩子般的稚气，实在是十分鲜活的面容。
　　“Janet，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秦言和Janet在飞机上面对面坐着，有人给他们端来一杯咖啡，没有给秦言选择饮料的权利，从刚开始这个女人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就像在伊尔见到来接谢蹊的那个Vick一样。
　　“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教授也很喜欢用吗？”
　　秦言被噎到了。她又戴起了墨镜。
　　“不喝？怕有毒？”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起来，睨眼看着秦言道。
　　“怎么会？”秦言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一阵沉默，秦言开口：“你是哪个民族的？看起来不像是欧洲那边的？”
　　“华夏族，不过我更愿意说我是地球公民。怎么？你很吃惊？”
　　秦言的表情明明控制得很好，她竟一眼瞧出秦言的惊异。吃惊，当然，既是华夏人，为什么使用英语，英文名，不过更吃惊的是她后面的那句，地球公民这四个字，这不仅是秦言最喜欢买的服装品牌的名字，也是秦言烙在心中的四个字，是九中成人礼宣言中所强调的概念。
　　“哦，没有，只是没想到你是华夏人，怎么不说汉语？没有汉文名字吗？”
　　“习惯而已，工作常用英语罢了，要改汉语交流吗？”这一句她已经使用了汉语。
　　“汉文名字？”
　　“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知道我的英文名即可。”
　　秦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Janet忽然放下了咖啡杯，将上身挺得笔直，双手端正地摆放在桌上，露出一种审讯犯人的专用姿势，是习惯性的职业动作，冷冷开口：“从我们一见面到现在，您都在刻意回避一些话题，您连谋杀案半个字都没有提过，却把注意力转到我的身上，关于您的情绪，无外乎两种，一则心虚，一则害怕，您是哪一种呢？”
　　“害怕。”秦言盯着她的墨镜道，毫无退避。
　　“您倒是很坦诚。害怕些什么？”
　　秦言沉默。
　　“我来提醒你一下，4718年11月5日，关于这一天的记忆。”
　　“那天是我生日。”
　　“看来你不打算配合我？”
　　“我甚至连这架飞机也不愿意上。”
　　“那刚才为何如此顺从地上了我的车？”
　　“因为人被法律、军事和政治制约，我没法违抗刑警，我本心并不顺从。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秦言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座椅上，结束了这段对话。
　　墨镜下的眼睛浮现出一种笑意，Janet望着装睡的这位天体物理学家，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倒是蛮有趣的，比她遇到的许多人都有趣得多，她在心里想。
　　秦言闭上眼睛不知过去多久，Janet的那张脸开始在无数人头上戴起，最后定格在一片庭院里的纯洁花海中，戴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头上，秦言猛地睁眼，怎么是她？！
　　是她？！
　　那个名字竟无比熟悉——楚嫣！
　　尽管年龄不同，但确实有较高的相似度，秦言恨不得把她脸上戴着的墨镜除去，以进行更加仔细地核对，与自己的记忆进行核对。
　　记忆会否有偏差呢，那张楚嫣的画像也早已被不明力量抹除了，现在谁也说不清记忆是否有偏差了，再说巧合总也是有的。
　　落地以后，Janet摘下墨镜笑着说：“您怎么总是盯着我看？我们现在去总部，星耀总部。”
　　“我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又不相信。”
　　“少转移话题了。”
　　驱车路上，秦言一言不发，也没有关注窗外的风景，反倒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真是第一次去星耀总部吗？为何丝毫没有一点好奇心。所有的表现显示他自己在刻意回避。
　　Janet带着他走过长廊，长廊的架上此时正开着紫藤花，长廊终点连接一座普通的建筑，一路上都需要开启手表进行感应验证。
　　“这就是星耀总部？”
　　“确切的说是总部的一部分。”
　　“就外面看来十分普通。”
　　“要像小说那样壮观吗？”
　　Janet停下脚步，将他带进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面巨幕虚拟屏，还有一个人尽管手边忙得不可开交，然而实际上似乎在等他，Janet道：“秦言教授到了。”在点头示意下，Janet在一旁坐下，而秦言则坐在那个人的正对面。
　　那个人的神色很冷峻，一言不发。
　　Janet首先开口，这一次完全是一名刑警的口吻了：“秦言先生，星耀内部发生了一起科学家连环谋杀案，时间长达45年，也就是从4673年开始，星耀内部先后有科学家意外死亡，死因各不相同，自杀、车祸，还有——病毒。SDEF病毒，您听说过吗？”
　　秦言沉默着。他看见对面那个人正紧紧盯着他。
　　“4718年11月5日，您前往医院看望您的朋友谢蹊，他感染的正是SDEF病毒，虽然我们持续在调查这件事，但是病毒始终没有被计入谋杀案件，直到谢蹊那一批科学家被感染，我们才确信病毒也是其中一种手段，关于那天晚上的那场对话，关于你对此知道多少信息，我们警方有必要掌握。”
　　他无法回避的那个名字，这一次真的无法回避了。
　　“4718年11月5日，我接到一位医生的陌生电话，赶往医院见到了他，他告诉我星耀内部有异化力量，对于人类文明的未来产生了较大的分歧，他是被人下的毒，他让我小心，没有必要也不要刻意接触星耀总部，危险至极，让我在A大好好做科研。这就是为什么我一路上都在回避你的原因了。”秦言对着Janet说道，他将措辞尽量说得笼统，也将话语安排得尽量真假参半，以使之合情合理。
　　“他在那天晚上发生心脏骤停，您没等到他做完手术就匆匆离开了，您去了哪里？”
　　“心脏骤停？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离开前他还···好好的。”秦言晃神了，他果然是为了等他才一直支撑到那时，眼泪霎时出现在了他的眼眶里。
　　“您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你们会不知道吗？难道48世纪还有追踪不到的人吗？”他忽然感到愤怒起来，也不愿再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关闭了手表系统，而车辆最终停在屿山附近。”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去那里散步，看星星。”
　　Janet终于被他不合作的态度激怒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屿山附近是星耀的备用传输基地！”
　　“Janet！”那个人开口了，提醒Janet注意情绪。
　　“你按照谢蹊教给你的给太空发送了讯息，告诉了探测船的燃料危机”，那个人的措辞和语气异常温和，他和Janet似乎唱着一软一硬的双簧，“他们已经度过了这一劫难，并且因为这次事件给人类文明和星耀都带来了全新的思路，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还是要正式通知你，你在星耀的执行者等级将被提升一级，星耀进一步的权限会对你开启，你所进行的研究方向将得到一大笔资金支持。祝贺你！”那个人微笑着说。
　　秦言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以为自己会收到处分或是非难，甚至自己要与政府站在对立面或者遭受牢狱之灾，总之这辈子毁了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做准备。
　　“资金当然求之不得，至于等级，它对我的研究没有什么作用，我不需要。”
　　“先别这么急着下结论，秦言教授。”那个人又对着Janet道：“Janet，带他去吧。”
　　“等你去了那个地方再决定。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
　　秦言的眼睛被装置蒙了起来，黑暗中他在心里想什么地方都不能使我改变主意。
　　Janet吐槽他：“要是你当即接受提升等级，现在就不必蒙着你眼了，真是折腾！”
　　此时秦言的手正搭在Janet的手背上，他立刻口唇相击：“倒也不能算折腾，你的皮肤摸起来还挺细腻。”
　　Janet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冒犯，恰恰对此人产生一种别样的好感，是非常幽默又有趣的人，他怼她的样子显得尤其可爱，如同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兔子在春天的原野上蹦蹦跳跳那样，她忍不住笑起来，他比实验室那人可有趣多了，当然在她的工作范围里他仍是个讨厌的不肯配合的家伙，但那另当别论，现在所说是他纯粹的本人魅力。
　　等秦言的眼睛重新收到光线的时候，他已经身在一扇门外，期间他应该坐了直升电梯，电梯速度似乎很快，因此他觉得自己应该提升了许多楼层。
　　“进去吧。”Janet用手表和人脸进行了识别。很明显，这里的识别和安全系统比大学要复杂很多。
　　“你不进去？”秦言问。
　　Janet露出一种看傻瓜一样的表情，让秦言摸不着头脑。
　　“你还不进去吗？怕是什么潘多拉的盒子还是薛定谔的容器？”Janet嘲讽他道。
　　秦言的脑袋开始像播放电影画面一样开启了多重幻想，说实话他突然有一种扭头就跑的冲动，可惜现实无比强硬，他只能选择推开那扇门，过多的挣扎都是无意义的。Janet的确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害怕这是潘多拉的盒子或是薛定谔的容器
　　——此种描述精妙不已。
　　推开那扇门，他环顾四周，光线变得更加明亮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像是一个实验室。
　　又有一个人在等他，穿着洁白的实验服。听见门的声音，那个人缓缓抬起头来。
　　秦言呆住了。
　　“半年多没见了，过得还好吗？”他缓缓走过来。
　　“谢蹊！”秦言感觉一切如同梦幻，今日所有的事，从见到Janet开始都不似真实发生的事。
　　他不仅走了过来，还拥抱了他。脸上仍然留存着淡淡的病毒留下的痕迹，手臂上也是。
　　“不用害怕，已经治好了，没有传染性了，而且终生不会再感染这种病毒。”
　　“不是因为这个，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当时不是说···”
　　“是我母亲救了我。她本来就是研究病毒和微生物的，SDEF病毒一直在被调查，在几十年前它就已经出现了，母亲怀疑这种病毒提取自非洲丛林中一种大型鸟类的唾液中，被人更改了其中一个基因序列后病毒活性显著增强，也就产生了现在的SDEF病毒，这种鸟类可以攫取许多昆虫和植物，腐蚀性极强，母亲的团队后来在一种完全不被这种鸟类作为食物对象的植物的果子表面提取到了这种病毒的克星，但是由于缺少样本量，所以始终没能证明药物是否有效，直到我们这一批科学家出事。”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是巧合，你知道我母亲也是星耀的成员，SDEF病毒早就进入了星耀的调查范围之内。”
　　“那你脸上和手上的疤痕呢？”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自行消除的。”
　　“看起来你心情现在好得很，从刚进门我就发觉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啊！”秦言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秦言想他治谢蹊的心理疾病那么久了，都比不上他和他母亲一夜和解。
　　“秦言，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三个字实在太轻了···”
　　“你少整这种热泪盈眶啊，要说谢我，就把所有事情全部告诉我，说清楚。”秦言想我是害怕走进星耀的中心，但如果那里有你，我想我愿意，可能真被刚刚那个人说中了，但谁想的到等他的不是什么地方，而是这个人呢。
　　他忽然明白刚才Janet为何那副表情了，他们似乎是想观看自己表演···
　　“或许要感谢这一场病，因为很多事情都是在这次劫难中想通的，包括更改探测船的燃料动力系统。”
　　他们相对而坐。
　　“秦言，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引发困境？并非人心，也非欲望，而是资源有限。时间和空间永远是物理学上最深奥的难题。或许，过去并未消失，未来也早已来到，能量永不枯竭，资源取之不尽。我们生活在一片蓝海之中，却因为视界有限而产生了错误的观念。我们就像被人驱赶的雏鸟，只知道往一个方向飞，却不明白天地广大，任一方向都可以前进。”
　　过去并未消失，未来也早已来到，能量永不枯竭，资源取之不尽。秦言内心被谢蹊的这句话砰砰敲打着，他的神经前所未有地兴奋起来，他也能感受到谢蹊语气之中的兴奋，他并不是在说一个哲学问题，而是在说一个物理问题。
　　“你建立的那个模型转化的是什么东西？”
　　“暗物质，充斥宇宙的暗物质，这意味着我们的探测船所需的穿越各种星系的燃料不再局限于太阳能和核能，而是四处皆可以随时补充能量的暗物质。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你在这里的研究方向是宇宙能量的利用？”
　　“不是，关于能量的问题，是我在研究中途受到上一位科学家的启发而产生的新想法，我本来只是负责探测船常规能量的使用，他们需要我做顾问，但是在看了那位科学家留下的笔记以后，我发现我们都在朝同一个方向走，那就是打破初始条件，后来回大学帮你跟进你的项目，用到的居然是反相推演，我开始更坚定地往那个方向走了。奇怪的是，他的笔记里出现一个特别明显的错误，我认为他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那个错误发生的时间与他的死亡时间相近，我开始怀疑他的死亡并非意外，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而那个错误我认为则是他留下给后继者的一个警告。”
　　“和异化力量有关？”
　　“现在看来应当是的，也许是谋杀，也许是自杀，因为当我得知异化力量和星耀计划他们各自的方向时，我感到世界一片灰暗。在刚受到感染的时候，我甚至庆幸有人替我解脱这一切。但是找你来的时候，我已经改变了主意，因为发现了资源无限的秘密。”
　　秦言道：“你找我来医院时，完全可以不必告诉我星耀和异化力量的，随便编一个谎言告诉我我也不至于这样痛苦。你让我对星耀、对异化力量、对整个人类都失去了信心。”
　　“在作出抉择之前，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做那一个选择的，潜意识里始终觉得你的选择会和我相同。”
　　那一瞬间，他们双眼视线交叠，秦言感到他们灵魂相交，而且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谢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可以与他灵魂相交的人。他想要感谢奇妙的造物主，感谢宇宙，创造了谢蹊。他和谢蹊竟是一样的想法，他亦觉得他将同他永远站在一起，不论外物如何变迁。这种内心的直觉无法用任何语言去解释。
　　“所以现在探测船依靠暗物质得到燃料飞往049星球吗？”
　　“是这样。你似乎在担心什么？”
　　“如果如此的话，人类打算全部逃离地球吗？如果能量问题被解决，我们可以造出无数探测船，也许足够所有人类离开。”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但是如果资源无限，那么至少可以在某一条件下达成星耀和异化力量的妥协，我很快会回到A大，和你一起推进行星碰撞问题的研究。”
　　“你不继续研究暗物质的能量利用？”秦言刚问出口，就意识到了答案。
　　“行星碰撞问题的解决和暗物质能量利用未必无关。”
　　“你现在好像成为了星耀的宝藏，你有去哪里的自由，也有不愿做什么的自由，因为这项研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最为了解。我说的对吗？”
　　“探测船的事已经给了星耀教训，一个科学家篡改一个数据就可以使整个探测船面临倾灭的危机，他们现在和异化力量正达到一个平衡，你不是问我异化力量是哪里来的吗？现在已经十分明朗，异化力量产生于星耀，而且是在星耀较高等级的执行者中产生。”
　　“近百年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和气候变化星耀打算怎么解决？”
　　“那将由其他科学家去做，我母亲会是其中一员。”秦言注意到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免带着一丝自豪。
　　“看起来你和你母亲的关系似乎更进了一层。”
　　谢蹊站起身来，遥望天花板上星空的虚拟幕屏：“关于我母亲的事，我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并没有父亲，也不是自然选择的产物，我母亲在三十多岁时加入了基因计划，因为地球400年的紧迫时间需要无数头脑一流的科学家来解决，基因计划因此而制定。她挑选了一位星耀内部的科学家的精子进行授精，因为基因计划的规定，我直到现在也没有见过我生理学上的父亲。而我一直都觉得母亲不爱我，可是这一次她说她在即将失去我的时候，忽然拥有了母亲的感觉，我也终于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母爱。”
　　秦言心虚地低下了头，他因为日记的缘故，其实已经大致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也感到庆幸，这些日记里的东西他居然有一天会亲口和他说。
　　4719年8月，谢蹊正式回到A大了，那一天，秦言在学校的山坡上等他，之前那一次他就说他想躺在山坡上的树荫下晒太阳，可是谢蹊光顾着给他查模型的错了，所以这一次要补回来。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秦言道：“我以前一直说我是一个普通人，可是现在我不觉得了，我们一点也不普通，我们正是这妙不可言、丰富离奇的世界的一员，我们正是宇宙的杰作。”
　　“那我也可以算吗？”
　　“当然，你不是一般的杰作，”秦言笑弯了眼：“你是超级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