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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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以安先头被这一来二去的几件事打的措手不及，现下知道姜暮无虞，且很有可能痊愈，好不容易放下心来，便里里外外帮着打水熬药消毒。
宋云瑶则是一动不动，直直的看着姜暮“姜暮，也不是姐姐本名，对吗。”
姜暮轻轻一笑“如何不是，郭瑾瑜已死，我一脚踏进黄泉，身在炼狱，将要走进坟墓，如何还能用旧名，丢我郭家的脸。”
沈子姜听的心一颤，只是二人现今有蛊相联，姜暮尤其怕冷，沈子姜内力醇厚，自体带暖，二人绑在一处，听姜暮言语，他无话可回，只运起内力，让自己更暖一些，让姜暮更舒服些。
宋云瑶上前一步“你早就认出我了，是吗。”
姜暮回望着宋云瑶。
宋云瑶“是在青楼时吗。”
姜暮点头“是。”
宋云瑶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连夜带着我回了裴府，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单独行动。”
“是。”
宋云瑶又再上前一步“为何不告诉我知道？”
姜暮看着她，笑的十分坦然“保住你是我父母遗命，你恰好得救，被教养的如此包容温柔，心境开阔，何必非要泥潭里踩一脚。”
宋云瑶不赞同，姜暮又道“且告诉你干什么，平白招你们可怜吗。”
姜暮目光倏然凌厉，宋云瑶即将说出口的质问一顿，可怜吗？
没有，只是那一瞬间，感觉心口如同被什么压着，闷闷的，喘不过气，回忆袭来，满心都是心疼。
看宋云瑶面带痛苦，姜暮终是于心不忍，清淡一笑，话说从前“当年，我们上山的时候，东湖山已经乱起来了，第一次见到你，还是被你父亲满身带血的抱在怀里。”
“我爹娘带着我们一路走，一路躲，可东湖山的血色却越来越浓，没有路下山，更何况还带着我们两个累赘。”
“我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痛下杀手，只隐隐的听我爹说，你们家就剩你一个了。”
“他们走的那天，天是阴的，把你交到我手上后，叮嘱我带你躲好，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爹娘说，一定要保住东湖山最后的血脉，然后走的决然。”
“巨大的声响带走了所有的动乱，直到第二天我才带你爬出来，山上很静，没有厮杀，也没有哭喊，只有我和你，我们就这样过了许久。”
姜暮声音平静无波，唇边一直挂着清浅飘忽的笑“照顾你是我父母遗命，我本年弱，可带你一起，我便不能弱，这才撑得下来。”
宋云瑶一直眼也不眨的看着姜暮，视线却早已被泪水模糊。
姜暮仍旧在说，似乎浑不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生无法遗忘的过去“我们在山上生活了很久，在沈道长来之前，我没把你饿死，也没把你冻死，是不是很厉害？”
沈子姜心情沉重，宋云瑶却被这句话说的泪落的更厉害了。
“沈道长来的那天，天气不错，我本是想和他一起走，说不定就能回家了，我家里还有个离开家时刚满一岁的弟弟，还有一对年迈的外祖，很久没见了，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说到自己时，毫无情绪波动，可说起家里人，姜暮却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发颤，她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声音缓缓“可是下山的时候，终究是我跑的太慢了，若当时便有如今的本事，也不至于将你托付到旁人手上。”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半点也不怨天，人生际遇自有定数，我那么做了也不后悔，我努力地做到了父母想我做到的，我努力的生活我想要的样子，纵然体内有毒养蛊，有许多时候我都不得不陷入沉睡，可我的生活依旧自在。”
“你们难受什么，心疼什么，我一直都很好啊，难不成非要让我现在拉着你们的领子质问着，一遍遍的抒发痛苦，你们方信吗。”
姜暮抬起手，召宋云瑶到身边来坐下，伸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握着宋云瑶的手，笑的十分温柔“见你成长的这么好，我不知有多开心。”
宋云瑶哽咽的说不出话，没有，她没有知道什么，她还想问，还想问许多许多事，她的父母，姜暮的父母，年幼的她如何照顾襁褓中的自己，跌下山崖，与毒草为伴，这么些年，可曾恨过……
想问的话还有许多，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宋云瑶一边情绪激动，一边还要调整情绪让自己不要太激动，以免姜暮担心。
一段话压了又压，却终究无法完整说出。
姜暮一直握着宋云瑶的手，想要给她安慰，可是体内两蛊相碰，似乎斗的激烈，终归不想让宋云瑶再内疚，姜暮强忍着没说话。
宋云瑶没发现，可一直密切关注姜暮的沈子姜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下意识凝了眉，姜暮体内这蛊，似乎比想象的更强横。
姜暮一直忍着疼同宋云瑶说话，沈子姜体念姜暮对宋云瑶的这份关切之情，也未曾明说，只是伸手将姜暮握着宋云瑶的那只手握到了自己手里，才对宋云瑶道“旧事以后再说也来得及，她体质弱，要休息，你医术好，先去熬些补汤来。”
宋云瑶对自家师父的话一向深信不疑，未曾想到这只是沈子姜将她支开随口掰扯的一句借口。
又见自己情绪激动，影响的姜暮也满面沉重，赶忙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连连点头“是，我情绪太过激动，慕姐姐且先休息，我去熬药！”
宋云瑶匆匆说完这句便含着泪逃也似的急急跑走了，头一次，她难过的有些痛苦，回望自己十六年的自在人生，却原来都是有人背负着数不清的痛苦和生命换来的，如此厚重，沉甸甸的坠在心头。
可她现在竟然不知还能做些什么，那些旧事句句带血，却是躲也躲不过，别的不能，可治好姜暮却是刻不容缓的，第二种蛊已随着药种下，生死一搏，一定要治好姜暮！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加快，宋云瑶擦干泪，一心投入到熬药的进程中。
自宋云瑶转身，姜暮手上便不受控制的使力，念及与身后这人早有渊源，他又年岁大了，便未做掩饰的将自己蜷缩起来“抱歉……”
“无妨。”沈子姜用薄被将姜暮包好圈在怀中，微微运气，源源不断的温热内息自他身上扩散开来，透着薄被让姜暮感受到，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柔。
永生蛊与情蛊两相牵扯，又互相碰撞，彼此压制不住般往姜暮心口涌去，姜暮眉头紧蹙，疼得咬紧了后槽牙，双拳也攥得生紧“怕是等不回阿瑶了，我感觉两蛊……”
打起来了，打得很凶狠，仿佛揪着心脏在啃咬，姜暮凝气，一掌拍下去。
却只感觉疼痛顿了顿，复又卷土重来。
姜暮额头都沁出了一层水珠“不行，我内息极乱，你来打。”
沈子姜也未犹疑，扶着姜暮勉强靠着墙坐着，伸出右掌凝了七八分内力直直打在了姜暮胸口，心口撕扯之感退却，被两蛊折磨之意减淡，只是随之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姜暮死死压住。
中这一掌要不了命，反而恢复了几分内息，这便是永生蛊的奇妙之处，永远能在岌岌可危的关头留下一丝生机，哪怕永生蛊自己已经岌岌可危了。
沈子姜这一掌，足够将两蛊短暂制住，不再动作，如今毒素凝结在心口，正是拔蛊的大好时机，沈子姜已将匕首消过毒，也浸了修补之药，以求给姜暮的伤害降到最低，可匕首握在手中，他却有些下不去手。
倒不是是否心慈手软的问题，只是看着姜暮，总有些多年前小姑娘的感觉，下刀又要……
他心有亏欠，反倒顿住了。
生死尽在一搏，姜暮倒比沈子姜心态更稳，比起依靠别人，她更愿意把命握在自己手里。
姜暮一把夺过匕首，略侧过身，扯开领口，不偏不倚一匕首横戳在两蛊体下方，下手稳准狠，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两只黝黑的小虫顺着血液冲了出来，姜暮反应极快，扯下小衣将二虫攥在掌心，捏死了。
沈子姜早在姜暮扯领口时就转了身，仔细听着姜暮动作，却远比对自己下手更紧张。
姜暮手中带血，胸口染血，口中血也吐了出来，脑袋抵在墙上，大口喘气。
拔蛊不是个什么难事，只要下手准，便可一气呵成，之所以不能拔，便是因为拔了蛊之后，姜暮身体里短暂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寒毒蔓延，危及性命，这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沈子姜心中明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此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他快速为姜暮包扎伤口后系好了衣服，与姜暮面对着盘腿而坐，准备推功换血。
姜暮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浑身提不起力气，连眼皮也懒得抬，任沈子姜安置，好似都与她无关。
沈子姜未曾言语，他在等那个最合适的时机，等姜暮神思混沌，便是换血最佳时机。
但姜暮不愧是姜暮，便是如此情形，仍能撑住不昏，沈子姜满心疼惜，干脆将姜暮揽在怀里，如同哄孩子一般抱着。
姜暮虽不太接受这个设定，他才比自己大了几岁，就这样捏长辈的架子了，若是平日，非得打一顿不可。
不过就是欺她此刻是个废人罢了。
罢，如此却着实令姜暮心中稍安，是完全被护着的那种心安，或许这正是三清山掌门的独到之处，至纯，清明，年纪大了，怪不得教得出阿瑶那么傻的徒弟。
姜暮微微一笑，放松了身子，靠在会自发热的沈‘软垫’上，开始交代后事“沈道长，若我死了，腕上绳链给阿瑶带去东湖山以慰父母，幼弟拜师太乙山，又得外祖指点，便不用我挂念……多安慰师兄，他一向疼我，明明年岁比我还小……”
说到此，姜暮笑容蔓延了几分，其实这些年除了毒和蛊，她也不是很苦，师门，也并非全无回忆，她说着，缓缓合上了眼“骨灰撒的远些，我爱自在，别拘着我，再不想困于地下了……”
沈子姜手臂一紧，自责内疚涌上心头，再不想困于地下，便是她这十五年来挥不去的噩梦，他甚至觉得，姜暮是真的不惧死亡，裴儆之那人怪异得很，怕是除了武功，旁的什么都没教过姜暮。
姜暮声音越来越弱，轻声说完这几句便彻底放了心似的，睡了过去。
沈子姜神情一凛，这十五年来萦绕于心的遗憾，如今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补上，他定要还姜暮一个清明温暖的余生。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