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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试探 ...

  •   秦子悦难得的在四方馆里休息,和大宛王子摆了盘棋局,赵向龙在一边伺候着。

      两人下了会,却发现赵向龙是个臭棋篓子,技术不高,却极爱发言,趁着给两人倒茶的机会评了几句。

      秦子悦往里坐了坐,拍拍坐榻,请她也坐下。赵向龙不客气的坐了,和大宛王子对弈起来,没一会便输了。

      她气恼的推了推棋盘,“我不下了。”

      大宛王子端坐在一边,默默看着。

      秦子悦回神,不在看街景,拍了拍赵向龙的肩,哄道:“宝宝别气了,你再下,下不赢,来找我。”

      赵向龙转怒为喜,又重整旗鼓和大宛王子下起来。每每到了绝境之时,她便抬头望着秦子悦。秦子悦接过手,思索一番,盘活了局面,大多都下到棋子完了,偶尔也能反败为胜几局。

      每每这时,赵向龙拍着手,恨不能昭告天下。

      如此美人,如此笑颜,大宛王子也只能生受了。

      “师弟,你下棋还是这么绝啊!”大宛王子说道。他记得在书院里的时候,满院子里的师兄弟都想下赢他,后来还凑了他在内的三人一同约战,还是输了一子半。

      最后还是院长远斋先生见这个小弟子太过嚣张,亲自下手下赢了他,打击了一下。

      “师兄的杂文也胜过我,你给我批的江南游记,我觉得很有道理,等京城的写好了,也给师兄品评。”

      “也好,你里面的典故啊还可以找秦俊生师兄看看,他记性是最好的。至于图画呢,我觉得就那江南的唐师弟就不错,既有趣,又雅致。至于你的诗文,实在是有些流俗了,只是写到‘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类军家诗时有些味道。”

      “我还小,可不就想着些将军、边塞之类的吗。这好办,我让书院里的师兄弟人人写写江南,出个集子,和游记相合的直接标注作者就行了。”

      两人闲聊着,赵向龙颇觉得无趣,说道:“我给你们唱段昆曲吧!”

      她做出势来,缓缓唱着,神态、步履都极有韵味,是个行家。

      秦子悦以茶当酒,和大宛王子碰了下杯子,两人对饮起来。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赵向龙的声音极好,几乎要让人看见那闺中的杜丽娘。

      秦子悦默默饮了口茶,望着窗边等待。脑中却闪过和媚娘在□□初遇的画面,她穿着杜丽娘的戏份,被几个醉了的纨绔子弟调戏。

      那年她才十三岁,被唤去给苏州府的老太君祝寿。

      他十五、六岁,配着剑,穿着一件华服。可真是华服,连女子的衣饰都没有那样张扬奢华的。

      在苏州府老太君的后花园里,在漫天的红花碧影中,从天而降,笑意江湖,傻得都没边了。

      他至今都能回想起那花孔雀的样子,可不是让人家姑娘误会吗?他又不知好歹,频频跑去看她,送吃送喝,还当是交了个新朋友。

      秦子悦扶额,“换一个吧!”

      赵向龙便换了,“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鱼书不至雁无凭,几番空作悲秋赋。回首西山日已斜,天涯孤客真难渡。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她哀哀婉婉,有几分不懂的酸楚,只努力去够曲里的意境。

      秦子悦只当是好听的曲儿来听,大宛王子却想着这些年来有国归不得的境遇,默默无闻。

      “咚咚咚。”门口传来瞧门声,“秦公子,我们家王子请你去樊楼小聚。”

      秦子悦和大宛王子眼神一碰,两人都了然。赵向龙收了声,去看秦子悦,惊中带喜。

      “知道了,本公子收拾一下,即刻就去。”秦子悦说。

      房外的仆人道:“那小人就在楼下等公子了。”说完下楼去了。

      赵向龙喜得出奇,忙要给秦子悦翻找华服。可那里有,秦子悦带的都是日常穿的衣服,全是素净的,连一点喜庆些的颜色也不带。不是白惨惨的一片,就是儒生的绿衫。

      秦子悦握了握大宛王子的手,低声道:“还请师兄通知人放阿鲁出来。”

      大宛王子点点头,秦子悦便推门出去了。

      赵向龙怪道:“你也不换身好些的衣服。”她倚在门边,看着“心上人”出去,那样子像送丈夫出门的妇人。

      底下二王子的仆人见了他,已经熟练的过来接他,“公子请。”一副鞍前马后的小意样。

      见秦子悦到了马车前,亲自给他放凳子,举着手让他扶。秦子悦背着手弯身走了进去,那仆人也不恼,吩咐车夫出发。

      樊楼是京城之中最大、最华贵的酒楼,随便一顿都抵得上寻常百姓家三五年的开销,就是普通的勋贵子弟也不常来此处。

      秦子悦下马车时,又无视了那匈奴人,那匈奴人依旧笑脸在前给他引路。

      樊楼之华贵,秦子悦也在江南见过相似,只是平平走进去。

      那引路的小二,极有眼色。

      这位公子虽然衣饰不张扬,可那料子却是最舒适、爽利的,似乎也不是京城几个大布行的货。又见他面如白玉,不见喜怒,却是见惯了富贵景象的人,连目也不斜一下,自带着一种读书人的雅气,非是王孙贵胄,就是世家大族的子弟,风度自此。

      小二比平时加倍上心,步子又轻快又沉稳,直把那初来中原的匈奴人衬的像个冒失鬼。上了楼,他贴心的垂身站着,“公子就是这了。”

      “赏。”秦子悦说,见那匈奴人还在愣神,又道:“多赏些,这是个尽心的。”

      那匈奴仆人这才回神说得是他给小二打赏。

      那小二已经机灵的给秦子悦开了门,用眼神道着谢,一丝声儿也不出。

      秦子悦抬眼望去,匈奴的紧要人物都全在这了。他度步进了房间,那扇门便轻轻合上,一丝声响也无。

      众人都不由得一震,原来这便是中原的公子。

      匈奴丞相的脸上又黑了几分,这样的人,没事儿涮他吧,这种人肯去匈奴,别是专爱吃苦头。

      二王子却极是受用,他平素里最恨被丞相压一头,处处说着什么礼仪、气度,很明显这刚刚“投靠”他的中原人是最有礼仪,最有气度的人了。

      秦子悦朝着二王子道了好,对旁人只是微笑。

      二王子越加觉得他只受自己的吩咐,比这丞相的人靠谱得多,欢喜的让他在身边坐了。

      二王子介绍起秦子悦,便拿着酒杯给他敬酒,众人看丞相眼神,稀稀拉拉几个起来举杯的。

      秦子悦也不恼,先干下一杯,又自斟了一杯,举着去敬匈奴丞相,“丞相大人,你是副使,我们一起敬正使一杯。”

      匈奴丞相本知道他是个难缠的,但想不到如此难缠,第一下就打他和二王子不合的牌。他已经不想再和二王子起冲突了,举了杯子,说道:“敬二殿下,否极泰来。”

      “敬二殿下,否极泰来。”所有的匈奴人都站起来举杯。二王子饮了,亲自替他倒了杯酒,“也欢迎秦公子。”

      “谢二王子。”秦子悦一口饮尽,坐了。那些匈奴人里,三个有两个来找麻烦,不是饮酒过招就是言语讥讽。

      秦子悦面色不改一一接招,文来文对,武来武对,把满场都堵了个遍。

      那些匈奴人知道不是对手,有忿恨的、有钦佩的、有提防的,秦子悦混不在意,一番自在。

      匈奴丞相暗暗看他,拍了拍手,原是先前就安排好的歌舞,请的是京城里的当红花魁。

      那小凤儿,身段婀娜,如水一般柔媚,艳色更是冠绝京都。她舞了一段,便靠向秦子悦。

      这群匈奴人请她时,她本是不愿来的,不过这双壁中的小秦郎,她却是听了许久的名声,姐妹说他是世上难得的正人君子。

      哼,这世上那有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为名为利罢了,何况他近来常出入风月之地,也不过如是。

      秦子悦未避,让凤儿搂了,凤儿敬杯酒,他也极给面子的饮了。

      满场的佳人,都各自找了主坐下。匈奴人豪气惯了,那些妓子也是风月场里的老手,便任他们搂着,又是倒酒,又是喂酒,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一个个的来敬秦子悦。那酒是边塞的烧刀子,度数极高,和中原流行的米酒、果酒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秦子悦喝了半坛,脸上如有红霞,他倚着凤儿,已经半醉不醒了。

      凤儿搂住他,“秦公子,妾身送你去休息吧。”

      “蓉蓉呢?”秦子悦茫然站起,酿跄的跌了一下,幸好凤儿扶了他一把。

      凤儿被那双眼看的心头一动,也生出几分酸涩,那是双极干净的眼,不大,在微醺的酒意之下,像染着桃花香气的粉红,更显出清澈的本色来。

      她一时都要失了自持,但好在只是一下,她重新巧笑倩兮起来,抱住了秦子悦的手臂,“秦郎,蓉蓉在这,我带你回家。”

      众人哄笑起来,偏偏秦子悦不觉有意,他乖乖的点了点头,牵住凤儿的手,温柔的像要催开初春的桃花骨朵儿一样,“蓉蓉,我们回家。”

      “回家。”凤姑娘牵了他的手,缓缓出了房门。房内的酒酣耳热消散开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蓉蓉。”秦子悦望向她,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吹了两口热气,“不冷了,我们马上回去。”说完,就牵着她下楼,步履匆匆,却又顾着她走不快。

      凤姑娘看着他,和他一起穿过那灯火辉煌的厅堂,她看见光照在他的眼角眉梢,无一处不精美绝伦,素淡的颜色,因为饮酒,而显出更加清冷又魅色的面容。

      她突然想起姐妹的话来:那可是江南第一美!

      凤姑娘突然明白,只有江南才能养出这样的少年,看似清淡,其实丰神俊秀,郎绝独艳。

      两人快步穿过厅堂,一红一白、一艳一清,像太极的两色,衬得其他都失了灵气,京城第一楼也不过如此。

      在门口等待的小丫鬟一愣,她知道自己家姑娘美,却从没想过能美到这个地步,想来牡丹仙子下凡尘也不过如此了。

      “蓉蓉,我们进去休息。”秦子悦拉着她,又踉跄的站不住,醉倒在凤姑娘的肩头。凤姑娘红了耳垂,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差点压倒,她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见了一边的小丫鬟还在发呆,骂道:“你也是个呆的,还不来扶秦公子。”

      两个女子费力的将秦子悦移到马车中,凤姑娘将秦子悦抱好,任他倚在自己腿上休息。

      吩咐道:“去四方馆。”

      门外的丫鬟问道:“不回院子吗?”

      “先送秦公子回家。”凤儿道。

      马车缓缓起驾,凤儿顺着光,看着秦子悦的脸,奇怪,似乎又没有那么的曼丽了。

      她心里微微好笑,真是终日打雁,也有叫雁啄了眼的时候,她自会喝水吃饭,就被调教如何愉悦男人,竟也有被这不经雕饰的纯所迷了眼的时候。

      果然是大意了。

      赵向龙自秦子悦被匈奴请去了,便坐不住了,他往四方馆的大厅里跑了三四个来回,干脆就坐在前厅,让人上了壶茶不动了。

      他心急如焚,知道秦子悦心里有底,却还是担心。此刻,正在厅里度步。

      “秦公子。”那侯着门的下人说。

      赵向龙便上前去开了门,看见他被个绝色女子扶下来。他楞了一下,入戏的、娇蛮的看了那绝色女子一眼,“抢过”秦子悦。“多谢,姑娘送我家郎君回来。”

      凤儿找回了那做花魁的感受,微微一笑,大度的福身子行礼。

      赵向龙一手拉着秦子悦,一手“哐当”关上了门。

      凤姑娘好笑起来,这样的郎君是要看好了,便回马车回家。

      一边的小丫头又道:“姑娘我们把秦公子送回家了是不是不太好?”

      “让妈妈把匈奴人的钱退回去。”

      马车辘辘远去。

      赵向龙接了秦子悦的手,被他“泰山压顶”的一压,知道他并没有醉,但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尽职尽责的把他扶回了房间。

      一进房,就气的要摔他,秦子悦侧身躲过了,喝了杯茶,醒了醒神,“那匈奴人不会这么快就信任我,必要抓我一个把柄在手里才安心。”

      “我不是逃跑的官妓吗?有违律法,还不够吗?”

      “是呀,所以我师傅‘不许我们在一起’,若是我师傅许了呢?一个官妓罢了,难道我还不能帮你脱籍。何况若是我们去了匈奴,你官妓逃籍之罪还有吗?”秦子悦又说:“若是最近遇到危险,千万不要使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我为你受了伤,你只管嚎啕大哭就是,不要让那匈奴人近我身。二王子想收服我,那丞相却说不定想要我死。你带些软筋散在身上,我受伤了,替我撑一阵,总之不要会功夫。”

      “啊。”赵向龙一惊,照他这说法,非伤不能了,又想起是为了救他父亲,便有几分感动,“谢了,兄弟,今天你睡床,我睡榻。”说毕,搬了自己的东西到榻上。秦子悦也不客气,便在床上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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