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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破局 ...

  •   秦子悦从屋外走进来,“多谢陈公。”

      “不用,我也算是越家军的一员,虽然未能有始有终,但你既是赵将军的弟子,我也不过是给同僚行个方便。”陈铁匠说着,他指了指一间院内的小屋子,“那屋里有个地窖,我已经把杂物都收拾了出来,很安静,不会吵到邻居的。”

      秦子悦了然,又说了声谢,他扶了阿鲁起来,往地窖里去。

      地窖很小,不过放了张桌子、一把椅子,几根蜡烛和打火石。

      秦子悦把人放在椅子上,用绳子绑了,拿着酒囊吸了一口,全喷在他的脸上。

      阿鲁慢慢转醒,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处境,嗤笑着。又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刚才骗他出来的少年。他忍不住望了望他的体型,那是在男子里很纤细的存在,是时下文人流行的样子。又看了看他的手,是一双文人的手,若是不曾领教过他的功夫,绝对看不出他是个高手。

      阿鲁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不看他,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秦子悦沉着气,心里赞服着这人的心里素质,不愧是越家军出来的,想要撬开他的嘴巴不容易。

      秦子悦等了等,玩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阿鲁不语,能把他骗出来绑着的人,除了为了越家军还能为了什么?他看着秦子悦,“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师傅,秦远斋先生是越元帅的挚友。你很聪明,功夫也很好。但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越元帅私通匈奴,通敌卖国就是如此。”

      “你说你死了会怎么样?”秦子悦玩笑道。

      阿鲁的眼中闪过震惊,他想过酷刑,想过生不如死,却独独没想过死了会如何。眼前这个少年,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直接。

      秦子悦见他被震到,大笑起来,笑到胸腔里没了空气,只好咳嗽着停下,他猜测道:“那我一定要先杀了你的兄弟家人,让所有可能成为仇恨的种子都消失。”

      阿鲁的脸慢慢变色,他忍不住去想秦子悦所描绘的画面,这不是很有可能,而是完全现实存在的事情。

      他的价值,就是压断越家军的最后一棵稻草,以蜉蝣之态撼动帝国军队的一次消亡。那么所有发生过的痕迹,都应该被消灭,不能留下一点痕迹,成为最后翻供的可能。

      他早就注定了死亡,可是却只能被逼着前行,踏入万劫不复之中。

      幻想着能以命了了此事。

      他瘪嘴,扭过头,不在看眼前这个“恶魔”。

      秦子悦不急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这人的动摇是因为心中的执念。

      “如果是我送你上路,则不一样了,我会保住你想要保住的东西。”秦子悦很真诚,“我现在就要知道你的答案,明天二王子出来了,我就没有理由囚禁着你了。”秦子悦凑近了阿鲁的脸,让他明明白白的直视着自己的目光,这是一种给与他的承诺,也是一种让他辨别真伪的机会。

      秦子悦很急,连底牌也愿意告诉他。

      地窖内的烛火闪烁着,阿鲁微张的嘴又紧紧闭上,他不能,他不能。

      秦子悦拿出了随身的匕首,“很好,那么我只能毁尸灭迹杀了你,来一个杀一个,至少越家军通敌卖国之事死无对证,赵将军他们还有机会出来。”秦子悦在腿上擦了擦刀锋,威胁道:“我敢保证,你想要保护的东西,再也没有活着的机会了。”

      阿鲁睁着眼睛看他,那不是一种文人的眼神,而是真正见过血的冷然。经过反复的呕吐、纠缠、沉淀,最终演变成冷静的杀意。

      他心头大撼,“不。”这仿佛不是他的声音,可他却清清白白见到那人笑了,收了锋利的匕首。

      阿鲁紧紧闭着嘴,他知道,他是在战场上连死也不怕的军人。他轰然一松,身体上的肌肉全部坍塌。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他的睫毛低垂着,映衬在他的下眼睑处,那是一种绝望的透支。

      “你觉得你的家人在那?”秦子悦的声音充满了少年人独特的冷感,又带着他奇特的温柔。

      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得了,阿鲁遥遥的坠落谷底,“我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在出发前来中原的几天。在大漠的王庭,他们在大王子的手下。”

      “你凭什么确定那是你的家人。”秦子悦质问。阿鲁是战后的孤儿,少年丧母,是个被迫出生的混血儿。

      “嗬……”阿鲁的喉咙里发出一种难言的声响,痛苦的几乎要了他的性命,“那是我的母亲和弟弟,我怎么会不认识。”阿鲁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阿妈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就像元帅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一样。我怎么能,怎么能害了元帅。”

      “为了母亲而害了父亲。”阿鲁的思绪像飘散的云,只能紧紧抓住一团,反复的憎恨。

      是他偷来元帅的印信,是他谋划了这一切,他是个恩将仇报的罪人,还有脸逃走。

      秦子悦紧紧捏着拳,他反复告诫着自己,翻案、翻案,所有和翻案无关的东西他都应该抛开。他将弦绷到最紧,死死摁住。

      “还有吗?”秦子悦缥缈的声线,好像不在人间一般。

      阿鲁早就陷入了自我的对决之中,只摇着头。

      “好吧,赵将军在边关的斥候还能调动,我会飞鸽传书让他们救出你的家人。”

      秦子悦封了他的穴道,松开缰绳。阿鲁倒在地上,一脸痛苦。

      “今天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吧,等二王子出来了,我再来接你。”

      秦子悦出了地窖,就地写了封密信,唤来信鸽寄了出去。

      他已经脱力,连和陈铁匠打招呼的力气都没了,顺着骨子里的教养,冲着陈铁匠点了点头,飞身出去了。

      街上热闹的很,已经傍晚,白日工作的人都投入了这坊市之中,热热闹闹如白昼一般。

      秦子悦喝了几口囊里的酒,觉得不太够味,见旁边有卖烧刀子的,进去让小二打酒。

      厅堂里,说书先生讲着时下的新段子,编排着当今圣上和柳妃的爱情故事。

      秦子悦想着越元帅心中已痴了,倚在柜台上伤神。那小二打了酒,见客人发呆,热络的招呼起来,“客官是外地来的吗?要不听听我们先生说的书,那可是京中一绝。”见秦子悦不动,小二大着胆子扶了他一把,引着他去靠窗的地方坐下。

      这是个好地方,离说书台又近,窗外又是河边景致,和白日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小二立在一边,等着这位客官的话。

      秦子悦掏了两锭碎银子,丢到小二手里,“随便上些酒来。”

      “得嘞!”小二甩了甩毛巾,跑进后厨里去安顿酒菜。

      秦子悦将就着喝了一口酒囊里的酒,长舒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

      镇南侯世子笑着指道:“秦公子,这可有人?”

      秦子悦笑起来,“你跟了我一天,世子爷回京述职就没事做吗?”

      镇南侯世子坐下,“本来有事,可是见到秦公子却没事了。”他极快的坐下,伸手去和秦子悦过招。

      两人在桌前拆解,秦子悦故意输了半招,便收了手。

      “这不是那日的功夫。”镇南侯世子道。秦子悦懒待得很,不想回话。

      小二适时的上着菜,又看着来了个客人,主动送上份碗筷酒具,道:“客官请慢用,您的菜上齐了。”

      镇南侯世子倒着酒,两人喝着酒,并不说话。镇南侯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京中运河里繁华的夜景。

      那些百姓携家带口,坐着大船游行,在灯火里笑闹。街边的小贩,用着俚语唱卖着小吃,吸引着行人。

      “真美!”镇南侯世子痛饮一口酒,“比云南美多了。”

      云南边境混乱,常常发生暴动,镇南侯世子是在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秦子悦收回目光,看着世子,“那里美?”秦子悦心中悲戚,更是伤情。

      “太平盛世之美!”镇南侯世子举起酒杯,“秦公子请。”说完,他先干为敬。秦子悦慢悠悠喝了酒。

      “秦公子,如果不是牛尚书冲在了前头,我那个好弟弟,是不是就是送二王子进监狱的好苗子。”

      秦子悦自饮了一杯,这是个聪明人,说什么也是无益的。

      “其实也无妨,就当秦公子欠了我弟弟一份恩情。只是我很好奇,秦公子到底在做什么?”

      “你跟了我一天,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跟的并不紧。”镇南侯世子道。他们对视着,并不剑拔弩张,反而格外平静。镇南侯世子很欣赏他,比欣赏他的状元师兄更甚一份。那是一种武人间隐秘的信任,这样的好功夫,必该是三九不歇,天赋卓绝才能得到的回报。

      “我爹说,远斋先生是有侠气之人。我不动你,是因为我相信远斋先生的弟子也是如此。”

      两人饮着酒,并不交心,却又仿佛有些心照不宣的东西存在。秦子悦和他说着江南的风光,和他分享着自己游记里的江南。镇南侯世子笑着说那百夷处的风俗。

      秦子悦大开眼界,“这走婚,岂不是失了人伦?”

      “就你们江南人少见多怪。”镇南侯世子当然不会说自己初见时的震惊,他笑道:“还有更有趣的呢,那百夷还有女王,一族之事全是女儿做主。”

      “我一定要去云南看看,世子爷,你可要欢迎。”秦子悦站起来,举着酒杯敬他。

      镇南侯世子于文学上略微差些,却极有镇南侯家的风骨,崇文。他笑着和秦子悦对饮,“秦公子不要忘了在游记上说说我的好话,好让我被后人认出来。”

      “一定,我一定写首长诗夸赞世子爷的德行。”两人相视而笑,等到夜半,便各自散去。

      秦子悦走在回四方馆的路上,几个拿着小灯的行人也匆匆赶着回家。秦子悦又饮了一口烧刀子,越喝心里越平静。

      “秦公子回来了。”看门的小厮平时得了秦子悦不少赏银,笑着迎接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卖好道:“公子匈奴丞相在等你呢,不知道为什么,脸臭得不行。”

      秦子悦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小块碎银子,“多谢你了,休息去吧。”

      “那里,是公子累了,那小人就先下去了。”他给秦子悦开了门,匆匆锁上,便走了。

      大厅里点着一盏孤灯,匈奴丞相坐在那,一脸阴沉,仿佛被人掘了祖坟。

      秦子悦吊儿郎当,拿出鬼混的架势,“丞相这是做什么?还当我抢了你的主子呢。”

      “阿鲁去那里了。”匈奴丞相牢牢看着这人,一种大意了的失态在心里不断蔓延。绕是他见惯了风浪,也没想到今日居然栽在这毛头小子手里。

      “哎呀呀,我怎么知道,那你要去问王子,王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咯。”秦子悦晃荡着酒壶,轻浮极了,他也不打算和这人多说,“丞相,王子说了,若是他明日还不能出来,你就见不到阿鲁了。”秦子悦慢悠悠的走上楼,听到那人哼了一声,也应和着哼了一下,当谁不会呀。

      他进了房,见赵向龙依旧是女子装束,正熬着夜在等他,便戏道:“美人?”

      赵向龙心烦,没精力和他胡缠,敷衍道:“你还记得回来,睡吧!”他已经贤惠的铺了床,床上留着两床被子。

      秦子悦却自己在榻上坐了,“算了蓉蓉,我喝了好多酒,就不熏你了。”他自去小房间中梳洗,乖乖的像个孩子。

      赵向龙便吹了蜡烛,只给他留了一盏灯,自己先睡了。

      一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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