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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破局 ...

  •   晨光熹微,注定了这是个不安宁的早晨。

      匈奴丞相昨日与使团商议了一晚,今日便带着财物,乔装打扮一番,去了柳相的私院拜见。柳相因着上朝、去小书房商议牛尚书之事,又要处理日常事务弄到晚上。等回家听到管家来报时,已经刚刚到了戌时,他又换下官服到了小院里。

      这院子极少有人知道,是他弟子的私产,特意献给他,好让他有一个私密的空间。

      柳相便是在这里与匈奴人商定了诬陷越家军之事,也是在这里伪造出了种种书信。

      一朝边城城主密函呈给君上,满朝震惊。

      柳相此刻有些头疼,他并不想管匈奴王子袭击牛尚书的事。

      那老牛今日已经醒了,却装模作样,把圣上哄得心疼,他不松口圣上绝对是要给匈奴些颜色看看的,怪只怪那二王子太过不争气。

      他如今也看出来了,圣上本就要再给匈奴一点颜色瞧瞧,让匈奴人彻底臣服。他朝中依赖的就是圣上的宠爱,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杨副相和默不作声的镇南侯。如今除掉了越元帅,这兵权他还没有染指上,那里肯轻易为了些财物就去为匈奴王子活动。

      匈奴丞相被搪塞的满腹怨气,可他知道,这满京城说得上话,肯和他相交的就只有柳丞相了,便是看在他匈奴助他除掉越元帅的份上,他也得掂量掂量。

      两人扯着头花,谁都不肯先亮出底牌,便在宴席中吟诗作赋、以典相喻,若是不知道情况,只怕真以为他们在谈论风月、人生。

      另一边,秦子悦一早就穿了一身儒衫,让人备了车架,要去监狱里看匈奴王子。

      他刚刚下楼,却和一双杏眼对上。

      媚娘一身素服,遮着面,身上半点装饰也无。

      秦子悦慢下来,静静走到她身边。媚娘起身,“秦公子,请吧!”说完她往前走去,自信秦子悦是必要跟上的。

      两人上了马车,驾车的师傅使向监狱。

      车内有些安静,谁也不和谁交流。到了地方,秦子悦打点妥当,混了进去。

      媚娘挤出一点泪光,泫然欲滴,跑着到了牢门口,无力的跪下,声声喊着二郎。

      秦子悦在入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守会门。他闭上眼,倚着冷冰冰的石壁不动。

      匈奴王子见了媚娘心里一阵高兴,又看他哭的伤心,油然生起一种爱意,中原人说患难见真情,果然不假。

      他被牢里的狱卒骚扰了一夜,虽不曾用刑,却故意敲敲打打、燃烛聊天,何况他又泄了一夜,让他精疲力竭,几乎没有入睡,此刻是真感贴心至极。

      “媚娘莫哭了,本王没事,本王还要带你去匈奴当王妃娘娘呢。”他安慰着。

      秦子悦的耳朵动了动,感叹着无聊死了,继而又无声的嗤笑,在骗人方面他是第一次遇到和他这么像的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胜似一切。心里婉转的生出一股酸楚,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媚娘忍着泪,用力的点着头,她一句话也不说,只用神态与目光去引着人七想八想,遇到她认可的话,便点点头,给一个肯定的暗示。

      真是像啊,秦子悦感叹。

      “丞相呢?”匈奴王子问。

      媚娘低声呜咽起来,“媚娘不知。”说完,匈奴王子脸上一片死灰,他与匈奴丞相早就猜忌防范,此刻心里只往最坏的方向滑落。

      “王子,奴在家中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幸亏秦公子带我来见你,现在便是死了也值得。”媚娘又呜咽起来,秦子悦适时的走进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微微的笑,疏离而又礼貌。

      匈奴王子打量着他的目光,那是一潭沉寂清澈的湖泊,眼中的泪膜好像是湖上的雾水,通透而又澄澈。

      他弯下腰,半跪着,第三次说出他的目的,“还请王子收留我和蓉蓉,小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救王子出去。”他适时的低下头,立下誓言。

      如同难训的野鹰低下头颅。

      匈奴王子心中还是一阵模糊,风流、忠诚、名家弟子、叛逆者、爱和三教九流交朋友……有关他的一切调查,在脑中轮换,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可信吗?却又隐隐生出一种兴奋来,这样的人啊!

      他又别无他路,他若是死在这里,王庭的一切都会成为他兄长的附庸,丞相是那样的看好他哥哥,那样的扶持他哥哥。如果不是他的舅舅在王庭坐镇,哥哥也要留在王庭对付他舅舅的族群,是不是来的人就是他和丞相了呢。

      丞相到现在都还没有来看他啊!

      匈奴王子那里知道这监狱属于大理寺,秦子悦又请了一个在大理寺任职的师兄替他守着监狱。

      秦远斋先生桃李满天下,秦子悦便是那如子一般,将来要继承青山书院的爱徒。他所能做的事太多了,虽然微小,可连在一处便是一场精心布局的陷阱。他是个小心谨慎的猎人,绝不透露所有的坑。

      匈奴王子望着那人垂下的头,问道:“我若要你助我做匈奴王呢。”

      秦子悦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二王子,“可。”

      “若我要你助我夺下中原呢。”

      “王子莫要为难我,小可只是想去匈奴避难,想和蓉蓉做一对神仙眷侣。若是这事能让我的蓉蓉过得更开心自然好,若是要引匈奴铁骑进入中原,残杀中原百姓,王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秦子悦一脸坦诚。

      匈奴王子已经信了七八分。媚娘突然刺道:“我道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喜欢人。”见二王子转头看他,媚娘又呜咽起来,“王子,你有什么事就吩咐奴去办吧,奴一定不像秦公子万般推脱。”

      秦子悦老神在在,也不在乎媚娘的挤兑。他的这张脸不做表情时很是唬人:削瘦忠诚,一言九鼎。

      匈奴王子安抚的拍拍媚娘的手,从身上取出他的王令,交到秦子悦手中。秦子悦手进腰带里藏好,等着匈奴王子的问话,他们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

      媚娘收了声,乖乖在一边听着。

      “你打算如何救我。”

      “牛尚书的脉象我早就把过,想必他现在也已经清醒了,王子若是不急,就在牢里待着也没事。”秦子悦逗着他。

      匈奴王子觉得这人恶趣味的很,却放心了些,他倒说的是实话,没有乱扯。“若是本王想早点出去呢?”

      “我亦算是当事人,可给王子做个证,是牛尚书自己伤了自己。只是要牛尚书认栽,却得要柳相说一说才好。可是柳相不是与匈奴丞相有来往吗?只怕柳相看不起我这种人,毕竟我可没他把柄。这事私了最好,让牛尚书自己去找圣上放了你。”秦子悦胡咧咧。

      “你拿着我的玉佩,去找阿鲁,让他自己藏起来。告诉丞相,若是我不能在明天出来,阿鲁便不会回来了。”

      秦子悦道了好,问道:“阿鲁是谁?”

      “你不用管这么多,他和侍卫在一起满面大胡子的就是。”

      秦子悦了然,回头看向媚娘,“姑娘有什么话快和二王子说吧。”他退到门口,继续守着。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必是诬陷越元帅的越鲁了。

      匈奴王子听着媚娘诉着衷肠,心里妥帖,两人难舍难分。末了,匈奴王子道:“等他让阿鲁藏好了,你把王令收好。”

      秦子悦听着,见媚娘走来,做了请的姿势。两人穿过阴暗的地牢,从后门上了马车。

      想到刚才的配合,秦子悦忍不住低头,“媚娘妹妹。”

      “秦公子最好别这样,我是个妓女,哪有贵公子把妓女当妹妹的,当年是我自作多情,如今已经受到了报应,公子千万不要在去妓院找妹妹了。”秦子悦语塞,他脸上飘起两朵可疑的红云,是他唐突了,自以为是替小妹妹解围,是兄妹之谊,却从没想过害得她相思。更没想,自己被表白吓跑了,回来便听说她被卖了。

      他自诩从未做过糊涂事,这事却是他大错特错了。他放低语气,“媚娘妹妹,是我不知好歹,误了你。等此间事了,我为你安置宅院,找个栖身之所。”

      媚娘撞进他的眼里,那样澄明清澈,不含一丝欲望,全全然是少年人的傻气。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媚娘恨道:那个蓉蓉也真是没用,白瞎了那张跌宕艳丽的脸。

      媚娘看到那张薄薄的唇,听说薄唇的人是最负心的,便忍不住吻了上去。

      秦子悦惊讶的被按倒,微张着唇,一条灵活的舌,就那样撬开他的口齿。好像糯糯的糍粑糕,却又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脑中一阵轰鸣。

      他手忙脚乱的推开女子,擦了擦自己的唇,却听见媚娘的嘲笑:“我这样的妓女,一点红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公子嫌弃也是应当的。”

      秦子悦停了擦唇的动作,脸上又羞又愧,“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公子愿意娶我?”媚娘玩笑,见他为难的样子,气道:“秦公子,我习惯了辗转偷欢,只怕那样清淡的日子过不了。”

      马车已经缓缓到了四方馆,媚娘丢下他,扶着丫鬟的手下车。

      马车隔音效果很好,何况这车夫和丫鬟都是她的人,自然不会多嘴。

      秦子悦收了神,低头下了车,他无暇顾及许多。只想趁着匈奴丞相未归之时,将局面布好,其他之事都可以慢慢谋求,急不得。

      他悄悄去了匈奴军士居住的地方,推开窗,翻身进了屋。

      阿鲁敏捷且迅猛,和他过了两手,正朝他的面门袭来。秦子悦将二王子的令牌挡在面前,阿鲁退了两步。秦子悦笑道:“二王子让你自己去老陈铁匠铺,在东街的坊市。”

      “你是中原人。”阿鲁操着一口怪异的中文,他的眉目轮廓深深,鼻子、嘴巴却像中原女子般秀气。

      “你难道不是。”秦子悦戳穿他,更加大胆的猜测道:“你就是越元帅手里的叛徒吧,近卫军混血越鲁。”

      阿鲁穿着匈奴服饰,蓄着须,遮住了大半的面孔。他警惕的看着这人,心里又不由的升起一股叛逆,希望这人杀了自己,好结束这漫长的罪过。

      秦子悦轻笑,“你看我做什么,小心丞相要你的命。”

      “你是中原人,我凭什么信你。”

      “凭二王子令牌,阿鲁。”秦子悦翻身出去,只留下一句老陈铁铺。

      阿鲁拿了刀,和前面的兵丁打个招呼。那人笑道:“阿鲁也出去玩了,这才对吗,这中原繁华得很!”

      阿鲁笑笑,一路寻着东街去。

      秦子悦回了四方馆的正楼,想要还二王子的令牌。那丫鬟进去通传,得了媚娘的话又出来,让他把令牌给丫鬟就是。

      秦子悦交了令牌,“烦请姐姐把这给姑娘。”说毕,他便去东街的老陈铁匠铺。

      这老陈没打铁之前也是越家军军的军人,后来受了伤,便不在打仗了,退役了回到京中继承老爹的铁匠铺子。他命硬,克死了两任妻子,便歇了传宗接代的心,只一心一意打起铁来。赵将军是他的救命恩人,有了赵将军的玉佩,他自然无有不从的。

      见院子内突然多了个匈奴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也不觉得害怕。

      陈铁匠倒了碗茶,递给那阿鲁,阿鲁那里肯喝,不过就是僵坐着。陈铁匠也无所谓,自己饮了一杯。

      阿鲁有些头昏,等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直直倒在桌上。

      拜神香早就烧了一半,如何会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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