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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聚齐 ...

  •   四方馆是招待外宾来使之地,近处有个皇家园林,四周都是烟花繁盛、小贩聚集。这四方馆,是此街中最大的建筑,前院后楼,能同时容纳数百个使团来访。附近的旅社亦多,还有不少官家承办的小院。平时若有旅居的外国王孙,都安置在此处。

      秦子悦去大宛王子留下的地址去寻,扑了个空,听守院子的仆人说他去了四方馆。

      原来匈奴来访,当今圣上打算大宴诸国,大宛质子便在邀请之列,于是收拾了行装,去了四方馆居住。好在两处相距不远,不过行了一刻钟,便到了。

      请了人通报,大宛王子很快就亲自迎出来了。

      “秦兄弟。”大宛王子极是高兴,搂了他的肩,“好久不见了,你还好!”他心中愉悦,想起那段去江南求学的日子,更是畅快。

      他七岁为质,本以为会被囚禁京中,了此残生。想不到这京中繁华、远胜大宛百倍。又有国子监给他读,渐渐学出味来。

      后来国子监和江南青山书院来此学术交流,交换学子,他参加了考试,报了名字上去,本没有抱什么希望。不过竟然入选了,当今圣上也同意了。

      便又有幸见识了江南风情,认识了秦子悦。因为他学习甚好,游学的两年里和秦子悦同班。两人又都有些好武,倒真是出入同行,是一对好拍档。

      “宛之兄。”秦子悦高兴,久别重逢有太多想要切磋的了。两人激动了一番,大宛王子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子,打趣道:“这位是谁,还不介绍一下。”

      “这是蓉蓉,师兄我们进去说吧。”

      “好。”

      大宛王子迎着他们进了自己的房间,亲自倒了茶水。秦子悦站在一边,拉着赵向龙拜见,“师兄,还望你先收留我们,日后我自会想办法。”

      大宛王子看着秦子悦,“怎么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快和弟妹坐下说。”大宛王子关切却并不焦急,他这个师弟虽不是名门望族出身,但有个视如己出的大儒师傅,寻常事他都是不放在眼里的,何况他这样子也不算狼狈,气韵依旧,想必只是有些难处而已。

      三人坐下说话。

      “师兄,我与师傅吵了一架,如今和蓉儿来投奔你。”

      “你怎么和秦山长吵架了?你不是最崇敬他吗。”大宛王子奇道。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蓉姑娘,想必是为了这个女子。便想着是这女子不好,让秦山长不喜。又想,若是如此,秦子悦又怎么会喜欢?以他的品貌,不至于被一般女子所迷。

      “蓉儿是罪人之后。师兄,我本想跟匈奴人走,去大漠过一段时日,只是如今还没有成,想在师兄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我先给弟妹安排休息之所吧,想必弟妹也累了。”大宛王子听到匈奴二字便知有异,招来了仆人,请人带着蓉蓉出去安顿。秦子悦用眼神安抚了她一番,便留在房里。

      “师弟,你老实说,是怎么回事。”

      “师兄,确实就是如此,蓉儿出身有些问题,师傅不许我们在一起,为此我和师傅吵了一架。我想,我们先去他处避避风头,以后在做打算。”

      “那也不一定是要去匈奴。”大宛王子直视着秦子悦,“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为何要和秦山长吵架。”

      秦子悦回视他,过了会,终于败下阵来,“师兄就是师兄,到底了解我。”

      “子悦,这京中之势,你不明白。越元帅功高震主,如今已自裁了越家军将领如今都在狱中,连太子求情都被贬斥西北赈灾去了,你师傅不许你乱来是为你好。你放心,这朝中副相、太子岳家、兵部尚书都不会坐视不理的。”大宛王子在京许久,自然知道些消息,何况他饱读诗书,便是参加科举也能高中,自然心中清明。

      “师兄,越家军赵将军教过你我功夫,他可有藏私!”

      “无。”

      “师兄,难道恩师被捕,你还能坐视不理吗?”

      “不能。”

      “师兄,难道越家军不够忠心报国吗?”

      “够。”

      “师兄……。”

      “好了。”大宛王子喊着,起身去看了看四周,又锁紧了大门,坐回来说道:“我知你,不然我们也不会相交至深。可是师弟,你明白你在蹚什么浑水吗?柳相权倾朝野,柳贵妃冠绝后宫,他们闹到如此地步,必然不敢留越家军的余党,不然日后,可是悬着刀子睡觉啊。”

      “我知。师兄,我所为者公理二字,虽百死尤未悔。”秦子悦说。

      两人皆是心中激昂,不能平静。

      大宛王子细细看着这个师弟,他比两年前高了些,婴儿肥褪去了,颧骨露了出来,很清瘦。像一截翠竹,在世俗堆里又突兀,又招人稀罕。

      江南的玉质风流,秦山长的铮铮傲骨,都给了他。

      “我读了这么些年书,倒把人读傻了。”大宛王子道。

      “师兄为国为家,与我不同。我截然一身,怎样都是无所谓的。”秦子悦知晓他有难处,但想到自己还要来为难他,心中万分歉疚,道:“师兄就当什么都没不知道就是了,我和师傅也吵翻了。”

      “我其实去看过赵将军。”大宛王子道。秦子悦忙问:“赵将军如何了?”

      “还好。其实大理寺卿是太子殿下侧妃的父亲,因此刚开始管的不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我也是运气好,赵将军一被押送进京,我就赶去见了。不然如今换了礼部的尚书接管,我还不能见呢。师弟,赵将军让我送了口信去给兵部尚书,还让我修书给了秦山长,如今这个僵局你不如去兵部碰碰运气。”

      秦子悦摇头,“既然如今还没有进展,想必都是没有办法了,我不能坐以待毙,敢问师兄,赵将军让你带了什么信?”

      大宛王子不自觉地念了声佛,“他不顾自己安危,只说越元帅冤枉,希望他们给越元帅正名。其实这又何必呢?人已经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才是正理。”

      秦子悦喃喃自语,“好忠心的人。”垂着眼眸,一声叹息。

      两人都觉得聊得太过沉重,却也无法。

      秦子悦又和师兄细细说了自己的想法,让他带自己去参加接见匈奴的宴会,再做打算,两人商议好了,便出房门,一同去用餐。

      四方馆的正门建的如客栈一般,下面就是餐馆,两人下了楼,点了几个小菜,就坐在这里进餐。

      几个和大宛王子熟惯了本朝官员也过来聊天,众人一起坐下,谈论些诗酒歌赋,一唱一和倒像是文人聚会了。

      秦子悦说到妙处,踩了板凳,执酒赋诗:“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众人听了拍手叫好,大宛王子也忍不住诗兴大起,正要唱和。

      门外走进一个匈奴人,正是那日的匈奴正使二王子,他冷笑道:“这位秦公子也是有趣,上半日还在我这求赏识,怎么下半日就混迹到这种人堆里去了。”

      秦子悦收了酒,正要回他。大宛王子站起来,按住了秦子悦的手,“使者不知,这是我的师弟,他和师傅吵了一架,想带心爱之人去见识见识大漠风光也是有的,不过我大宛也多得是风光,想必就劳烦不到使者了。”

      秦子悦拿着扇子抱拳,“二王子好,使者好。”他的目光滑过媚娘身上,轻轻摇头,要她离开。媚娘眼神坚定,望着他不动,又拉住了王子的手臂,娇声道:“王子,妾身累了。”

      “好,本王这就带你去休息。”匈奴王子前面自有引路的使者带着他们去居住的小院。

      秦子悦也觉自己太过鲁莽不该在此作这种诗歌,便道:“我是江南人,诸位是京城人,两处风景如画,气象各异,不如就以此为题如何。”

      诸人应和,便又聊起辞赋来,气氛渐渐好转。

      另一边,匈奴王子安顿了媚娘,便去副使屋里与他会合。

      这副使先来了一日,打点好了使团,才去城门口接二王子进来。他是中原人士,中年才去匈奴王帐前效力,不过一两年就成了匈奴王最信任的人。对中原的一切都十分熟知,笑道:“二王子,刚才那个少年是谁?”

      “一个想要投奔本王的人,不过本王已经拒绝了,与副相无关吧。”二王子道。他一面有些难言的畏惧,又并不服气。

      父王临行前嘱咐自己一切要听副相的,可明明自己才是正使。何况他平日里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匈奴副相看着小主子,觉得他不知厉害,叮嘱道:“二王子,我们来京是要让越家军全军覆没的,责任重大,你千万要小心无缘无故就说投奔的人。这中原人,狡猾的很。”

      “是呀,您不也是无缘无故就投奔了父王吗?”二王子随口一刺,看副相想到死去的妻儿,心里的不满终于发泄了出去。他终于拿到谈话的主权,笑道:“副相,父王跟你说过的,也跟本王说过百次了,难道本王还不如你警醒吗?”

      匈奴副相心里冷哼,若是那群草莽之辈只怕早就和他吵起来。他自诩是文明人,便忍下来。说道:“二王子自然比臣警醒。那位姑娘二王子若是喜欢带回匈奴也无不可,只是要紧之事莫要跟她提起。”

      “本王知道了。”二王子说。他出了门,自觉寻了一身晦气,气冲冲的回房去。

      房内却已点了香,上了吃食。媚娘装扮一新,比昨日还要端庄美丽。

      一身金边白衫秀着粉荷,乌发如云簪着金饰。

      她温柔一笑,“王子。”给他除了外衫,牵着他落座,“也不知道王子喜不喜欢这中原的膳食。这是天香楼的羊排、大相国寺的素斋、五珍芳的糕点和蜜饯。王子喜欢喝汤吗?这参汤是最温补的。”

      二王子的火气被安抚的消散了一半,他越看越喜欢,道:“你也坐。”两人相对坐下。“你是从那里弄来这些吃食的。”

      房内安宁、温暖,像是一个隔绝了嘈杂时空的安乐窝。而媚娘正是这安乐窝的主人,她一颦一笑都让人感到熏熏然,如微醉的葡萄美酒,麻痹着人的意识,分泌着更多的快乐。

      她温言软语的介绍着京中的一切,从送吃食的小贩,如何预定、如何保鲜、如何送来,花费几许,经她的口说来自有一种平凡中的暖意。

      二王子被伺候的舒服,啃了一口羊排,眼里闪过一抹惊喜。他来京这一路,也吃了不少中原的美食,知道他们爱加调料,更能激发事物中的美味,却是第一次吃到这样酥脆、鲜香的羊肉。

      媚娘见他喜欢,便倒了杯配好的酒水,“王子尝尝,这京里的吃食可还合胃口。”

      “媚娘费心了。”

      “王子,我还准备了些吃食已经让人送给各位兄弟了,就是副相那里是在送一份,还是请他前来用餐呢。”媚娘斟酌着。

      二王子听到副相就一阵烦躁,道:“不用管他,他自会找吃的。”

      媚娘站起来,走到二王子身后,给他揉着肩,“王子,您是主子,对待下面的人应该宽和,副相为您一路操劳,您应该好好犒赏他才是。”

      二王子冷笑,“只怕他不用我犒赏。”

      媚娘说道:“怎会?您是主,他是仆,臣子忠于君王。您是大王的儿子,自然是代表了大王。他再高贵、权利再大也不过是臣子,君王赐膳是荣耀。”

      “是吗?”二王子搂过媚娘,揽她在怀里。

      媚娘娇媚的点头,“那是自然。二王子可知道,我朝柳丞相嫁了幼女给皇帝。那柳贵妃省亲时,丞相和丞相的家人跪了一地。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你也想做本王的柳妃。”二王子调笑。

      媚娘挣脱开他的怀抱,呸了一声,“谁要做你的柳妃。妾身是说,君臣有别,便是皇上的妃子、贵人,那都是皇上的女人,是主子。柳丞相就算是权倾朝野,就算是贵妃的父亲,也要先君臣后父女。”她掷地有声,下一刻又笑盈盈的撒娇,钻回那温暖的怀抱里,小声道:“妾身比不了柳妃,只想得王子一时之顾。”

      二王子对上那双脉脉含情的眼,抑制不住心里的喜爱,热吻上去,两人缠绵好久,才分开。

      媚娘红着脸,给二王子布菜。

      接下来的几日,她无视了秦子悦递过来的消息,只安安心心的等着二王子,带着他在京城闲逛,不着痕迹的挑拨着他和副相间的关系,越发让二王子离不开了。
      两人虽未搭上线,却实已是里应外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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