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和野玫瑰》糖上晏

17、第 17 章

　　姜玫逐渐开始适应新学校，除了月考成绩一时半刻提不上去，姜玫倒也没多少紧迫感，在学校每天和梁修瑾吃个饭，周六日固定一天芭蕾课，一天去梁修瑾家打卡报到，报到这天对于姜玫来说已经成了完全的休闲放松日，梁修瑾忙他自己的，姜玫自顾自地摆弄拼图或是睡觉，那个空旷的书房已经放了不少姜玫完成的拼图，楼上的储藏室里简单款的拼图几乎全被姜玫挑出来嚯嚯完了。

　　现在这幅月球是梁修瑾起了个头摊开在地上的，姜玫看了一眼那些灰白色的相似拼图片，只觉得眼前发黑，她盘腿坐在拼图前，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她左手侧组装航模的梁修瑾。

　　对方专心摆弄着手里的零件，察觉到姜玫的目光，抬眼道：“左下方，我分过类。”

　　姜玫看了一眼手里的拼图片，无声叹了口气。梁修瑾不是那种会拼一半拼图放下去做别的东西的人，那么书房里这幅拼了个开头的拼图是给谁放的不言而喻。

　　姜玫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她只是不明白梁修瑾为什么想让她拼这个。为了三分钟一次被呼叫来帮忙吗？不，姜玫甩了甩头，她敢打赌，那样的话梁修瑾会比她更早暴躁。

　　姜玫的思绪在发散。她又想，好像也不对，她都没见过梁修瑾暴躁的样子，对方冷着脸让她离开书房好像更合理一点？

　　七想八想的姜玫手上拼图片无意识地比划着，梁修瑾瞥了几眼，前两次没什么反应，第三次皱眉，第四次控制不住眼神飘向姜玫的手。然后，他站了起来，按着姜玫的手把那片已经被捏的温热的拼图片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姜玫似乎惊到了，小声“啊”了一下。
　　梁修瑾看着她，两人进行了十几秒的奇怪对视。

　　姜玫先败下阵来。她游移开目光，又拿起一片拼图，“嗯嗯，我会了。”她急于逃开梁修瑾的目光。

　　梁修瑾退开半步，凉凉地开口：“说谎，你根本没在拼图。”

　　姜玫飞快地瞥了一眼梁修瑾，一如既往在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实在不知道和梁修瑾说什么，于是问：“你是想问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梁修瑾顿了几秒，“不。”他说，他其实不关心姜玫在想什么，他只是产生了一些好奇，在姜玫看到那幅拼图的时候，她明显产生了情绪起伏，看得出来，姜玫对拼图类玩具并没有多少兴趣，尤其面对复杂图案，她尝尝会无意识地叹气，但每次都悄声无息地没有了后续。
　　这在梁修瑾看来是件很稀奇的事情，他的堂哥梁景盛经常因为一些小事爆发他的脾气，发出噪音，制造麻烦；隔壁李嘉言稍微好一点，但碰到不感兴趣的东西同样会显得烦躁；他那些年纪更大一点的同学，性格各有不同，也有类似姜玫这样安安静静的存在，有透明人一样的边缘人物，有被欺负的受气包，也有文静优秀的受老师偏爱的好学生。他观察过每一个人，最后都觉得无趣。

　　姜玫和他们不一样，至少目前为止，不一样。

　　她在大人们面前像个狡猾又拙劣的骗子，有时能很精准地分辨谁是最佳利益体，有时又退得极快，踟蹰不前。她脑子里似乎绷着一根弦，让她时常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梁修瑾一开始以为姜玫害怕的只是那个搞房地产的商人，后来发现不止那样。在她的家庭中，她没有安全感。你的父母长辈并不一定天然是你的同盟，这是梁修瑾从姜玫身上学到的，他的父亲和母亲不曾告诉他的东西。
　　他很难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联系，包括父母对他的爱和保护。他的母亲告诉他，这是血脉亲情使然，父母爱孩子是理所当然，爸爸妈妈会一直爱你。她没有提其他人，梁修瑾也很敏锐地发现其他那些同父亲或母亲有血缘关系的人对他与父母对他的不同，于是，他学会了区分父母和其他亲戚。爷爷是家里比较特殊的存在，他掌握最大的权威，同时也爱护他。即便他生来与常人有异，爷爷依旧喜爱他，超过家里的其他孩子。
　　梁修瑾原本以为爷爷也是他天然的后盾，直到他遇见姜玫。他发现，家长的爱并不是毫无保留的，姜家两个孩子，姜昊明宠爱亲生女儿的同时会因为姜玫给他带来的利益将资源向姜玫倾斜，比如那辆接送姜玫的保姆车。他应该属于幸运的那一类，有一对极爱护他的父母，他的母亲甚至会为他遮挡去那些并不美好的东西，尽管在他看来这些毫无必要。而姜玫没有这些，但她在努力并渴望获得。梁修瑾依然不理解这些复杂的情感联系，不过他开始尝试去回应，然后他发现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使梁修瑾觉得新奇，他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姜玫，试图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情绪反馈。
　　可是没有，她好像变得安逸了。

　　她在学校有几个关系不好不坏的同学，和每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李嘉言说，小学部一开始传新来的转学生是个丑东西，不知道哪里来的流言，反正梁修瑾不觉得姜玫会属于丑孩子的范畴，过了几天，流言又变成转学生是他女朋友，姜玫的名字从小学部传到初中部，甚至有人问到他本人面前，他看了那个八卦的同学两眼，没说话，那同学似乎感到尴尬，自己就走了，嘴里还叨念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再然后，大概是当事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奇怪的流言传了一阵就平息了。
　　姜玫处理事情的方式，梁修瑾不是第一次见，有时候他会觉得姜玫傻乎乎的，很简单的事情她好像想不明白，有时候他又觉得姜玫挺聪明，能从乱七八糟的情况下选到最优解。

　　在自己家的时候，姜玫一般是从拘谨到放松，每个星期无一例外。梁修瑾想，是因为现在的处境让她觉得安全吗？要给她换一个环境吗？做设想的时候，梁修瑾脑子里闪过拍卖会那天的情景，他于是又觉得，何必把兔子放给鬣狗呢？他可以自己做狼和猎人。

　　这是姜玫今天被迫去拼那幅月球的主要原因，而次要原因......梁修瑾就是想看姜玫苦恼。

　　不过很可惜，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姜玫的苦恼还没有梁修瑾的纠结来的多。

　　梁修瑾意识到，他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他不会承认，也不打算告诉姜玫。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他快要完工的航模，选择坐到姜玫身边。

　　姜玫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虽然很快进行了调整，但依旧被梁修瑾捕捉到。姜玫既想靠近他，又似乎害怕他。她小心翼翼试探距离的小动作在梁修瑾眼里相当有趣。

　　“你不去拼那个猛禽了吗？”姜玫记得那个模型的名字，她等了一会儿，见梁修瑾还没有走的意思，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那个快拼完了吧？”。在她看来，梁修瑾没道理不去完成他的航模，反而过来和自己摆弄对他来讲毫无难度的拼图。所以，你快去拼你的模型呀。

　　“嗯。”梁修瑾应了一声。

　　姜玫眨眼，他刚才的意思是不去拼航模是吧？
　　她没想过这种发展。

　　不过——
　　姜玫侧头，梁修瑾微微垂着头，手上动作不紧不慢地摆放着那些灰白相间的小木片，除了算是回答姜玫的那一声“嗯”，他依旧没有更多交谈的意向。

　　在姜玫手上还没有任何进度的月球在梁修瑾的手里慢慢有了一个局部，姜玫已经放弃拼图了，她盘着腿拽过窗边垫子上新添置的抱枕揣在怀里，支着脑袋目光随着梁修瑾的手移动。他每次挑选的拼片似乎都是合适的，是以拼凑的速度是姜玫的好几倍。看他拼图有种顺畅的治愈感。

　　这样......好像也行？
　　姜玫又觉得可以了。

　　她等着梁修瑾将他分类出的那部分拼图片都拼完，剩下最后一片的时候，梁修瑾停手了，姜玫看看梁修瑾，看看拼片，伸手拿起来将它按在了恰当的地方。

　　这幅月球用了两天来完成，于姜玫而言，就是两个周末。当然，大部分是由梁修瑾拼的，姜玫负责每次按最后一片增加参与感。

　　完成之后，它被陈曼彤打包寄到了意大利，挂到了梁开济的其中一个办公室里。美其名曰“你儿子第一次和小伙伴共同完成的拼图。”

　　梁开济是什么心情姜玫不知道，但姜玫听陈曼彤说完，只感觉十分心虚。

　　不等她心虚结束，陈曼彤继续道：“玫玫啊，过两天阿瑾生日，要来参加阿瑾的生日会哦。”

　　姜玫乖乖应了一声好，梁修瑾的生日在11月8号，逢周五，姜玫早在父亲那里知道了这个日子，甚至于生日礼物也早就备好，她很羡慕梁修瑾，不仅自己的父母重视他的生日，连别人的父母也重视。

　　她有时候会想，是因为她没有具体的出生日期，所以才不能和姜惜一样备受关注地当一天小寿星吗？她的生日是她被领回姜家的日子，或许这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吧。可她依然喜欢这一天，喜欢看蛋糕上蜡烛被点亮的那一瞬间，喜欢听别人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